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西安門外的一所小宅院里。
索額圖和佟國維兩個老頭,在秘密私會,戰況沒有想象中激烈。
“不知佟大人如何看待這次事件?”索額圖率先發問道。
“不知索大人怎么看?”佟國維不回答,反問道。
這對話感覺有點像兩個東北人,在燒烤攤上經常發生的對話。
哦,對了,按照祖籍來算,這兩個確實算是東北人。
正常順下來的節奏,不出三句話,就要干起來。
但是這對于兩個即將入土的老頭,也確實不太合適。
到底是佟國維更勝一籌,這也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是康熙的小舅舅。
比起索額圖這個堂叔,關系近多了。
其實很多時候都是這樣,不是你不行,而是你的可替代性太強。
換誰都能干的情況下,自然就要比一比其他條件了。
索額圖斟酌了一下,道:“佟大人,這次四貝勒提的條件,可不是太容易實現。漕運河道,可是只扎手的刺猬,碰不得吧。”
佟國維倒是有點無所謂,已經明白了當下的狀況。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老老實實聽喝就行。
不然還能怎么辦,放棄銀子嗎?
實在不意思,給的太多了,確實做不到。
當然,另一方面,就是在漕運系統的相關利益,遠遠比不上索府。
所以,非常淡定的答道:“碰的碰不得,索大人心里自然清楚。”
“只是眼下的情況,如果不能讓四貝勒滿意,銀子肯定是沒了。”
“所以,索大人還是三思吧。”
索額圖還是想要繼續掙扎一下,道:“這畢竟牽涉到運河沿線,數百萬人的生計。”
“是不是再和四貝勒談一談?”
佟國維瞥了一眼,十分不客氣的說道:“要談你去,不要拉上老夫。”
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生計不生計的,你我心里都有數。”
“這里面的銀子,到底是誰拿了大頭,百姓又落了多少。”
“來來往往的賬目,可是一點都經不起查。”
“況且,現在的要求并沒有提到停止漕運全部轉為海運。”
“人家已經提前給咱們留了退路,知足吧。”
索額圖嘆了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這海運的口子一開,就不知道以后會是個什么樣子了。”
佟國維有點略微有點看不慣這種偽君子的做法,直接戳破道:“行了,就別感慨了。”
“要是照我說,增加一部分海運沒什么不好。”
“這運河年年修,年年修不好。”
“說不準哪一天,皇上大發雷霆之怒,就不是幾十顆腦袋能填滿的了。”
見話已經說的這么直白,索額圖干脆也不裝了,直接道:“我這是心疼銀子啊。”
“雖然沒有這次,單筆結算這么大的金額。”
“但是每年也是數十萬兩計的銀子,現在感覺像是心口被扎了一刀。”
這也就是兩個老頭,都已經上了歲數的緣故。
要是換了胤禵在這里,肯定會直接規勸,不要太多愁善感。
這次只是個開頭而已,以后的路還很長。
至于結尾,什么是結尾,銀子這種事情有結尾嗎?
除了破產。
生產力的發展水平,是能夠決定生產關系的。
只要人們能夠采取更低的生產成本,更高的生產效率,漕運退出歷史舞臺就是一種必然。
胤禵現在所做的,不過就是加速這個過程,減少更多的流血犧牲。
索佟二人,非常有默契的沒有提起剩下兩個條件。
對于不涉及自己本身利益的事情,大部分人選擇的太多,不過也就是吆喝兩聲罷了。
既不用付出什么代價,說不定還能落個所謂的好名聲。
尤其是第二條,修個路算事兒嗎?
不就是占一點沿途各旗的土地,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而且還不用朝廷出銀子,連嘴仗都沒得打。
這里面比較麻煩的是第三條。
滿清自從被吳三桂引進山海關內,就開始了以少御多的百年歷程。
自從借著南明小朝廷的內部矛盾,將其各個擊破之后,非常意外的統治了整個江山。
這種人口上的巨大差距,造成了非常大的不安全感。
所以非常拒絕在京畿地區,聚集起大量民眾,甚至制定嚴格的防御政策,不允許非旗人住在內城
推行大量改服易幟,諸如剃頭令等非常殘暴的舉措,皆因如此。
這些政策,和后來諸如德國、日本等,對占領區所采取的措施,幾乎同出一門,只是形式略有不同。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里,中原王朝傾覆和落后的主因,一直都是內憂而非外患。
從秦漢到唐宋,再到明清,一直到近代的百年屈辱,莫不如是。
又開始懷念魯迅先生,一針見血的點明了一個民族的特性。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所以想在京畿地區,增加百萬之眾,需要一個非常合適的理由,然后循序漸進,才是比較可行的方案。
好在這只是第三條,留到最后慢慢頭疼去吧。
現在要做的,就是能瞞一時是一時。
翌日,胤禵剛到戶部大堂,就接到了高無庸傳來的消息。
對方已經全盤同意了所列的三個條件。
想想也是,幾百萬兩銀子,硬砸也砸暈了。
胤禵隨口吩咐道:“接下來的事情,你按照計劃操作就可以了。”
“這件事情務必保密,咱們只買這兩府的糧食,其他的幾家王府不用理會。”
說罷轉身進了大堂,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胤禛調侃道:“現在高無庸這個奴婢,都快成了是十四弟的總管了。”
胤禵也開玩笑道:“什么你的我的,咱們兄弟二人還分什么彼此。”
說著,坐了下來,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道:“四哥,弟弟已經決定回購索佟二府的糧食,并且提了條件,這里先告訴你一下。”
胤禛頭也沒抬,道:“這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就好,畢竟整個事情雖說是我在負責執行,但是總體的方略還是你決定的。”
頓了一下,抬起頭追問道:“按照十四弟的性子,肯定不會白白便宜這幫人,說說又撈了什么好處?”
胤禵故作高深莫測,道:“這事兒不著急,四哥很快就會知道,這筆買賣做的到底有多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