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看到胤禵寫的這三條,高無庸替對方捏了把汗。
這第一條,是長期允許海外的糧食,走海路直接運抵天津衛。在這個前提下,可以同時維持現在的漕運不變。至于哪條線路為主,可以暫不做爭論。
第二條,是為保障通州物資順利轉移入京,由朝廷出面提議增修通州入京的專用道路,具體方案可以采用木軌。鑒于朝廷當前預算不足,可以由四大恒出資修建,并進行運營。
第三條,放開城外的人口限制,允許部分流民定居下來。并責成步軍統領衙門和順天府,加強巡邏和管理,標準向外城看齊。
以上三點,均應對方首先提議,并擔保在朝廷眾臣之中,保持絕對多數意見一致。
其實對于以上三條,胤禵的心中還是有點把握的。
對于大臣們而言,最難接受的是第一條。而對于康熙而言,最難接受的是第三條。
漕運自永樂遷都之后,就是最重要的南北經濟大動脈。
幾百年過去了,連接長三角和京津冀地區兩大經濟重心的交通方式,一直是最重要的建設項目。
漕運隨著北方需求的不斷增加,規模也發展的越來越大,也養肥了運河兩岸的各級官府衙門。
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水平,再拖個百年之后。積重難返,每年花在漕運運輸上的費用,將會高達一千萬兩白銀。
到時百姓生活,將會苦不堪言。反對廢漕改海的既得利益集團,也會比現在壯大很多。
經濟的問題,從來都是累積的結果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胤禵再一次囑咐道:“這上面的三條是有著嚴格順序的,單價每增加一兩銀子就必須執行一條。”
“先小人后君子,要事先聲明銀子肯定會劃撥,但是要在事成之后,分期給付。”
仔細記下十四爺的吩咐,高無庸已經開始為對方默哀。
胤禵交代完畢之后,隨手吩咐高無庸下去辦事。
然后接著把董玉山叫進來,道:“這次急下江南辦糧,辛苦你了。”
董玉山忙起身,恭敬道:“都是屬下應當做的,十四爺提前安排趙福善和一眾侍衛一同南下,著實解決了不少麻煩。”
胤禵揮了揮手,沒有把這些奉承話放在心上,道:“這次交易的總額,折合白銀在一千二百萬兩左右。”
“小部分在這邊的銀庫里,還有一大部分都在爺的宅子里,回頭你安排處置一下。”
“還有銀票密押的事情,你要抓點緊,最近就要用上了。”
董玉山面帶欣喜,拱手道:“回十四爺的話,屬下這次南下,安排族人去查探了一下,江南紙業和印刷制版等相關作坊。”
“無意間發現了一種,被稱之為夾印的工藝,在造紙過程中,可以形成不同的紋理圖案。”
胤禵一聽,這特么的不就是早期的水印工藝嗎。
干嘛吩咐道:“把這造紙工坊收購下來,然后把重要的工匠連同家人,一起遷移過來。”
沉吟了一下,繼續道:“你在外城先安排幾套在一起的宅院,提供給他們居住。”
“安排好護衛以及其他人手,務必保證安全和生活便利。”
董玉山趕忙答應,道:“十四爺放心,屬下已經把作坊收購了。現在人就在屬下浙江家中,稍后就送信安排人手,把人送來。”
胤禵點點頭稱贊道:“這件事情你處理的不錯,以后也要保持這種,當機立斷的做事風格。”
“爺不是那種沒有雅量的人,只要是誠心辦差,就算是出了問題,爺也不會怪罪。”
董玉山面帶喜色,也在心中感慨,自己還是很幸運,遇到了一個伯樂。
然后,躬身請示道:“十四爺,咱們從占城暹羅往天津衛運糧,還要持續多久?”
胤禵揮手示意董玉山坐下,然后說道:“這個要一直繼續,并且不僅是從這兩個地方,還要從呂宋等地運糧。”
“你們需要多和西洋來的商船多交流,爭取多去幾個地方。”
“現在咱們能運輸的只有糧食,多看看,說不定還有其他東西。”
董玉山聽到此話,有點面露難色,但也一時之間不太好開口。
見此情狀,胤禵主動說道:“有什么問題就直接提出來,不要忍著去湊合。”
稍微有點尷尬,董玉山蹙眉道:“回十四爺的話,屬下倒是十分愿意這樣安排。只是這里面有兩個因素限制。”
“其一是現在的海船,技術水平還不行,無法抵御海上的大風大浪。現在盡量是控制在近海運輸,還是偶有傾覆。”
“屬下擔心,這些海船不足以支撐到更遠的地方航行。”
見胤禵面帶贊同之色,不斷點頭。
董玉山繼續道:“這其二是貿易利潤的問題。去到未知的地域,有很大的風險。倘若持續不能盈利,屬下擔心會給十四爺帶來麻煩。”
見董玉山面帶拘謹之色,胤禵安慰道:“放心吧,這點爺早有打算。總結起來不過就是銀子和造船兩件事,都不是什么問題。”
“你只需要辦好爺交代給你的差事,有什么問題及時反饋就好,其他的不用你擔心。”
胤禵心里有數,造船基本上不是太大的問題。
根據記載,宋神宗時期就已經造出了六千料的海船,排水量達到一千噸以上。
與之相比較起來,現在出海的三四千料的船不過是個弟弟。
當然據傳言,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的寶船,滿載排水量達到了三萬多噸的水平,這個還有待考證。
對于技術積累,從來沒有什么捷徑。
研發和借鑒,需要不斷重復進行。以華夏先民的智慧,這都不是事兒。
至于銀子,這玩意兒就更不擔心了。
心中有打算,說話自然更有底氣。
胤禵感慨道:“北方多災,受氣候影響嚴重。從明朝中后期,基本上經濟已經崩潰。”
“你現在做的,就是在給很多普通民眾多謀一條生路。”
“許多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這次的外糧外運,只是一次嘗試。”
“但絕不是最后一次。”
說完也不管董玉山滿臉的疑惑,胤禵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