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人。”

林一躬身施禮。

韓愈挑了挑眉毛。

“你認識我？”

林一搖了搖頭。

“不認識大人，但是能夠執(zhí)掌國子監(jiān)的，除了好為人師韓昌黎還能有誰呢？”

韓愈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小子不錯，倒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他眼睛從林一的身上掃過，然后落在了方仲永的臉上，表情無悲無喜。

“我知道你，方仲永，當年將你招入國子監(jiān)，還是我親手批閱的。”

說著話他突然瞇起了眼睛，眼中竟然帶上了一絲的殺意。

“可是圣賢書就是你這般讀的嗎？夫子所說的恭遜謙忍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嗎？”

“難道圣賢之音你聽不到？”

“大道認可你也不懂嗎？”

“讀書人當有讀書人的脊梁，若連真話都不敢寫，又哪里配當做讀書人呢？”

方仲永眼睛瞳孔放大，隨著韓愈一聲聲的質(zhì)問，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后退。

哐當！

他一個站立不穩(wěn)，竟是摔倒在了地上。

韓愈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閉上眼睛，然后揮了揮手。

“算了，你走吧。從今日起，我國子監(jiān)就算沒有你這個學(xué)生了。”

方仲永目眥欲裂，整個人的牙齒都開始打著寒戰(zhàn)。

“夫子，你這是要將我往絕路上逼呀。”

韓愈搖了搖頭。

“知識不行，勤能補拙。”

“人品不行，如之奈何？”

方仲永只覺得當頭一棒，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有些暈厥的感覺了。

他狠狠的轉(zhuǎn)過頭看著林一。

就是他，就是這個小子，害得自己如此狼狽，甚至要成為國子監(jiān)之恥。

“我不服，我不相信方才那首詩是他做出來的，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怎么可能寫出這樣的詩歌？”

“一定是抄的，對，一定是抄的。”

他整個人都聲嘶力竭，狀若瘋狂。

林一搖了搖頭。

抄的？

不好意思，還真被他說對了。

可是自己的內(nèi)存強大，抄完一首，還有一首呢。

“咳咳！”

他咳了咳嗓子示意大家安靜一下。

眾人都隨著他的聲音安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著他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少年向韓愈拱了拱手，然后聲音朗朗。

“憫農(nóng)其二

鋤禾日當午，

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

轟隆！

天空中一道驚雷閃過，金光在天上涌動。

之前還面帶笑容的韓愈，瞬間表情有些僵硬。

這種千古絕句難道也是這樣信手拈來的嗎？

他重新上下打量眼前這個少年，此刻當真起了愛才之心。

轟！

天上的金光墜落，這一次竟然沒有墜落在林一的身上，而是墜落在遠處一座偏殿上。

頓時偏殿金光粼粼，似乎連高度都長高了一些。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當賞！”

有聲音朗聲從遠處的廟殿中傳來。

有東西從遠處飛了出來，向著林一飛了過來。

林一順手接過，竟是一個金色的九齒釘耙的小掛件。

二師兄的禮物嗎？

他有些不解的看向了韓愈。

韓愈的表情倒是顯得有些羨慕。

“還不快快謝過農(nóng)家賈圣嗎？”

雖然不知可否，不過林一還是乖乖的做足了禮儀。

看到林一一知半解的樣子，韓愈小聲的解釋起來。

“這位出聲的大圣是農(nóng)家的賈思勰大圣，也就是那位做下《齊名要術(shù)》的大圣了。”

當他說到《齊名要術(shù)》的時候，林一這才恍然大悟。

這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早，最全面的一本農(nóng)學(xué)百科全書了，全書11萬字，涵蓋了農(nóng)林牧副漁的方方面面。

他頓時有些惶恐起來。

“不過是做了一首詩歌罷了，如何能經(jīng)得起大圣如此看重。”

韓愈搖了搖頭。

“雖然你只是做了憫農(nóng)詩，可是你這三言兩語就抵得上農(nóng)學(xué)半載的成就了。”

他環(huán)視周圍所有的人，然后語氣越發(fā)的激昂。

“自大唐立國，天下承平許久，大家早已忘了當初饑寒交迫的日子了。”

“兩晉奢靡之風(fēng)又重新席卷都城，農(nóng)家原本足夠的生產(chǎn)效率又變得不堪重負起來了。”

“而你這兩首詩歌朗朗上口，若是讓小兒作為蒙學(xué)之作，恐怕能抵得上千軍萬馬。”

“教化之功，恐怖至斯。”

原來如此。

林一看著手里的九齒釘耙若有所思，這應(yīng)該就是農(nóng)家欠自己人情的標志了。

嘿嘿！

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了。

好吧，這二師兄的禮物我就收下了。

他大大咧咧的將九齒釘耙放到自己貼身的口袋里，看的韓愈眼角直抽抽。

誰拿到這種東西不是直接供到自己的祖廟上去，哪里有揣到兜里的說法？

林一回過頭看向方仲永，然后咧開嘴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敢問方兄，我這首詩可還是抄的？”

還倒在地上的方仲永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林公子大才，方某自愧不如。”

到了這個時候，他哪里還敢挑刺？

這可是被圣賢認可的詩歌，再挑刺，就是和人類為敵了。

不過林一可不是那種謙謙君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林一會唾面自干的時候，他笑著走上前，然后伸出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方仲永的臉上。

啪！

這聲音又大又響，只聽的所有人一個哆嗦。

“我還是那句話。”

“我們比你有錢，還比你努力，我們憑什么比不過你？”

方仲永眼中似乎有一團火。

可是當他和林一再次對視的時候，忽然一下子所有的怒氣都被澆滅了。

他在林一的眼中沒有看到嘲諷，只有好像在陳述事實般的平靜。

“我父親所主持的科舉考試，正是為了給所有人一條通天路，那不只是豪門巨富的通天路，更是貧賤寒門的通天路。”

“想想你到底代表誰？”

“畢竟也是讀書人，不要做那些讓人看不起的事情。”

“這一巴掌希望可以打醒你！”

方仲永張了張嘴巴，到此時他已經(jīng)顧不上臉上的疼痛了。

他的雙眼中盡是茫然。

難道自己真的選錯了嗎？

已經(jīng)多次不第了。

自己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到底路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