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胤禵的安排，胤禛瞬間目瞪口呆。

轉頭看了一眼還在大堂上坐著的陳廷敬，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有必要這么明目張膽嗎？

這幕后黑手做的，也太正大光明了一些。

而且陳廷敬也貌似什么都沒聽到一樣，照常面帶著微微笑，還端起了茶盞，品了一口茶。

回頭再看了一眼胤禵，也變得一臉微微笑看著自己。

確認了兩人的眼神，是自己看不懂的人。

胤禛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也難怪，誰被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注視久了，都會有這種感覺。

和兩人打了一聲招呼之后，幾乎是含著淚跑出去的，太欺負人了……

戶部大堂上，現在只剩下了一只老狐貍和一只小狐貍，兩人就靜靜地喝茶，偶爾掃視對方一眼，也不說話。

到底是胤禵年輕體質好，熬過了陳廷敬這只老狐貍。

只聽陳廷敬道：“十四爺何以對老臣這么有把握，認為老臣會配合你的行動？”

胤禵道：“我不是對你有把握，而是對皇阿瑪有信心。這么關鍵的時候，皇阿瑪肯定不會派個人來搗亂。再加上您上來就把索額圖和佟國維給買了，我自然對你更有信心?！?

陳廷敬縷了下胡子，道：“十四爺果然聰慧過人，那老臣就放心在這里喝茶了，正好休沐幾日?！?

這話聽著讓胤禵一陣泛酸，小爺的假期剛被攪了，你倒是當面開始休假。

是可忍孰不可忍。

胤禵陰陽怪氣道：“老大人為國操勞已久，確實應該多休息休息?！?

這種小伎倆也就能刺激下年輕人，對于陳廷敬這樣的老油條，就仿佛沒說是一樣的。

見陳廷敬無動于衷，胤禵打算換個思路，道：“陳大人，久聞你長期在戶部主政，不知對土地兼并有何看法？”

聽到這話，陳廷敬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一上來就這么刺激嗎，老頭子心臟不太好，害怕直接暈過去。

緩了一會兒，道：“不知十四爺有什么看法？”

老狐貍準備倚老賣老，先緩一手。

胤禵看老狐貍不開口，就故意道：“俱為國賊，皆可殺也?！?

陳廷敬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心中默念，不要和這只小狐貍計較。

平心靜氣之后，道：“十四爺還真是殺伐果斷，不知十四爺要與誰共天下？”

這下輪到胤禵開始想罵娘了，小爺只是個皇子，談個屁的與誰共天下共天下的問題。

心中腹誹，這老東西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反手就是一個大坑。

胤禵道：“我可沒有想過共天下的事兒，現在只想賺點養老銀子。”

陳廷敬被胤禵的無恥刷新了底線，穩住心神問道：“十四爺既然無意于天下，為何還要問老臣對土地兼并的看法？”

胤禵搖搖頭道：“你不懂，我就是見不得人壓迫和剝削?！?

陳廷敬道：“老臣不懂什么是壓迫和剝削，但是老臣比較懂得咱山西人。”

“其實老臣并不是讀書最優秀的那撥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只能出來做官。至于土地兼并，其實大家都不想，但是朝廷給有功名的人一定限額的免稅待遇，而且咱們掙了銀子也沒正經地方花，所以只能買地?！?

胤禵思索了一下，道：“不，你們想，不然不會逼著朝廷給你們免稅的額度。”

陳廷敬捋了捋胡子，還是一如平靜道：“十四爺這是把順序弄反了，是因為沒得選，只能買地，才推動朝廷按照功名和等級的不同，授予不同免稅額度?！?

胤禵直視陳廷敬，沉聲問道：“如果現在有的選，你們還會選擇買地嗎？”

陳廷敬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不會了，畢竟咱們山西人，都已經被逼到江南開始買地了。再多出的銀子，只能挖個地窖埋起來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胤禵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轉向山西的風土人情。

假裝無知問道：“聽聞山西這地方地形尤為險要，我還沒有機會出京去見識一番?！?

陳廷敬見胤禵點到即止，也不打算繼續深究。老同志就是這點好，比較包容。

順著胤禵的話，答道：“是的十四爺，咱們山西的地形，簡單來說就是兩山夾一川。聽咱們這名字也能知道，大家普遍居住在太行山的西側。而京城就在太行山的東北側?！?

胤禵故意問道：“那從山西到京城豈不是很麻煩？”

陳廷敬繼續解釋道：“確實很麻煩，不過好在太行山中，有幾條中斷的地方可以通行，相對而言比川陜地區要好一些?！?

胤禵知道，陳廷敬提起的這些處于中斷地帶的小道，就是著名的太行八陘。

從太行山和呂梁山夾著的，山西地區一系列盆地平原東出，穿越太行山脈，能容下大規模運輸的路徑，由南向北主要分為八個，從來都是軍事要地，布滿關隘。

大名鼎鼎的居庸關，就是太行八陘最北端一條，軍都陘的控制性關隘。

即便是后世剛開始修國道的時候，也是優先選擇沿著這太行八陘進行修筑。

處于對剛才陳廷敬倚老賣老的懲罰，胤禵準備給這個老狐貍先放出個誘餌，道：“倘若我有一法，可以大大提高山西地區從太行山東出的效率，不知陳大人感不感興趣？”

陳廷敬站起身，認真道：“此話當真？老臣必將代表家鄉幾百萬民眾永生感謝十四爺！”

胤禵一陣腹誹，小爺要你個糟老頭子的感謝干什么。山西老摳的名字就是你們這些人帶壞的，也不知道來點實惠的。

不過既然打算暫時只放個誘餌，胤禵就壓下這個話題道：“這個想法尚未成熟，待我再思考完善一下，再通陳大人商量?！?

不過這次顯然優點是算了，胤禵嚴重低估了陳廷敬對于回報家鄉的熱情。

這么多年了，陳廷敬在朝中為官，一不缺銀子，二不缺政績，所以官位也是節節升高。

但是，這些成績對于陳廷敬本身而言，總是缺點什么。

畢竟當年選出自己這些人，出來做官，并不是因為自己這些人的優秀。

而是為了給自己家鄉，扶持出一座靠山，不至于在朝中沒什么影響力，任人宰割。

憑借著多年的被扶持，陳廷敬位置走得越高，越想要為家鄉出點力，只是苦于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胤禵的話，給陳廷敬打開了新的大門，怎么敢不死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