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琉璃窗呈橘紅色，這是約瑟夫故意定制，目的就是無論清早中午，都能在窗邊感受即將落山的緊迫感。
此刻，他覺得以前的習慣都是做作，以他現在的心境來看，哪怕跑到頂樓感受即將正午的灼熱白陽，心底都是冷的。
半晌。
他推開窗。
“歌蘭蒂斯，去想辦法給他安排個職務，栽贓誣陷也好，道德綁架也罷，讓他成為你的外職，拉爾夫是他帶出來的，該有的試煉，由他負責。”
“他會乖乖聽話嗎？”歌蘭蒂斯走過來，晃晃蕩蕩地趴在窗臺上，銀色面具旁，幾縷金發盤卷而下，她少女心泛濫地用手指繞著、繞著玩。
“他從出生就是暗子，對于呼喚者的行為習慣非常順從，賦予他任務指令及獎勵。最好找個破瓶，說是靜靈教會的圣器，讓他必須完成各種修補任務，必要時刻，用他女友及表姐的畢業實習、職業趨向、后續發展等方面作置換。”
“……”
“說明白點。”
歌蘭蒂斯撓撓頭，神色完全壓不住那副高冷的銀質面具，反倒像個童心未泯的貴族少婦。
“……”
“你找個夜壺，說是你主賜你的圣器！被他一腳踩爆！必須找到很多材料才能修復！比如破酒瓶砸碎磨出的玻璃花！”
約瑟夫喝了點茶，緩聲補充。
“你再說，黑鳥港有一群迷失信仰的護教者，他們本是同伴，但現在對未來感到迷茫，你讓他必須帶著拉爾夫前往，不能殺人，但要盡可能用拉爾夫的能力折磨他們！最好是生不如死中的生不如死！”
“最后！”
“那邊的黑鳥港的分教神父們，為了感謝你們的幫助，隨便砸幾個酒瓶磨成花，說是主賜下的神之材料，可以修復任何神**物！”
“給他啤酒瓶花！讓他帶回來！沒有拉爾夫，讓他溝通拉爾夫去折磨去歷練，不是一樣的嗎！”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約瑟夫有些口干舌燥，他又喝了杯茶，繼續指點著。
“如果，這位前呼喚者暗子太過單純，沒有特殊的折磨技巧，你可以把你的藏書給他看！比如勇士集結伙伴去打倒魔王！一路上遇到的困難險阻，拉爾夫有能力幻化，無論是機關重重的城堡，還是遍地毒氣的沼澤。”
“當然！路上勇者跟弓箭手戀愛的片段給我撕掉！兩個男人的愛情，給我撕掉！魔王的三角戀也給我撕掉！”
“……”
歌蘭蒂斯神色糾結。
“那是典藏本……很珍貴的。”
“那就手抄！不準出現那種離譜的情節！也不準出現真愛同心才能打開的大門！神罰騎士全是爺們兒！爺們兒！”
“那……他表姐跟女友怎么處理？”歌蘭蒂斯微微點頭，將約瑟夫的話牢牢記下。
“這更簡單。”
約瑟夫張口就來。
“畢業考核綜合評分卡一下，實習報告卡一下，入職程序卡一下，想要順利通過，必須賄賂考察官，而考察官非常憎恨另一派系的老牌強者。”
“這時，你只需要讓他帶著拉爾夫，去好好折磨老牌強者的徒弟，并留下證據。”
“考察官神清氣爽，蓋章！”
約瑟夫說完，茶水已經沒了，只能去接水燒煮：“這種行為只需要支撐幾年，等我找到能代替拉爾夫角色的歷練對象，他就自然功成身退。”
“就算以后事件曝光，這也是他故意帶走拉爾夫所付出的代價，而且與收割者持續交涉，有利于思維域成長，對他本人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
歌蘭蒂斯摘下半張面具，很不適地撓撓耳鬢：“叔叔，我怎么感覺你很不靠譜。”
“也總比賠償歷練支出要好，這場欺瞞游戲，你是最重要的一環，我跟其他城邦的看守者，都會配合你。”
“那以后呢？”
“以后？等到以后，思維域無比強悍的他，足以直視神明，屆時無論我們還是呼喚者，都會支持他走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
歌蘭蒂斯擺擺手，她戴上面具，正想關上琉璃窗，觀賞一下人工制成的夕陽。
忽然，胸前吊墜微微閃耀。
“有事？”
“對，教堂出事……”
話還沒說完，歌蘭蒂斯已經掏出圓石，半截身體被風流盤卷，不多時，已經消失在叔叔的辦公室里。
“唉……”看著習慣性使用能力，平時真身下樓丟垃圾都嫌費勁的侄女。“你早晚會吃虧的。”
神罰是一種警告，同樣也是一種雙刃劍般的恩賜，而慣用神罰所帶來的能力，必將逐漸沉迷，直到無法直視最初下達懲戒的……那一尊神。
……
———
萊茵城聯合教堂群。
懺悔廳的大門被一腳踹開，身形豐碩的修女不顧周圍人的灼熱目光，微微感應，快速奔向美聲廳。
等來到美聲廳外，這里駐防著數十名護教騎士，他們寬大的盾牌后，盡是慌張的信徒。
往里看，原本整潔莊重的美聲廳，長桌長凳歪斜倒地，女士的肩包與男士禮帽隨地搭襯，在最中心的舞臺上，有一具蒼老的尸體。
那是，福音廳的老神父。
舞臺上，血液還在橫流，但生的氣息已經散盡，兇手使用煉金槍械一擊斃命，看掛燈以及天穹的破洞，那家伙是從外部攻入，并堂而皇之地撞碎花窗，外面小花園有幾名圣騎士，在用神術收集線索。
“吱———”
一段撕裂音打斷歌蘭蒂斯的思緒，抬眼一看，是周離不知從哪找到一卷白膠帶，正圍著尸體張貼一圈可笑的人形圖案。
而拉爾夫在舞臺另一邊，手還插在兜里，神色有些淡定。在他身后，則是周離的小女友莉婭。
她微濕的長發以及新換的雛黃色長裙，明顯是回了趟家，特意梳妝打扮才來的。
可沒想到，剛來到美聲廳就能遇見剛來的周離，兩人手挽著手推門而進，就聽見穹頂一聲巨響，兩人抬頭，看著一位紅衣白發的中年帥哥。
他跳下來，抬手就是一槍。
緊接著幾槍打碎花窗，一個狗撲飯盆逃了出去，數秒后，主觀位的女士一聲尖叫，所有人一起尖叫。
女士用包包甩出一條路，男士捂著被砸的頭，匆匆跑出大門。周離跟莉婭手挽著手，像一對黑白電影中的旅人，毫無參與感。
最后，周離走上舞臺，而拉爾夫緊隨其后。兩人在一同離開黑霧世界后，居然有種心有靈犀的怪異感。
白色膠帶，就是他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