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胤禵一早就來到了戶部大堂。

理想的度假生活，又特么泡湯了。

這次，才享受了四天的……

不，準確來說，最多也就三天半的假期。

前一日上午散朝之后，午后就被康熙召喚到了乾清宮，一番耳提面命。

胤禵和往日一樣，氣定神閑，喝喝茶，看看邸報。

只是胤禛有點著急，在大堂中來回走動。

胤禵道：“四哥，咱能不能不動了，來回轉的弟弟有點暈了。”

胤禛道：“這陳大人馬上就要來查糧倉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

“四哥，事兒咱們都已經干了，現在著急有什么用，還不如坐下來喝喝茶。再說，咱不都商量好了嗎，這事兒四哥你一力承擔。弟弟估計，到時候，也就是革了你的差事，閉門讀書，再加上降爵罰俸罷了。”

胤禛看著自己這個弟弟，一臉輕松，就把自己給賣了。

而且沒有一絲絲猶豫和擔心，就莫名有點來氣。

雖然咱是事先就已經有了約定，但事到臨頭，多少總得客氣一下，心里也多少有點安慰。

胤禛道：“十四弟你說的倒是輕巧，感情到時候被降爵罰俸的不是你。”

胤禵面帶微笑，安慰道：“四哥，多大點事兒，大丈夫當胸懷天下。到時候罰沒的俸祿，弟弟給你補上。”

“說起來這事兒，都怪索額圖，咱們不就多賣了點糧食嗎。生意上的事兒，怎么能拿到朝堂之上談論，太不要臉了？”

胤禛看到弟弟這一臉認真又義憤填膺的表情，不由往后退了兩步。

仿佛請求老天爺打雷劈人的時候，不要濺到自己身上。

然后，微微咳了一下道：“十四弟，這事兒確實是咱們做的有點不地道。這三天除了陸續交割出去的糧食，哥哥從戶部倉場又賣了五十萬石糧食。本來由于市場上缺糧推高的價格，現在僵持住了，就保持在一石糧食五兩二錢銀子。”

胤禵立刻氣憤道：“這不還有得賺，怎么能這么不知足，不按規矩亂來？”

胤禛一陣腹誹，人家這生意都快虧到姥姥家了，自家這個十四弟倒好，賺了大頭還得罵人家不要臉。

能如此厚顏無恥，怪不得皇阿瑪最近越來越喜歡他。

兩兄弟還在爭論不休，陳廷敬這時候終于來到了戶部大堂。

看著熟悉的老地方，不由想起了當年在這里搞錢的歲月。

這個搞錢，是真的搞錢。

當年在戶部主持工作的時候，由于銅價過高，導致大量奸商紛紛毀錢鑄銅。致使市場上流通的銅錢大量減少，民生經濟受到了巨大的影響。陳廷敬通過控制銅錢中銅的含量、增加銅的專門供應以及切斷銅的回收渠道這三項措施，最終把錢這個問題搞好了。

平心而論，陳廷敬不太愿意趟這趟渾水。

這里面牽涉到戶部錢糧，還有太子、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隱約還有八阿哥。

都特么不是省油的燈。

但是，康熙既然乾綱獨斷，直接點名了，陳廷敬只得乖乖來坐鎮。

康熙的意思，陳廷敬心里跟明鏡一樣。

第一次只安排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辦理，第二次被提示才加上了自己。

這明顯就是安排來當吉祥物和為結果背書的，就不要多管閑事了。

陳廷敬進入戶部大堂，互相見禮之后，沒等兩位阿哥開口，就直接說到：“這次因為索相和佟相的提議，老臣才來到戶部協助辦理此次清查倉場賬目的差事。這人畢竟是上了歲數了，精力難免有所不濟，這件差事主要還是仰仗兩位阿哥出面，老臣就在戶部坐鎮就好。”

和胤禛滿臉驚喜不同，胤禵語氣十分平和，拱手道：“老大人客氣了，昨日午后皇阿瑪專門囑咐過，讓我們兩兄弟多多向老大人討教。夸贊老大人作為兩朝元老，多年以來對朝廷做出過諸多貢獻，且治國理政之術頗為高深。”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分別在心中說了一句老狐貍和小狐貍。

一個上來就把該賣的人都賣了，不打算替人背黑鍋。同時把自己的工作底線也擺明了，你們隨意，只要不是太難看都認了。

另一個聽到表態之后，立馬表示贊同，并點出了皇阿瑪也是這意思，給了一顆定心丸。

政治高手之間的過招，從來都是無跡可尋，可憐胤禛還在以為兩人就是普通寒暄。

既然已經統一了想法，那接下來就簡單了。

胤禵道：“四哥，還得麻煩你做一下具體安排。戶部的人手，弟弟可不怎么熟悉。”

胤禛道：“十四弟，這戶部的差事，你總是要經手的。不如還是和四哥一起熟悉下人手吧。”

胤禵趕忙推辭道：“別介，四哥。當初咱們可是說好的，弟弟只管出個主意，具體操作還是你親自來吧。戶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是提不起興趣，還是你來吧。有這閑工夫，弟弟還不如琢磨琢磨怎么賺銀子。”

見胤禵實在是沒啥意向，胤禛值得再次作罷，道：“那就請您吩咐吧，十四弟，待會我親自去安排。”

胤禵也不理四哥的陰陽怪氣，畢竟是自己想偷懶，還得讓四哥背鍋。

于是便不解釋，直接扳著手指頭道：“第一，把倉場的之前整理的賬冊拿過來，主要是這幾大家從倉場私下以次換好，以及尚未歸還糧食虧空的賬目。”

“第二，把通州和京城的糧倉調整一下，確定現有糧食的種類和數目，以及糧食所在的具體位置。”

“第三，安排一些現場查驗，多抽幾個糧倉，不過要控制好抽查的結果以及比例。”

還好這次只是試探，雙方都有把柄在對方手上，沒人敢隨意撕破臉皮。

倘若，索額圖和佟國維安排的御史，直接彈劾胤禛和胤禵。那就只能先把這兩兄弟停職，然后再安排人手到場核查。

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核查的人手來自各個方面，想要保住官倉糧食已經被大量賣出這個秘密，就幾乎不可能了。

剩下的，只能是胤禛和胤禵兩兄弟，抱著幾大王府和索佟兩家，同歸于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