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返京
- 大漠孤煙琰彧情
- 不知棲宿處
- 3801字
- 2025-04-23 20:50:44
狄誠此刻正穩坐營房中,只待派去的人帶回姜琰首級。心中不止一次嘲笑王鳳膽小,欒彧一死,大事已定,姜琰一小女子能耐何?偏這王鳳令狄誠必要解決了姜琰。
正思忖間,忽聽門外有響動,不及思索,房門已被撞開。一群軍士涌入,將狄誠及其隨從盡數拿下。姜琰與高謙緩緩步入房中,四下打量,一揮手,無關人等皆被帶下。狄誠大驚,心內暗暗叫苦不迭,但口中尚不服:
“王妃這是何意?這蘇清風謀害王爺與先帝皇子,意圖謀反,末將已將他拿下,王妃應殺了他為王爺報仇,為何反來擒我,莫非這蘇清風是受了你的主使,刺殺王爺不成。”雖說刺殺姜琰的人失手,但欒彧已死,狄誠深覺姜琰一介女流,如何能扭轉乾坤。所幸消息已傳出,只消拖延幾日,王家起事,姜琰必失分寸,到時北境軍群龍無首,還不是盡在自己掌控。思及此,心中稍安。
姜琰回眼冷冷盯視狄誠,面上無一絲表情,不一時,狄誠竟有些懼怕,不覺脊背發涼,別過眼去。
“狄將軍所言極是,蘇將軍確是奉本公主之命行事。若非如此,狄將軍又豈會依本公主之意,傳信與王家。王家若不得狄將軍之訊,又豈會起事,本公主又如何一舉除了王、衛兩家。”
“哼,毒婦好大口氣,王家掌西南大軍,唯有北境軍可與之抗衡,你一介女流,有何德何能號令北境軍。況你竟毒殺親夫,若本將軍將此事宣揚出去,北境軍中將士,怕不生吞了你。”
“狄將軍心思縝密,此次必是被榮華富貴迷了心智。事到如今,本公主便叫你死個明白。”說罷朝蘇清風使了眼色,蘇清風便扶欒彧、田祥喂下清水,不一時,兩人悠悠轉醒。蘇清風扶二人坐起,姜琰見欒彧與田祥神色如常,也自安心。
一番所為看驚了狄誠,這才知欒彧詐死,引自己上鉤。
“蘇清風,你這詭詐小人,欒彧與姜琰害死你親妹,你竟還肯為他二人賣命,你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妹子。”
“勞狄將軍記掛,明月來遲了。”脆生生一言,一女子步入房中。
“蘇明月,你竟沒有死?”狄誠不忍驚呼。
“那是自然,皆是王妃吩咐。”
“姜琰,你竟在那時便籌謀?丞相所言不虛,是狄某小瞧了你。”
“王鳳老匹夫,自以為聰明,竟用文華公主試探皇三子下落。一封書信輾轉送至西域大月,王鳳若想得知武寧王與本公主在西域一舉一動,必要借西昌之力。這么巧王爺正在西域肅清西昌余虐,探得王鳳身為大盛丞相,竟勾結西昌,欲覆大盛江山。此條罪狀,足可誅王氏九族。”
“哼,姜琰,你莫要得意,你知丞相意圖又如何?當今皇上荒淫無道,王氏一族是救民于水火。西南大軍北上,北境軍主力必要南下,如此北境空虛,西昌雖多年積弱,可如今得了王家之利,且元昊驍勇,舉國之力一擊,北境危矣。姜琰,你當你夫妻當真可力挽狂瀾,扭轉乾坤么?妄想,田家大勢已去,你若聰明,該當為你夫婦尋一退路。王丞相與王大將軍仁慈,只要公主與王爺愿意稱臣,便仍是北境之主。若妄動干戈,失了北境,你與欒彧恐成喪家之犬矣。”
“如此,本公主與王爺還當謝狄將軍為我二人著想嘍?”姜琰語帶戲謔,“只是狄將軍多慮了。西昌不會與大盛開戰。”姜琰胸有成竹看著狄誠,狄誠心中沒了主張,不覺問道:
“你這是何意?”
“大月國四萬鐵騎已陳兵玉門。大月與西昌有覆國之仇,為這一日已等待了幾十年,這樣一支虎狼之師,元昊敢輕舉妄動嗎?且本公主已答應元昊,只要大盛事定,便與西昌開互市。草原上有句俗語,‘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元昊是聰明人,他知就算王家事成,北境還是姓‘欒’。”
“休得狂言,大月鐵騎,怎肯聽你一女子調遣。”
“哈哈,狄誠,你身在北境,竟不知本公主拜大月相國之事。此事大月國王曾明旨昭告天下,王鳳必知,可他卻沒有傳信與你,必是怕你得知后心念搖擺。”
狄誠聽畢姜琰之言,遍體生寒。如同蘇清風,被自己利用除了欒彧,再被自己拉來當替罪羊一般,自己是否亦被王鳳利用。王鳳答應事成之后,自己便是北境軍主帥,可王素亦多年領兵,身邊必多心腹,怎會放心讓自己統領北境二十萬大軍。思及此,狄誠悔恨萬分。
“狄將軍,念你多年在北境軍中效力,屢有戰功,本公主將實情與你言明。你是武寧王麾下,便請王爺親自處置吧。”
欒彧此前一言不發,如今步至狄誠面前。
“你我同袍多年,為何要如此。”
“成王敗寇,莫再多言,殺剮悉聽尊便。”
“兄弟一場,本王不會殺你。”
狄誠聽欒彧此語,起初一驚,進而大笑道:“欒彧,你這沽名釣譽之小人,你怕殺我會污了你的名聲么?兄弟?你何曾當我是兄弟?蘇清風黃口小兒,呼延霆更是一介女流,皆因與你私交而得統領騎兵,數得封賞。而我呢,永遠只能領步兵,不得建功不得封賞。這就是你待兄弟之道么?”
欒彧聽罷道:“光合二十五年,野鹿谷一戰,本王命你帶一萬騎兵設伏,待西昌軍被呼延霆趕入谷中,你便帶兵與她里應外合,全殲敵軍。可你臨陣怯戰,貽誤戰機,致使呼延霆獨自應戰,險些全軍覆沒。那時本王便想將你軍法從事,顧念舊情才從輕處罰,你不領恩便罷了,竟還心生嫉恨。”
“不必多言,王爺是北境軍主帥,如何用人豈容屬下置喙?狄將軍在軍中多年,竟連此事亦不懂么?王爺已有明旨,留你性命,帶下去。”姜琰性急,已無心再聽狄誠強辯。
狄誠見此,恨恨無言,轉身欲出房門,不想突回轉身,拔出佩劍刺向姜琰。
欒彧似乎早有所料,舉劍一抖,佩劍飛出擊在狄誠胸口,狄誠口噴鮮血,倒地不起。門外軍士應聲進來,拖了出去。
“阿婧,有沒有受驚?”欒彧一步踏至姜琰身側問道。
“我無事,勿憂心。”
“婦人之仁,為何不殺了他,險些連累了阿婧。”高謙怒道。
欒彧正欲發作,姜琰忙勸道:“彧……”姜琰輕輕向欒彧搖頭,“還請王爺先去處理軍中之事,余事再議。”欒彧看看愛妻,終是點頭應允,帶了蘇清風出了營房。
“祥哥哥,今日除夕,王府中家宴,請祥哥哥務必光臨,妹妹有要事相商。”
“好,我亦有許多話要說與妹妹。”田祥說罷,大步離開營房。姜琰望著田祥背影,欣慰萬分。
“阿婧,我見你看田祥的眼神,好似母親看著長大的孩子一般。”高謙見眾人離去,房中只剩姜琰,便說笑道。
“莫胡言,祥哥哥并不似你想得那樣不堪。”
“那狄誠,你欲如何處置?留著終究是禍害。”
“罷了,欒彧重情義,不忍下手,我與他一體,如何能拂了他之意?也請陛下勿要下手,一落水狗,不值陛下垂青。”
“知道了,你事事以欒彧為重,本王當真嫉妒得緊。”
“陛下有何事?若用得到我,不妨直說,我亦以陛下之事為重。”姜琰真誠言道,熾熱目光盯視高謙,高謙突不敢正視,別過眼去。
“阿婧,我有一事瞞你……”
“謙,你不必多言,我懂你。你我相知多年,我早已視你為至愛親朋,縱有欺瞞,亦是一心為我。”
高謙欣慰,輕笑道:“你這狐貍,竟早知端底。那為何不早言明,害我內疚許久。”
“你有過內疚么?本公主絲毫未覺。”說罷便大笑起來。
“罷了,本王不予你做口舌之爭。你當真應下元昊開互市?”
“正是。”
“為何如此?大月調兵遣將,花費糧草軍資,只為與西昌一戰,一雪前恥。”
“此番全部軍資,皆由本公主負擔。”
“阿婧,你知我非此意。”
“陛下,我知你意。但大月騎兵,裝備雖精良,卻未經一戰,成軍之初便迎此大戰,結果未可知。況北境軍主力不日便要隨欒彧南下,我與田祥也要帶兵回京城,北境只留些許步兵戍邊,無法給你支援。再者南北兩線作戰,我恐怕會顧此失彼。”
“此言亦有理。”
“戰事一起,受苦的總是兩國百姓,陛下向來愛惜大月子民……”
“罷了,相國伶牙俐齒,本王可說不過你,便依相國吧。”
“如此,謝過陛下。”
除夕宴罷,姜琰請了田祥到自己房中敘話。
“月兒當真玉雪可愛,與母親一般模樣。”田祥抱著欒月,“可惜舅父沒有為你準備禮物,稍后舅父定補上。”
“祥哥哥,請來奉茶。”
田祥將欒月交給明月抱出,與姜琰二人對坐。
“今日除夕,婧兒竟未飲酒,而是奉茶,當真稀奇。”
“五年多未見,祥哥哥一見面就要取笑我么?”
“罷了,妹妹定有要事,不妨直說。”
“正是。哥哥,如今大盛江山風雨飄搖,妹妹望你能挺身而出。”
“需要哥哥作甚,妹妹只管吩咐。”
“不敢。若不出妹妹所料,王素起兵便在這三五日,欒彧帶兵南下平叛。妹妹想哥哥與我一同帶兵回京城,與阿霆匯合,主持大局。”
“好,都依妹妹之意。”
“多謝哥哥。當今皇上無道,已失民心,若另立新君,哥哥以為誰可堪此任。”
“婧兒……”
“此事請哥哥細細思量。”
田祥滿腹心事回了軍營。欒彧回房,見姜琰亦憂心忡忡坐于案邊。
“夫人,勿要掛心,有為夫在。”欒彧行至姜琰身側站定。
“夫君。”姜琰糯糯一聲,舒臂環住欒彧,頭靠在欒彧腿上,小鳥依人般,全無白日間營房中的盛氣與冷峻,欒彧聽得心也酥了。彎身坐于姜琰身側,看著姜琰微微嘟起的小嘴兒,不覺失笑,將愛妻攬在懷中道:
“婧,你莫擔心我。”
“我如何能不擔心。王素將兵幾十載,深諳兵法,更有‘常勝將軍’之名……”
“他是‘常勝將軍’,為夫亦是‘北境殺神’。他熟諳兵法,為夫亦多詭道。請夫人放心便是。”
“彧,你不可輕敵。此番南下作戰,騎兵多有不便,你必要謹慎。我早同你言明,你若赴死,我必追隨。”
“阿婧,”欒彧心內大痛,“不可,如今我們有了月兒,不論我如何,你都要好好將月兒養大。”
“月兒是大月瑯玕公主。”
“阿婧……”
“你莫再勸我,你好好保全自己,便是保全我。”
姜琰固執,欒彧亦無法,長嘆口氣道:“罷,為夫明了,必會平安歸來。倒是為夫要憂心你,你姑母與田禎怨恨你,你此去京城,萬一他們布下陷阱,你豈不是自投羅網?不若留在北境,有高謙護你。讓田祥回京城,有阿霆護他。待我平定王素回京,你再入京主持大局也不遲。”
“王鳳詭詐,太后陰毒,恐田祥與阿霆難以應付。事到如今,箭已在弦,也便如此吧。彧,你勿擔心我,為了你,為了月兒,我也會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