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的走馬燈仍在旋轉，同樣進入走馬燈空間的郁白蘇也蘇醒過來，他看到了一些模糊的鏡像，過段時間后辨認出是封玄堇的過去經歷。

他和封玄堇待在兩個不同的空間里，共同注視著過去的事情。

寒冷的天氣里任何事物都單調無色，但人為的事物卻可以五彩繽紛。這一點人人都清楚，盡管延山境的此時仍被大雪覆蓋，依然擋不住路上車水馬龍。就算在一些小胡同里，也依舊如此。這些小胡同大多吵吵鬧鬧，一些看似上層或非上層的人進進出出，時不時走出一些年輕的女子，門簾窗戶也被她們的走路風聲席卷得來回晃蕩，在這種混亂環境里，一個小姑娘被扔了出來。

“真是不知好歹！”把她扔出來的伙計叫罵道，“自己找路子活去吧！”隨后便進屋去了。

被扔出來的小姑娘衣著單薄，很明顯是被人強行脫去了外衣，臉上還掛著一些稚氣，看起來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子。她的大腿等處鮮血淋漓，淚痕在她的臉上深深地烙了下去。她已經沒有力氣呼救了，只能任由自己趴在冰冷的雪地上，雪花和霜落灑滿全身，等待命運的傳喚。

就在她絕望時，一個穿著青黑長袍戴著警帽的人來到了她的面前，似乎有些憐憫。她看到這個人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黛松寶石項鏈，想必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的胸前掛著一個銘牌，上面刻著“封玄堇”三個字。

“走吧，”封玄堇拉起她的手說道，“不論是誰，都有活著的權力。”

但她卻在原地不動，封玄堇有些疑惑，仔細觀察后才發現她的腿已經被人打折。封玄堇先是一驚，隨后朝著剛才她被扔出來的地方看去，頓時明白了什么。他抱起小姑娘先帶到警署去，隨后將她安置下來。

封玄堇從明海境逃回來之后幾度謀生，在首都摩天市應聘了一個警察的工作。由于封玄堇已經離開延山境好幾年，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的存在了。所以他索性用本名去注冊身份，謊稱自己是一個丟了身份證明的外地人，由于前段時間的戰亂導致很多延山境人流離失所，審查局方面也沒有再多細究，就給他辦了一個公民居住證明。他暫時安下了身，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摩天市的市中心附近巡邏，來查找可疑事件。看似是一份閑職，實際上每天都有追捕的人，自從戰亂之后，延山境的民間風氣就變得極度崩壞，犯罪率不斷飆升。所以他在看到那個小姑娘時并未有什么心靈波瀾，只是沒想到還有人會對她下手如此之重。

安頓好她之后封玄堇詢問了一些問題，才知道她剛剛十一歲，在年幼時就被賣到了煙柳巷里。她不愿意屈身于那種場合以及那些令人作嘔的人，拼命反抗卻根本無濟于事，還被老鴇指使伙計打斷了雙腿，扔在外面讓她自生自滅。封玄堇有些不可置信，雖然他對地下黑幕事業早有耳聞，但這樣的狠毒事件還是鮮有耳聞，何況遭毒手的對象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世事險惡可見一斑。

“稍等一會我送你回家吧。”封玄堇說道。

“我……”她低著頭說道，“已經沒有家了。”

封玄堇愣了一會，再次詢問過后才知道她父母已經去世，而她就是因為父母過世才被遠方親戚賣給了煙柳巷。看著她孤苦無依的樣子封玄堇有些動容，提議以后讓她跟著自己，起碼還有個照應。

“跟著我當警察吧，反正我也沒有親人。”封玄堇拍著她的頭說道。

“好。”她有些似懂非懂地說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封玄堇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問她名字。

“我……不知道……”她迷茫地說道。

“額……”封玄堇沒想到她連名字也沒有，遲疑之時，他看到小姑娘身上還未消退的霜痕以及她那一雙藍亮亮的大眼睛。

“既然這樣。”封玄堇說道，“你就和我姓吧，名字就叫霜，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封霜了。”

“好……”得到名字的小封霜懵懂地說道。

自此之后封玄堇就帶著她每天上班，他們在增長眼界的同時也不斷目睹延山境的社會亂象。隨著封霜的不斷長大，她也愈發對社會抱有極大的責任心，每每此時她都想修好自己的雙腿。實際上這幾年封玄堇一直在為她的病情奔波著，但費用都高得嚇人而且無法確保完全恢復體能。

在束手無策之余，封玄堇似乎想到自己曾經在明海境看到過沐野的義肢圖紙，憑借著記憶，他成功造好了義肢，這個義肢不止是單純的骨骼套裝，更關鍵的是可以利用機械筋脈將斷肢連接起來。但代價就是接受義肢修復的人會損失巨大的體能，新陳代謝會陷入紊亂，具體表現就是頭發變白和身體不再生長。

但封霜絲毫不介意，她只需要能夠完整的身體就好。多次試驗并聽從她的修改意見后，最終完成對封霜雙腿的修復，同時她也學會了許多格斗技巧，封玄堇在她的技巧學成的那天給予她兩把短劍便離開了，當天的新聞頭條就是某個神秘黑影血洗某地下黑幕組織，在場人員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之后的封玄堇在目睹眾多民情之后覺得自己的基層干部身份無法解決當下延山境的大問題，他開始不斷向高處攀爬，不斷靠近權力的中心和頂峰。封玄堇從地方議員開始做起，逐漸做到市政府總理，再做到后來的總事務官。封霜在此期間也一直伴隨著他，成為他的貼身隨從，任何人看到她那冷酷的雙眼都會不由得心生涼意。

在權力到達一定程度后，他沒有忘記自己要向明海境復仇的事情。他知道以前止居里的人只有郁白蘇和沐野還有上官雯活著，其余人悉數斃命。于是封玄堇先設計陷害郁白蘇和沐野來破壞明海境的輿論立場，盡管對方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但為了宏圖大業他也不惜痛下殺手。恰好海瑤想要除掉了明海境的中樞力量，自己也就順勢與海瑤合作，達成雙方的目的，自己還能得到明海境的邊防地圖。隨后找到有利時機代替本國的權力中心，并一舉進攻明海境，最終將明海境打到如此地步。

只是封玄堇沒想到郁白蘇那家伙三番五次僥幸存活下來，讓他不由得心生怨氣。而封霜卻為自己擋下了致命一擊，雖然他表面上裝得滿不在乎，實際上心里早就絞痛，但也正是她的死讓自己能和郁白蘇博弈到現在的地步。

過去的種種情誼，遠不及他的抱負和仇恨，現在的封玄堇只想除盡所有阻擋他的道路的人。處在走馬燈房間的郁白蘇看到有關封玄堇的一切后，心里也逐漸生出復雜的情緒。

轉瞬間走馬燈消失在黑暗里，命運的回憶轉輪也倏然結束。

在水霧漫天的戰場上，封玄堇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