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今世難忘河
- 星月悅火
- 12491字
- 2022-10-19 15:51:22
回到成都的支梅無心創作,她尋找所有可以嘗試的方法。了解全國各大醫院治療肝癌的信息。最后,她向出版社的老師咨詢。
老師告訴她:“去日本吧,假如經濟不是問題的話。好歹人家是發達國家,既能增長見識也能趁機會旅游。”
去日本?支梅思量著,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怎么去?語言怎么溝通?
支梅想了好些天她試想請一個會日語的年輕人陪同一起去。不就是花錢嗎?只要能治好俊昌的病,她在所不惜。每每想到俊昌的病會危及生命,她痛到窒息。
俊昌每天都來找支梅,他說他既陪伴支梅也讓自己有可去之處。今天,他還給支梅帶來一箱鮑魚,說支梅平時就知道簡簡單單吃個便飯。讓支梅陪著自己吃海鮮。
“你為什么只知道吃豬肉,鹵豬肉。為什么不吃些魚,蝦,海鮮呢?你這樣營養不均衡的,有的營養超標,有的營養為零,生活要多元化。”俊昌一邊清洗鮑魚一邊說。
“行了,你的生活多元化,現在不是生病了嗎?”支梅一邊看書一邊沒好氣地說道。
“怎么啦?又生哪門子氣?我今天可沒惹你?”
“俊昌,”支梅放下書轉過身來。“為什么你我的緣分都是在你生病的時候。還說沒惹我?你要是在意我就聽我的。”
“要看你說的是哪方面?”
“去日本治療。”
“你瘋了,日本人難道不死?我不去,連語言都不通的地方我才不去呢!”
“都說日本的醫術比中國好,生死關頭,博一博怎么啦?”
“我不去,生死由天,富貴由命。”
“你聽我的,等我想到辦法,能辦到簽證就趕緊去。”
“不行。說不行就不行。你都很難說服我,更何況是我的家人。”
“我只考慮你才不會管你家人同不同意。”
“支梅,你傻呀,咱倆可不是夫妻。你能過我老婆那關嗎?”
“你老婆那關需要過嗎?當初你車禍時,你已經去了鬼門關。是我把你拉回來的,也沒經過你老婆同意。是我給了你二次生命,你應該是我的才對。這些年享福的偏偏是她,現在我要打算給你第三次生命,”支梅說著話,慢慢地起身走向俊昌,她溫柔地摟著俊昌的腰說,“俊昌,既然你的生命你們全家人都不打算要,那就給我。這次能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你就留下來,你就是我的,好不好?人都有求生欲望,我相信你也有。或許這是上天給我擁有你的機會,成全我,好不好?我去醫院咨詢過,你這樣下去是在等待病情惡化。你的生命進入倒計時,對你家人而言,他們任由你來看我,也不要你參與勞動。他們已經做好隨時送你上路的思想準備。可是我不同意,我需要你,我要留你在這世。你還年輕,你一天福都不曾享過,你沒有離開這世的理由。你的兒子還沒結婚,你的責任還沒完成,你憑什么不與命運抗掙?我知道,你生病和你內心掙扎,糾結,憂慮包括對我的愧疚都是有關的。你老婆沒有為你做什么,她只是像只小貓似的在你跟前撒撒嬌,舔舔腳。讓你感覺她離不開你,讓你的保護欲膨脹而已。她悄悄的享盡天倫之樂,我卻奮斗在生死邊緣,為你拼盡所有。俊昌,這對我不公平,你怎么忍心?”
“已經有太多的不公平的事情發生,難道你還要我繼續對你不公平嗎?如果我還有第三次生命,我還得回到志玲身邊。這是鐵律,你無法更改,我也無法更改。我欠你的就會更多,若有來世我一定會因為這世對你虧欠太多受盡人間折磨。難道這是你想要的嗎?”俊昌輕輕推開支梅。
“我已經在打聽可以去的方法,我用最笨的方法解決最大的難題。最多就是多花錢,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正愁我的錢沒地方花呢!我要同你一起去日本,侍候在你身邊,直到你好起來。如果真有你好起來的那一天,即便你回到志玲身邊不再理我,我也認了。我做不到見死不救。因為我寧愿用我的命換回你的性命。”
“除非真的死亡威脅到我,否則,我是不會去的。我現在經過治療已經是好人了,別整天糾結這個問題,對我的身體反而不利。今天我親自下廚,讓我也來侍候侍候你。”俊昌說到后面這句時,笑容很暖心,反到像是支梅是病人,俊昌是好人的那種。
經過一番周折,支梅找到一位日語在讀的研究生幫忙跑手續及陪伴去日本治療。這位學生很能干,他認為這是他去日本練習的最佳機會,也是他了解出國渠道的不用花自己錢的唯一機會。他叫張明,一位積極樂觀的年輕小伙。
俊昌依舊每天到支梅這里,只是晚上回家睡覺。支梅理解俊昌是病人,從未有過非分之想。這樣的純友誼真感情待續了兩月。這天,俊昌沒有來。支梅也并沒有思念他,忙自己的事情差點把俊昌給忘了。直到她感到餓了,習慣性喊俊昌說自己餓了時,才發現俊昌不在。她也沒多想,自己去廚房煮了面條湊合一下,他以為俊昌下午會給她帶來好吃的。
直到天黑俊昌也沒有來,她心想俊昌應該有事耽擱了。第二天,第三天也沒有來,支梅猜測俊昌一定是有事或者回老家有事,俊昌的媽媽體弱多病,俊昌一時來不了純屬正常。
半個月過去了,俊昌還是沒來,支梅心急她給俊昌打電話,電話通了響了兩下就掛斷了。她不甘心接著打,依舊響兩下掛斷了。最后,支梅用鄰居的電話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年輕小孩的聲音,“喂!請問你是哪位?”支梅捏住鼻子用很難聽的聲音說道:“我是毛俊昌的同學,找他有事要問。”“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說吧!我爸爸現在做治療,過兩天還得做手術。”男孩回答。“那——那他還欠著我的錢什么時候還我?”支梅慌忙找個借口說。“我們家從不不缺錢,我爸也不可能欠你什么錢?現在我爸住院呢!你是我爸哪門子同學?從來沒聽我爸說過。”“行,你要是不相信,告訴我你爸在哪個醫院,我跟他當面對質,看他還不承認。”支梅強裝鎮定地說。“來就來唄!要是真欠你錢,馬上還你。”男孩說完就把醫院及床號都告訴支梅。
支梅在擔心俊昌病情的同時也好想看看俊昌兒子。但是她知道她沒法面對俊昌家人,于是她在晚上偷偷來到俊昌病床前。旁邊一架陪護床上睡著一個青年男子已睡得很沉。支梅猜測他應該是俊昌兒子,俊昌此刻呼嚕直響。從臉色來看俊昌并無大礙,只是瘦了很多。
支梅仔細端詳俊昌兒子,高大,壯實倒是像俊昌,但五官更多像志玲,也就是掛像許志文。白皙,純靜中帶著一絲絲利害,聰明。支梅怕打草驚蛇,她先是悄悄拿到俊昌身份證,然后來到醫生辦公室了解俊昌情況。
“醫生,46號床毛俊昌現在病情怎樣?”
“你是他什么人?”醫生沒有回答支梅提問反到是問啞了支梅。
“我是——他——妹妹,剛從老家來,還不知道他的情況,不會很嚴重吧?”
“情況不容樂觀。邊治療邊看了。先把炎癥給他消下去,然后再手術。”
“手術可靠嗎?”
“手術都有風險。”
“可以不手術嗎?”
“保守治療效果很差。”
“明白了,謝謝醫生。”支梅慌忙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醫院。她要尋找救治俊昌的可行方法,靈感讓她不相信手術。她要阻止手術,她要帶俊昌去日本。
她先去找到張明同學,又去使館咨詢簽證辦理流程和所需證件。一切都如她所愿,累并順利著。一個會日語的川大研究生頭腦靈活,陽光善良。拿了支梅給的巨款,穿梭在城市中為簽證來回奔波。
支梅知道要帶俊昌去日本是一場硬仗。得沖破常人眼光,得面對俊昌家人將給支梅帶來不可預知的后果。但她思前想后下定決心為俊昌與自己拼一把。畢竟自己已經五十多歲了,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
思慮再三的支梅特地打扮一翻,容光煥發地來到俊昌病房。此刻,俊昌的姐姐,兒子,老婆正圍著俊昌病房商量手術事宜。因為俊昌是要做大手術,志玲讓所有關系人來到現場。
大家對支梅的突然到訪大驚失色。俊昌微笑著給支梅打了個招呼。只有俊昌的兒子不知來者何人。
世敏倒是無所謂地看著整個場景。雖然她依靠著俊昌夫婦,被拋棄的怨氣一直沒有得到發泄,她是真心希望支梅能攪黃這個家庭。就算不離婚能讓志玲哭上幾天,她也感到心滿意足。
志玲顯得異常平靜,她主動招呼了支梅,并對支梅說:“我們會盡量挽救俊昌的生命。我也知道你在乎他,所以你可以來醫院探視他。”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志玲走到兒子跟前拉著兒子的手對兒子說:“遠方,這是你娘,你叫她娘。你從沒有見過面卻一直為我們家做事的你的娘。”
小伙子一臉震驚,聞所未聞,‘什么人吶!我叫她娘’。
志玲又走到支梅跟前拉著支梅的手說:“支梅,是我對不起你。這就是我與俊昌的兒子,應該說是我們共同的兒子。他叫遠方,當時,這個名字是俊昌給取的。因為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姓方的女孩是俊昌的最愛,俊昌就為孩子遠方。是我剝奪了方姑娘的老公。是我耍手段把我老公從方姑娘手里搶了過來,我對不起你們兩個人。我了解俊昌,他對他的方姑娘至深至愛。曾經為了方姑娘要結束自己,但是他被救了。所以,他給兒子取名‘遠方’我也是懂的。”志玲又看向遠方說道:“兒子,我才是第三者。如果不是我橫刀奪愛,你娘和你爸爸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姐姐大你好幾歲呢!我拆散了他們,你娘終生未嫁,受盡苦楚。你爸爸惦記你娘從沒有開心過。你叫一聲娘,算是對你爸爸盡的第一份孝心。”
遠方很聽話,雖然他有一萬個不解。他更愛他的爸爸媽媽,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叫了一聲‘娘’
這也是支梅夢寐以求的,她早已泣不成聲,淚流滿面。當她那聲‘唉’出口時,俊昌一把抱住志玲大聲哭了出來。
積蓄已久的淚水終于得到釋放,俊昌從沒有在人前哭的如此傷心過。三人的愛情三人痛苦,這是主宰這樁婚事的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原本支梅要與志玲較量一翻,卻還沒開始已輸得一塌糊涂。難怪這個相貌平平,身體殘疾的女人成為俊昌放不下的擔子,難怪俊昌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辜負支梅。此刻的支梅好心痛志玲,真不知自己與俊昌是不是一樣的喜歡志玲。
今夜無眠,支梅半夜一個人坐在床上捊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太突然,打她個措手不及。兒子叫她娘了,志玲也意識到事情的一切都不可計較。一直以為自己是見不得光的支梅拿出了一張銀行卡,她決定明天拿去送給兒子,作為娘給兒子的見面禮。支梅還有許多定期存折,她要把那些定期存款在她老了時留給她的‘兒子’。
當她拿著銀行卡來到醫院時,兒子并不在醫院,只有志玲在。俊昌躺在床上,精神比昨天好些。
“支梅,你來了。”俊昌高興地招呼道。
“俊昌,今天你好像比昨天好很多啊!”支梅沖到俊昌跟前蹲下來握住他的手說。
俊昌慌忙掙脫,看了看志玲。
“沒關系,”志玲說道,“醫生已經說了,俊昌的手術只是延長生命,萬一手術失敗,就會抬出手術室。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你們聚聚吧!就算手術成功也就多活一兩年。我也看開了,嫁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委屈幾十年。不過還好,我有兒子,我的一生至少沒有風餐露宿過。這個世上最愛我的人是我哥哥,他的實力才是我贏得一切的關鍵。我的俊昌也是我哥哥給我的,誰都不要在我這里說委屈,包含俊昌。”
“志玲,你昨天不是這樣的。遠方呢,他怎么沒來?”支梅真情流露。
“昨天是在兒子跟前,今天是在你跟前。昨天說的都是事實,只是人都有私心,你在我心里也是一根刺,刺的我好痛,你以為我真要感謝你?我愛我的老公才不傷害你的,我也是一個懂愛的人。明天俊昌手術,你來吧。萬一失敗,我可不想讓他帶著遺憾走。”
“志玲,家里人怎么不來幫忙啊?明天就要手術了。像你所說,萬一有個閃失就會后悔一輩子。來陪陪他至少也不落下遺憾。”
“他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都會來陪他手術,晚上得徹夜守著。”
“要不這樣吧!我好歹是個外人,今天也沒輸液,讓我陪著他。你回去休息。明天,你們是他的家人都會很辛苦,我也沒有任何權利為他做什么?我明天就算在這兒也只是等待一個好消息。”
“可以,讓你倆好好敘敘舊。我確實挺乏的,那我回去休息。”
就這樣志玲心安理得地讓他倆在醫院。
支梅拉著俊昌的手說:“做手術你怕嗎?”
“不怕,我對生死看得很透。支梅,”俊昌用力握了握支梅的手說,“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遠離這里,別跟他們有任何機會相遇。我的兒子是不會接受你的,昨晚鬧了一晚上。如果我不在了,讓他看見你,他會撕了你的。許志文生意做得可大了,開了夜總會,養了打手。我確實一生活在他的魔爪之中。”
“那你之前天天來我那里,你不害怕嗎?不怕他對我下手嗎?”
“是志玲,她是為了滿足我,不是為了滿足你的。”
沉默了好久,支梅起身說,“我用輪椅帶你去院子里走一走吧!手術后你又得躺下好多天,躺著怪難受的。”
支梅找來輪椅用力把俊昌弄到輪椅上推到走廊上后說,“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上個廁所。”
支梅回到房間她找到她曾經放好的俊昌的身份證和病歷帶在身上,然后走了出去。
支梅沒有帶俊昌在院里逗留,而是直接到大街上,攔了輛出租車回到她的第二套大房子里。
“支梅,你怎么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俊昌納悶地問。
“你老婆說明天就是你死期,今天去什么地方重要嗎?”
這套房子整個裝修古香古色有讓人心凈自然涼的一種特有舒服感。“支梅,這是你的房子嗎?超出我的想像。”
“這套房子從裝修到現在從沒入住過。我能隨進隨出當然是我的,也可以說不是我的。如果不是必須,我幾乎忘了這套房子。”支梅邊說邊推進臥室。然后,支梅開始鋪床。一切都是新的,從柜子里拿出來。“你必須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支梅停住手中的活對俊昌說道,“你老婆對你有一切法定的權利。可是我有救人性命的權利。你的手機我沒拿,還在醫院。此刻,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在什么地方,誰也找不到你。明天的手術我不會讓你做,我不會拿你淌險。你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我不會讓你就這樣結束。我不支持任何時候任何手術,我認為做手術就是開腸破肚,那是對動物采取的美食行為。我們整個身體來的,也要完好無損的離開,生死是自然界正常循環,我們要用自己的毅力將這口氣延續到極至。所以,去日本。去日本我也只接受藥物治療,不接受手術治療。如果這一趟你有什么意外,我會隨你而去,你也不必擔心我怎么交待。”
“支梅,何苦呢?既然生死不過如此,你又何苦折騰呢?”
“上手術臺,你有可能明天就去了,不上手術臺你明天去不了。現在你落在我手里了,你別想逃脫。這是我買給我們兒子遠方的房子,從裝修完畢,沒有任何人進來過。我也只是隔段時間過來打掃衛生。現在你就住在這里,等待去日本。”
“為什么不告訴家里人?這等大事應該讓家里人知道才對。”
“你以為我不想嗎?我一直期盼有一天志玲能接受我的存在。昨天那出確實感動到我了。昨晚上我一夜沒睡,我也暗暗發誓不傷害到她。今天我帶上我的銀行卡去的醫院,”支梅從褲兜里摸出銀行卡放到俊昌手里說道,“我知道你們家不缺錢,所以我拿了這張足足兩百萬的銀行卡想去醫院送給兒子做見面禮。兒子不在我可以送給志玲讓她替兒子收下。但是她今天的冷言冷語讓我感到她昨天是在演戲。銀行卡我帶回來了,將來我所有的存折,房子都是遠方的。但是得給我時間讓我來做這些事。”
“你的錢留著你養老不行嗎?遠方,你怎么能想到靠遠方啊?他恨你是很正常的。就算他不恨你,你也是個陌生的存在啊?支梅,你的一切換你養老足足有余,你可別糊涂呀?”
“用你管我?我只是想留財產給他,我才不會讓他給我養老。我對他的好源自于我愛你。財產我會留給他,我的晚年我自有安排。”
“我也不用你管我,放我回去。”
“你要能離開這里你就回去。”
支梅把俊昌反鎖在房間,自己坐在客廳防止他逃跑。
如今的志玲已不再是當初的志玲。俊昌身體有恙,她不擔心支梅的存在。利用支梅對俊昌的真心回家睡了個好覺。直到醫生找不到俊昌給她打電話,她才跑到醫院。之前,俊昌每天去支梅家時,為了萬一,志玲跟蹤俊昌到過支梅家門。今天她首先想到是支梅把俊昌弄回家了,氣急敗壞跑到支梅住處,狠狠敲門。她后悔自己沒帶武器,不然就砸門了。她反復用力敲打無果,鄰居跑出來對她說,支梅早上出門應該沒有回來。她不相信,繼續敲打。吵到鄰居不安后,鄰居拔打物管電話,她才被帶到物管。物管的監控顯示,支梅早上8點出門至今未歸。志玲這才灰頭土臉的給兒子和哥哥打了電話。
許志文對志玲說道:“你只管守住財產和兒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不說俊昌是個將死之人,就是健康人也隨他去。”
志玲沒有糾纏,她為俊昌辦了出院手續。回家轉移了所有的錢財與房產證。
俊昌在支梅控制下終于順利登上日本航班。一路上張明幫忙支梅將俊昌侍候的妥妥當當。張明既新奇地觀望一路不同的風景又承載著導游的責任,他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日本與中國的不同之處,都是他從課本和網上收積的知識。張明早就聯系好圣路加國際醫院,下飛機后打出租直達目的地,在護士的幫助下住進醫院。支梅稟承窮家富路的原則,一切以錢開路。她希望這趟日本之行,花掉她三張銀行卡里的千萬巨額。本來她的卡里沒有那么多現金,她將部份定期取出存入活期卡,確保余額充足。
醫生反反復復看了幾遍俊昌在國內的檢查報告,也不知沒看清楚呢還是張明翻譯的不夠,醫生決定依照自己的檢查結果研究治療方案。
俊昌被推進檢查室很久也沒出來。支梅越等越緊張,張明也覺得奇怪,檢查怎么會這么久?做手術這么長時間也該結束了。
突然,檢查室一位年輕女士走了出來問道:“病人之前都做過什么治療?用過些什么藥?”
“不知道啊?”支梅與張明除了回答不知道就是愣愣地看著醫生。
“你們別急,我們只是要檢查徹底,他的情況讓我們拿不住病因。有的損傷究竟是病兆還是藥物原因我們需要了解清楚。”
“不是癌癥嗎?之前都是照著癌癥的方法治療的。”支梅說道。
“就算癌癥應該只是一個部位,那其他器官的損傷又是怎么回事?”
“其他器官?你是說他的臟器都生病了嗎?”
“都有損傷,唯獨沒有查到癌癥。”
“啊!”支梅和張明直接對視。
“醫生,可是他在國內只有癌癥,沒有說其他病呢!”
“誤診是有的,你別緊張。”
檢查了一整天,等待結果要一天。一行人來到街上吃料理。
“醫生說你沒有癌癥,各臟器損傷,看樣子你是死不成了。”支梅半開玩笑半蔑視說道。
“沒有癌癥?怎么可能?之前還說我是惡性呢!”俊昌非常震驚,顯得很有精神,就這么一句話俊昌身體好很多。
“還要不要開腸破肚?去肝去肺?哼!還害得我運用不要臉手段才制止這一切。不然的話手術失敗,你今天應該燒三七了。手術成功的話,你現在應該重癥監護室享受全身插滿管子。看你以后還不相信我。”這是支梅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對俊昌說話。遠香近臭呀!天天跟俊昌在一起的支梅沒有了以前那種渴望見上一面的卑微與無助。
“叔叔,阿姨,這是一個好的消息,應該高興才對。既然是小病也花不了太多錢,正好在日本旅游一番,錢和時間都剛好充足。”張明打岔調節氛圍。
“但是我之前也確實是生病才去檢查的呀?
“明天,結果出來就知道了。”支梅說道,“日本的菜很精致,難道這是它貴的理由?”
“叔叔,你吃這個。”張明給俊昌夾菜并說道,“日本的人工真實很貴,但他的消費是整體一致貴,在日本人眼里就不貴,算平價。”
醫院很溫馨,他們也選了最貴的套間。護士護理很周到,陪伴的人只須陪伴。這一晚所有人都輕松的睡覺,俊昌卻久久不能入睡。他腦子很亂,他活下去怎樣處理兩個女人的事?為了兒子,他不能辜負志玲。志玲雖不及支梅,可那是他半生經營的家。如今的志玲開始耍心機,一切都是在自己被判死刑之后。等到自己完好回去,志玲還會同意支梅與自己往來嗎?志玲又會在背后對支梅做些什么?會不會對支梅下毒手?支梅啊支梅,你存在的意義就是從我這里找到罪受嗎?就是給我生命然后被自己的善良打入谷底嗎?日本,如此漂亮的島國卻也不能治療靈魂深處的傷。俊昌站在窗前久久凝視窗外,他的心好痛好痛。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對不起支梅了。
早餐在食堂張明親自打了來。一晚沒睡的俊昌有些眼澀,他高興不起來。支梅是高興的,俊昌無大礙,她歡心雀躍。昨晚美美地睡了一覺,今早清爽干練。她坐下來也沒觀察俊昌細節拿起筷子遞給俊昌“快吃,等下醫生告訴我們結果才是開心的時候。要是沒大礙,我們就去吃頓大餐。”
“吃多大的餐?這里的生活這么貴。”俊昌敷衍說道。
“聽說日本深海魚很好的,還有五彩蝦,咱們都得嘗嘗。”支梅洋洋自得地說。
“阿姨,你說的那兩項我也聽說,確實很貴。還是等叔叔身體好了再吃吧!”
“行,小張說的對,等叔叔身體好了一定得吃,估計回去以后就不來日本了。”
當醫生把檢查結果拿給支梅時,小張怕翻譯不準,用日語跟醫生確定后在告訴俊昌與支梅。俊昌的肝上沒有癌癥,確認為罕見的孔雀斑病變。目前治療不復雜,只是時間稍長,全球發病率不超過百。支梅急切地問道:“治好后還復發嗎”醫生回答:“由于病情罕見,治愈的病人目前暫時沒有復發,以后就還不知道。”
俊昌的病是不用手術的,得慢慢吃藥。張明因要上學便提前離開日本,留下俊昌和支梅兩人。醫院為了方便病人便將自己每天要告知支梅的話都請在日中國留學生翻譯好后再書面交給二人。這樣大大提高了生活質量。
由于語言不通,二人除了彼此外真實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
兩人來到海邊,“又落到我的手里了,看你還怎么氣我?”支梅俏皮說道,宛如回到三十年前。
“我真沒想要氣你,我無能,我什么都做不到。我這輩子就是欠你的。和你相比,我真應該跳到這海里死了算了。我什么都不是,你卻把我看的那么重要。支梅,是你執迷不悟,是你一錯再錯。你想個辦法吧!讓我怎么死?”
俊昌,支梅從后面抱住俊昌,低聲說道,“讓我好好抱抱你。”
俊昌推了推支梅,支梅沒有松手,俊昌也就放棄推搡。任由支梅緊緊的抱著。“俊昌,我盼望這一天盼望了三十年。我的心那個空呀,你懂嗎?只有現在只有在這里,我才可以放心的抱抱你,你知道我想你又怕你是什么滋味嗎?你知道我抱著你還想你又是怎樣的感受嗎?俊昌,只有失去過的人她才知道什么叫失去,她才能做到忘我的去愛一個人。俊昌,從情感上講,你對我真的太殘忍了。俊昌,你是我的,是我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我不要你離開我,感情是自私的。我要自私的把你留在我的身邊。那種煎熬我不要再嘗試,我不要。”
“支梅,在日本的這些天,我都是你的。但是回國我真的只能對不起你。除非咱們不回國。”
“能不回國嗎?咱們辦的是旅游簽證。”支梅摸摸胸脯,深吸口氣,努力平復自己。“俊昌,我們還是好好欣賞美景吧。”
他倆手牽手在海邊默默地走著。都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支梅和俊昌每天都像戀人行影不離。俊昌還是原來的那個俊昌,支梅還是原來的那個支梅。彼此珍愛對方,卻不小心讓對方更加迷戀自己。每每想到最終要辜負支梅,俊昌從沒有當自己是病人,他隨時隨地細心觀察支梅一舉一動,希望自己能在有限時間內為支梅做的更多。支梅感謝上天給她這個機會讓她能與俊昌朝夕相處。曾經她為了想見到俊昌一面,撕心裂肺內心吶喊。曾經無數次乞求上天在路頭路尾給她一次巧遇。曾經日日夜夜回想俊昌車禍住院時以女主人身份在他身邊侍候著,那是多么幸福的回憶,多么有意義的存在。怎么現在就忘了初心呢?曾經自己從沒有奢望得到俊昌,只求真心愛他就夠了。支梅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想的太多,要的太多。
俊昌無論怎樣都沒有讓支梅與他同居,俊昌死守著這條底線。支梅并非無知。
就這樣他倆每天去不同城市飽覽島國風光,吃遍日本美食,享受各種游樂設施,住進不同高級酒店。
“今天太累了,你早點洗洗睡吧!”俊昌送支梅在酒店門口說道。
“你進來坐坐吧,別那么生分。一到酒店你就各歸各屋,干嘛呀?我又不會吃了你。每天都是玩,吃,睡,我哪有困意啊?難道你回屋就睡了?進屋吧,咱倆說說話。”
俊昌跟著支梅進了支梅房間。
“你說吧!想說什么就說什么,要是有委屈你就罵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就行。”俊昌坐在沙發上笑著說道。
“俊昌,你說咱倆就這樣孤男寡女在外邊,誰會相信咱倆是清白的?”支梅邊說邊走到俊昌身邊坐下并伸手抱住俊昌。
你到底想怎樣?
“我為你做了那么多,有要你給我負責嗎?有要你給我回報嗎?你再愛我一次好不好?同情同情我,可憐可憐我。你知道嗎?我心里只愛著一個人,我為了他耗盡我的整個青春歲月。別人的青春都是和自己所愛相濡以沫一起度過的,而我為我所愛守身熬過的。白白耗費了我的青春年華。俊昌,讓我再做一次女人好不好?三十年了,我沒有碰過男人,你應該知道,我也是有須要的。”支梅抱得更緊了,她默默地感受俊昌的體溫,自我陶醉不能自拔。
“支梅,你不后悔的話,都可以。支梅,我今生真的生不由已。你要的,我能給的,我都給你。我給不了你的,你可以選擇把我的命拿去。”
“今晚陪我好不好?再愛我一次好不好。”
“好,今晚我做你老公。我知道是錯,但你為我守身一輩子。現在我才明白拒絕你才是錯。但是,支梅,我真不能守護你一生。是你自己的選擇,到時候我辜負你,你可不能想不開。”
“你知道嗎?在你車禍住院我侍候你的那些日子里,我真的好幸福。后來見不到你,就是那些美好回憶支撐我熬過來。如果沒有你在這個世上我早就沒有在這個世上了,我無數次想要一了百了的時候,就怕我剛走你就出現。就怕我的離開是錯過我們千年一見的最后機會。所以我愣是留在這個世界等待你出現,結果,我真的等來了你。你的這次誤診真不知是不是上天同情我,有意安排的。總之,能跟你在一起,即使明天我就要離開這世界,我也心滿意足了。”
“別胡說,你必須好好的,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俊昌輕輕在支梅耳邊說了這句后他親吻了支梅。
……
醒來后的支梅依偎在俊昌身邊嬌氣地說:“真希望就這樣死去,死在你的懷里。俊昌摟著支梅,親吻她的臉頰,支梅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為什么老是胡說,不許說死這個字,不吉利。”俊昌邊說邊親吻著支梅。
“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居然填不滿我內心的那個空。我原以為這樣我就會很實在,沒想到我內心的那個空居然還在。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一點一點給我填起來。我真想把你裝進我的肚子,讓我真實地擁有。”
兩個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今天他們收拾行禮準備明早的航班飛回成都。一切準備好后,俊昌把行禮包全部放在門口,避免出門時忘記什么東西。支梅心情沉重地拉著俊昌坐下,緊握俊昌雙手不愿松開。
“俊昌,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分開了。真的好舍不得你,每一次的分開都是生離死別。我又要失去你了,你會來看我嗎?”
“不一定,條件允許我當然來看你。條件不允許我選擇對你對我都安全的路走。”
“俊昌,我問你一句發自內心的終極的一句話,你一定,一定要摸著良心回答我。不許欺騙你自己也不許欺騙我,真心話一定是真心話。”
“你問嘛,我對天發誓決不撒謊,我毛俊昌要對支梅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
支梅急忙捂住俊昌嘴巴,“不許胡說,不許發毒誓,說真話就夠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支梅頓了頓用最大的力氣說了最小聲的話。“如果,你,我,還有志玲,我們仨。”支梅深深地吸口氣,“不管是我和你誰先離開這個世界,一切也就結束了。但是,如果是志玲先我們一步離開,我問你,你愿意娶我回家嗎?”
“支梅,對不起,我做不到。”
“為什么?志玲不在了你也不愿意嗎?”
“首先,志玲養尊處優,她很難走在我前頭的。然后,我兒子他怎么可能接受一個他母親的情敵進家門呢?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雞犬不寧,度日如年的,這些都不是你要的。”
“你以為我會害志玲嗎?我不會的。假如等到九十歲,假如進家門就一天我就升天了,我也是心滿意足的,我此生也無憾了。”
“支梅,我不敢對你撒謊,我此生害你至深至重,我做不到啊!若有來世我愿意做牛做馬任由你懲罰。今世,我不想家宅不寧害了子孫,成為家族的罪人。你知道嗎?你知道嗎?等我老了或者病了,我就是菜板上的肉,我幫不了我自己我做不了我自己的主啊!支梅啊!要不是你強行帶我來日本,我已經在奈何橋上等你了。我真的什么也給不了你。你今生為我守身,我今生為你痛苦,這都是命。你以為你進了我家門就是我家人嗎?不是的,你進了我家門,你和我都不得好死,都會死無葬身之地的。我不認為你救了我讓我活在這個世上是什么好事?死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你對我的所有的要求都是把我往死推進再推進,我真的不再愛惜我的生命,因為我對不起太多的人了。我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兩人再次相擁而泣。這晚,他倆做了最后一次夫妻,都沒有說一句話。
出租車載著俊昌和支梅來到支梅的小區門口,俊昌下車為支梅搬行禮。支梅下車扶著行禮桿,看了看俊昌。俊昌沒有說話,他轉身上車頭也不回地叫司機開走。
看著遠去的出租車,支梅沒有難受。她拖著行禮朝自家屋走去。
支梅站在樓頂,久久凝視對面那幢商貿大樓。直到樓下一對夫妻吵架,她才離開。她回到空曠而寂靜的房子里,坐在沙發上,直愣愣地一直坐到天亮。她起身朝商場走去,瞎逛了一天,什么也沒買。終于,她路過婚慶公司,看到那無數件潔白的不同款式的婚紗她心動了。她為自己買了一件,不問價錢,她不缺錢。回到家中,她穿在身上咋看咋好看。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婚紗,她多么想有一天做俊昌的新娘子,與自己心愛之人墜入婚姻殿堂。雖然她知道這不可能,但是美夢她是在自己家做的,她覺得無傷大雅。
她幾經周折終于找到一家做模特的公司,拿著那張她珍藏三十年的與俊昌同眶的相片花巨資打造了一個高仿真人俊昌來。當她收到俊昌模特時,激動萬分,淚流不止。她放肆地盡情地擁抱親吻她的‘俊昌’。晚上,她將‘俊昌’放到床上擁著他進入夢鄉。
太陽已經從窗戶射到她的床上,她還擁著她的‘俊昌’不愿起來。她輕輕地撫摸著‘俊昌’的臉頰安慰道:家里有很多你穿的衣服,可那都是外套。你就在床上等著我,我去給你買最漂亮的內衣回來,把你打扮成最靚的仔。支梅異常平靜地來到商場,像做工作一樣有始有終地完成她為俊昌的全身裝扮。然后心無雜念地回到家中,為‘俊昌’試了衣服,量了尺寸又將褲子拿到街上免了腳邊,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第二天,支梅買了好多白紙回家,還買了很多香,蠟,最多的是死人燒的紙錢。支梅將白紙折成口袋,用黃白色水性筆在上面寫上:“方支梅收”。然后用黑色的大垃圾袋裝好放到她剛買不久的寶馬車里。足足裝了滿滿一后備箱。
天黑前,她將車子停靠在一處荒涼的河邊,從后備箱拿出那些紙錢和香,蠟,在河邊焚燒。她一邊燒一邊念念有詞:“奶奶,小妹,這些散錢都是給你們的,你們一定要收下。你們也是一定因受窮和我一樣,夢想過有錢人的日子。你們在那邊還好嗎?奶奶生前特別愛我,為我做了很多,我卻沒有為你燒紙。奶奶,妹妹,你們都別難過,我很快就過來陪你們了。我現在給自己燒了很多紙錢,希望我過來時能做個有錢人。不在因為貧窮而喪失信仰,不在因為貧窮而毀了終生。奶奶,我想做一個正常女人,和別人一樣。為什么我就和別人不一樣呢?連個家都沒有。我真的好想穿上婚紗和心愛之人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咋就那么難呢?我留在這個世界只為俊昌,如今俊昌說的很清楚,就算志玲不在了他也不會娶我過門的。我留在這個世上的意義為零。還不如去天上,或許還能在天上天天看到俊昌。如果真的在天有靈,我要好好保佑他。保佑他的身體,保佑他的生意,保佑他的兒子,孫子,甚至保佑他的老婆。只要他開心,我愿意為他做一切,我是真心愛他的,愛到靈魂深處。”
支梅直到深夜也沒有回家,她無所謂強盜和壞人來送她上路。這一晚她被露水浸了個透濕,也沒有強盜和壞人,直到天亮,路上有人行走,她才起身開車回家。
第三天,她去了一趟律師事務所。又去了一處賣農藥的地方。
第四天她打電話叫來錢姐,并請錢姐去吃了海鮮。回到房子里,她拿出一個保險箱遞給錢姐說道:“現在你幫我把這個箱子送去給俊昌,密碼是他生日,就現在。”
“你為什么不親自送給他?”
“我,我老家有事,得回去好長一段時間。時間有限就只好請你幫忙。”
“那你什么時候走啊?”
“你走了,我就走。”
支梅又從抽屜拿出一個黑色包裹遞到錢姐手里。
“這個是給你的,回到家以后再看。”
“好,那我現在就去。”
錢姐出門后,支梅精心打扮一番,說了本文最前面的那些話。提上她早已準備好的旅行箱,抱著她的俊昌出門了。在車庫,她換上了婚紗上車,啟動她的那輛寶馬車徑直去向都江堰蒲陽河,那是她早已選好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順利去往天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