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王府管事開始向店門方向，彎腰弓背準備開溜的時候，衣服后領子被人拎了起來。

轉身一看，有個人背著手，面帶微笑看著自己，正是胤禛的管家高無庸。

喲，這不巧了嘛，還是一熟人。

趕忙擠出一點笑容，上前打招呼：“高爺，您吉祥！”

“這是咱四爺的買賣？”

高無庸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道：“這話怎么說的，雜家只是辦差碰巧遇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什么買賣不買賣的，跟主子沒有半分關系。”

“管好自己的嘴，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敢亂說。”

高無庸的敏感度還有一直保持在線，按照規定官員不得經商，旗人不得勞作、亦不可經商。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提這買賣是四爺的，居心何在？

王府管家知道自己理虧，辦錯了事說錯了話，拿手輕輕扇了自己兩個嘴巴，道：“高爺，都是小人的錯。”

“小人被豬油蒙了心，才干出此等蠢事。”

“煩請高爺您高抬貴手，把小人就當個屁，放了吧……”

高無庸看這廝認慫非常干脆利落，倒是高看了一眼。

識時務者為俊杰，這話都會說，但是能做到這么干脆的人還真不多。

況且莊親王府也不是什么軟柿子，畢竟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現任莊親王博果鐸又是個難纏的角色，仗著自己沒有兒子，在京城橫行無忌。

萬一做過了火，給四爺帶來麻煩就不妙了。不如干脆放他回去，反正也需要有人回去報信。

于是，高無庸道：“既然您開口了，雜家也不過一介奴婢，看在莊親王府的面子上，就饒你這一次。”

“下次再遇到你，事情可就沒這么輕松了。”

然后轉頭吩咐道：“把其他人統統拿下，先押送到戶部八旗司，等候發落。”

開始拿人之后，高無庸轉頭回來，看著目瞪口呆的王府管事道：“怎么著，還不走，您也想一起去戶部討杯茶喝？”

“都是神仙打架的事兒，還不趕緊滾回去報信兒！”

將前來鬧事的打手們統統拿下之后，就吩咐糧店掌柜抓緊時間恢復營業秩序。

押送一干人犯返回戶部途中，高無庸不禁思忖到，主子就是主子，四爺和十四爺還真是神機妙算。

能預料到平價出糧肯定會招來麻煩，這沒什么太高難度。但是，能精確把握對方壓根不打算先禮后兵，直接出手，這就比較不抬常見了。畢竟按照慣例，總是要先費一番周折，打聽下這都是誰家的買賣，都有什么背景之類的。在這之上，還能精確判斷對方出手的時間，四爺和十四爺確實如孔明在世呀。

今天是平價糧管制第一日，既然昨日已經預見到肯定會出問題，胤禵一早就來到戶部大堂，照例泡了杯茶之后，開始查看朝廷的邸報。

不得不說，這戶部的茶葉確實比宮里的品質還要高一些。

略微思考下也能想明白，御茶膳房這幫王八蛋，肯定是為了保證茶葉品質的一致性，為了少受責罰，把最好的玩意兒都給密下了。當然也不僅僅如此，畢竟進貢到宮里的可都是頂尖的好東西，隨便出手一些都值老鼻子銀子了。

一想到銀子，胤禵立馬精神百倍。

得找機會治治這幫王八蛋，真心不是為了多掙多少銀子，只是單純為了改善下皇阿瑪的生活條件，當然如果能順便改善下自己的生活條件，那就是一舉兩得，順帶手的事兒了。

這都半上午了，邸報剛剛看完，胤禵正打算起來走走，就見高無庸壓著一堆人進到戶部院子里來。

高無庸看到胤禵站在門口，趕忙上前請安道：“十四爺吉祥，給您請安了。”

胤禵道：“起來吧。”

然后明知故問道：“高無庸，這是從哪弄來這些個人？”

高無庸配合答道：“奴婢今兒早上出門辦差，路遇一幫地痞流氓在平價糧店搗亂，就順手讓人擒了。考慮到其中也許有旗人，正準備押送到戶部八旗司，等候發落。”

胤禵點頭道：“嗯，干得不錯，都押下去吧。回頭我給四哥打聲招呼，年底評優秀總管獎的時候，把這件事作為加分項，給你填在冊子里。”

高無庸聽了一頭霧水，冊子？

什么冊子？

莫非四爺和十四爺還有每個人的考評冊子？

心中一驚，但是轉念一想，雜家也沒干什么對不起主子的事兒呀，更何況這次聽起來還是件好事兒。

于是慢慢安下心來，也警醒自己以后辦差還是要再謹慎一些。

胤禵哪里能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在高無庸的心里造成這么大的陰影。說完之后就轉身返回正堂之中。

此時，胤禛已經聽到兩人對話，走下座位來到正堂中央。

胤禵道：“四哥，人已經都收拾了，打的這一階段算是暫時結束了。”

“弟弟估計，今兒下午，最晚到晚上就該談了。”

“待會審一下押回來的人，確認下京城這些糧商的背后，是不是咱們之前分析調查的那幾家。”

胤禛道：“十四弟這是準備各個擊破？”

“知我者，四哥也。”胤禵笑著答道。

胤禛接著問道：“具體如何操作，把握到什么程度為好？”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咱們手上有糧食，上面還有圣旨這份大義撐著，他們肯定不敢正面對抗。但是他們現在最關心的一定是，咱們手上到底有多少存糧，然后再討論開價購買還是再下黑手。”

“畢竟糧價按照現在的趨勢，肯定是要長期處于高位，現在的糧食存量就直接決定最后銀子的數量。”

看到胤禛不斷點頭，胤禵補充道：“所以四哥，咱們報出的數量不宜太多，太多對方就會覺得失去了對糧食價格的絕對把控，進而更傾向于選擇下黑手。摧毀咱們的糧食，奪回主動權。”

“也不能太少，太少對方就會覺得沒必要關注，就等著平價糧放完，自然價格還會升上來。”

“弟弟判斷，第一批先放個五十萬石比較合適，價格底線就定在四兩銀子。至于實際成交價，就看到時候高無庸能談到多少了。”

胤禛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自己這十四弟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昨兒要釣的魚，今兒就上鉤了。還要一手推高價格，一手強買強賣，這有些人要倒大霉，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