古寂在思索神明突然投下注視的原因。

他并沒有忘記自己身上背負著的【？？？】的模糊注視——這是意識海中石像的解析物之一，所以剛剛的那位無名神明大概率是因他而來，只不過他暫時還是想不到對方降臨的更具體原因。

這或許得等到今晚眼睛恢復后用【窺神之眼】查探過‘【？？？】的模糊注視’的信息之后才能有所判斷了……

不過如果非要說他在神明降臨前做過什么特別的事……恐怕就只有打了陳雪一巴掌了吧？

但除非陳雪和神明是親戚，否則后者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投下視線，況且如果二者真的有關系，陳雪也就不會死于非命。

真是讓人費解……

更讓古寂難以理解的是，在所有人都遭到神明力量影響的情況下，為什么唯獨陳雪會突然蘇醒？而且還偏偏是在自己即將堅持不住的情況下，簡直就像是跳出來為他擋刀的……

況且對方身上也不像是能擺脫神明注視的樣子。

這究竟只是純粹的好運……還是有什么更特別的原因？

而就在古寂思索之際，四周的聲音也在逐漸變得嘈雜起來，似乎是在對他進行議論。

在眾人的記憶中，他們只看到這個盲眼青年忽然朝著張子源等人走了過來，神色猙獰的說了不少狠話，緊接著就愣在了原地。

他們已經全然忘記了陳雪的存在。

“這位先生，醫院里是不允許使用暴力的，還請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忽然間，一個沉悶的聲音打斷了古寂的思緒，有個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身上的氣息很足，至少也是二級超凡者，估計是醫院的人。

古寂心中一動，問道：“我什么時候使用暴力了？還有，你是什么人？”

這個問題更多還是為了查證眾人是否真的忘了陳雪——如果那家伙的存在已然被抹除，那么他打了對方的事實自然也會跟著消失。

“我是陳顯，這家醫院的保安。”

那人沉聲說道，“我發覺剛剛你有暴力恐嚇醫護人員的行為，所以過來提醒你。”

暴力恐嚇？

古寂若有所思，看來不只是陳雪的存在被抹除了那么簡單，這里的人似乎還被篡改了部分認知，他打了陳雪一巴掌的事如今居然變成了暴力恐嚇……

不過也好，起碼醫藥費不用賠了。

“原來如此。”

他平靜說道，“可之前醫院的人打了我姐姐一巴掌的時候怎么不見你站出來阻止暴力？”

“抱歉，這并不在我們的責任范疇之內，護士的個人問題應該交給護士長處理。”

古寂聽了心中冷笑。

不過看來小憐姐被打的事實是依舊存在的，只不過打人者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反問道：“所以醫院的保安只需要負責醫生和護士的安全，并不用負責病人的安全，對嗎？”

此言一出，四周的聲音忽然一靜。

陳顯盯著古寂的臉，瞇起眼睛說道：“你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

古寂充耳不聞，繼續說道：“還有，我有些好奇……你們保安是選擇性出動嗎，之前這里聚集了這么多人不管，有人打人不管，現在我說幾句話就成需要制止的暴力恐嚇了？”

他冷聲道，“難道你們醫院的人打人不叫暴力，病人問責幾句就叫暴力了嗎？”

陳顯沒想到這家伙居然如此牙尖嘴利，三兩句就把事情說成了醫院和病人的事，不由有些慌張。

察覺到身后冰冷的視線，他厲聲說道：“請不要強詞奪理！之前那只是普通的口角，可你剛剛的行為已經威脅到了大家的安全，所以我才會出面……”

說到這里，他不由愣了一下，突然有些想不起自己急匆匆的趕來這里的原因了。

雖然他一再強調古寂威脅到了眾人的安全，可對方說破了天也只是言語威脅而已啊，又沒有動手……奇怪，他為什么會急著出面來著？

剛剛分明覺得理由很充分啊……

古寂察覺到了對方話語中的遲疑，心中若有所思，他淡淡說道：“真有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威脅到大家的安全了？該不會是你之前一直躲在角落里不作聲，就等著找機會針對我吧？”

“荒唐，我還沒有那么多時間來盯著你，你難道不知道保安室里有監控嗎？”

陳顯怒聲道，“況且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不要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

然而或許是被修正了認知的緣故，此時幾乎所有人的腦子都暈乎乎的，沒有幾個人附和他。

“所以你是在保安室里看見我暴力恐嚇才跑過來的嗎？”古寂懷疑道，“那你的速度還真夠快的啊……”

“三級超凡者的速度還用不著你來質疑。”

陳顯的確是從保安室跑過來的，他不想再繼續和這瞎子扯下去了，說道：“你……”

豈料古寂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在保安室里看到我的所作所為了？”

“沒錯，你還有什么話想說？”

見對方不說話，陳顯繼續說道，“抱歉，醫院不歡迎……”

然而下一秒，他的話再一次被打斷。

“可我怎么聽說……這里的監控是壞的呢？”

古寂平靜的聲音緩緩響起，宛若平地驚雷，頓時在所有人耳邊炸響。

是啊，不是說這里的監控壞了嗎？

眾人都愣住了，張子源的表情則是陡然一變，盡管很快便恢復平靜，可卻難以隱藏目中的慌亂——

該死，這個蠢貨！

漂亮！

與氣急敗壞的張子源不同，胡忠眼前猛然一亮，心中暗暗叫好。

他抬頭看了一眼，心中怎么都沒有想到，剛剛的一切居然都是古寂的有意而為之，他的真正的目的原來是這個。

要知道現在矛頭之所以全部對準葉小憐，完全是因為有監控錄像這種決定性證據的緣故。

那段錄像對葉小憐極為不利，而偏偏另一段極為重要的錄像無法找到，因為能拍攝到她和張子源兩人之前發生過什么事的另一個監控壞了。

如果是在一切尚未明了的情況下，眾人或許還會對這件事抱有質疑，可偏偏錄像中張子源的形象太正面了，再加上不少人本來就對張子源的印象很好，因此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聽到古寂的話，不少人也是此時才注意到，這家伙從剛剛開始所站的位置……正是只有那臺‘損壞’的監控攝像頭才能拍到的區域！

“難怪他一直在有意無意的調整位置……”

倚靠在電梯口的光頭心中感言，只感覺對這個瞎眼的家伙越來越感興趣了。

不過他很快就愣住了——

不是……為什么我會對這家伙感興趣？

與此同時，葉小憐也在呆呆的注視著古寂。

看著那道比自己高了許多的背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本來已經壓下去的眼淚居然再次涌出，連忙手忙腳亂的將淚水抹掉，把臉埋進圍巾里，生怕讓古寂聽見自己在哭。

面對一道道懷疑的目光，張顯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之前腦子一直比較混亂，因此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多么蠢的話，他連忙解釋道：“我們知道監控的重要性，所以在察覺監控壞掉的第一時間就把它修好了……”

然而事到如今，這種補救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嗎，監控想壞就壞，想好就好，神遺者醫院還真是厲害呢。”古寂不咸不淡道。

圍觀群眾又不是傻子，之前監控剛好損壞也就罷了，現在又剛好被修好，開什么玩笑？總不可能連著兩次都是巧合吧！

事實上，雖然提前找胡威確認過損壞監控的位置和監控范圍，但古寂動手打陳雪的時候還真沒想那么多，完全就是為了報復，直到不久前才開始有意引導。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明的注視讓眾人的腦子都有些迷糊的緣故，貌似沒有人察覺到他剛剛那些話的真正意圖。

這個保安更是出乎意料的好套話……

今天雖然危機不斷，但總體來說還是挺順利的。

意識到風向開始發生改變，張子源暗道不妙，正打算說些什么，卻聽有人忽然高聲道：“張子源，你小子別想跑！”

聽見這個名字，眾人頓時豎起耳朵，這才想起事件最開始就是由張子源引起的，而如果監控損壞的說辭是假的，那么豈不是說……

他們循聲望去，只見出聲者是一個靠在電梯口的光頭，手臂上纏著繃帶，表情兇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張子源，都說你是天之驕子，受神明恩寵，可我怎么覺得你是個后娘養的？那矮子應該是個普通人吧，居然能把身為超凡者的你推下樓？你是什么廢物軟腳蝦，連站都站不穩？”

“要不你跟我過兩招吧，連你這種廢物都配叫天之驕子，那我說不定馬上就能品嘗一下當天之驕爹的感覺了。”

光頭扭了扭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也不管張子源的面色有多難看，似乎真的想跟他過兩招。

“噗嗤！”

話音落下，周圍頓時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家伙的嘴未免也太損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敢想是一回事，敢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張子源的父親可是神遺者醫院的院長，沒人敢輕易得罪，看這光頭囂張的樣子，說不定是個背景不小的家伙。

不過該說不說，他說的話確實沒毛病。

如果是換做之前，眾人自然不會把光頭的話當回事，然而當意識到事情很可能會反轉過后，大多數人都正視起了這個問題——

一個普通人有可能把一個超凡者推下樓嗎？

答案是否定的。

即便是一級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都非常大，況且超凡者強大的可不只是力量，反應也十分敏捷，除非用熱武器，否則很難在這種程度的偷襲中吃虧。

這種事或許有些人之后也能想到到，但那時已經遲了，到時候他們非但不會質疑，說不定還會讓自己忘掉這件事，免得平添煩惱。

古寂倒是沒想到居然會有人為自己說話，就是對方口中的“矮子”讓他有些不爽。

他淡淡道：“我之前聽說神遺醫院的醫生很厲害，一直都很佩服你們，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連一個人是不是超凡者都看不出來，連最簡單的事實都無法判斷，還不如我鄰居家的狗會察言觀色——起碼這層樓的各位都是這樣。”

此言一出，不少醫生的神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張子源更是面色難堪。

胡忠倒是沒有半點被地圖炮命中的自覺，反而面帶笑意，心說古寂這小子不簡單。

在這家伙的一番言語之下，能不能得到完整的監控錄像已經不重要了，周圍有不少病人，但他們又不是腦子有病，如今的信息已經足以讓他們判斷出事實的真相了。

他心中欣慰，古寂這孩子不驕不躁，有勇氣卻又不失理智，似乎還有點神秘，胡威那小子能交到這樣的朋友是他的福氣啊。

“不過這孩子為什么要找我借錢來著……”

胡忠并不知道，古寂一開始其實沒能保持住理智，只是他把陳雪手腕折斷的事已經沒有人記得了……

而就在他感慨之際，就聽有人突然說道：“副院長來了！”

話音落下，擁擠的人群再一次分出了一條只供一人通過的道路來。

下一秒，一陣腳步聲從不遠處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