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送葬
- 一劍問天
- 張啟凌
- 5458字
- 2023-01-17 23:39:39
秦長生走了,他帶走了青鐵的朋友,雖然青鐵朋友不多,可還是被秦長生帶走了一個,那個被帶走的朋友,就是秦長生他自己。
回想起初次與秦長生見面。
青鐵身無分文,來到一片藥田,藥田中有一份工作,開發(fā)一款智能藥田的程序。
秦長生就是農(nóng)場主。
想起秦長生站在煉丹爐的旁邊,笨拙的講著爺爺?shù)墓适拢噼F這才決心幫他煉丹。
想起秦長生帶他前往爺爺?shù)拿苁遥袑嶒灒锌蒲校€有古籍,青鐵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甚至青鐵回想起當時,如今仍舊能夠想起秦長生顫抖著問出的那句。
“你想成為,富人嗎?”
試想有誰不想成為富人呢?
更何況還要帶著妹妹卻身無分文的青鐵,對于金錢財富的渴望,已經(jīng)不能簡單的用執(zhí)著來表達。
若僅僅是執(zhí)著,青鐵作為一個軟件工程師,就不可能去接在游戲里做服務員的工作。
這就好比一個世界頂級廚師,居然為了生活去街邊餐攤?cè)ニ⒈P子,打零工一樣天方夜譚。
可為了生活,青鐵都能去做。
這還是執(zhí)著嗎?
這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生命。
試想一個把錢當做生命的人,怎么敢想發(fā)財?
怎么敢想成為富人?
甚至什么是富人,青鐵都不知道,就更別提成為富人了。
每個人都聽說過富人,可又有幾個見過富人?
仿佛收入高就是富人,可是還有比他收入更高的人。
仿佛管理者就是富人,可是還有管理管理者的人。
仿佛有能力的人就是富人,可是還有人在源源不斷的培訓能人。
仿佛擁有知識就是富人,可青鐵懂那么多知識仍舊還是窮人。
仿佛出名就是富人,然而名氣背后還有操控輿論的人。
青鐵當時聽到秦長生說,想不想成為富人,青鐵是完全懵的。
說白了就是,我連錢都沒有,兜比臉都干凈,我研發(fā)出來的產(chǎn)品不能拿去賣錢,我連吃飯都困難,你居然跟我談什么富人?
然而秦長生就這么問了。
這是問,也是回答。
青鐵最終選擇了成為了富人。
同時也放棄了錢。
一個視錢如命的人,放下了錢,去追逐成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富人,不可理喻。
直到做了富人,青鐵才明白,原來富人的世界根本不需要錢。
坐飛機都是頭等艙,因為機場是他的,所以他想去哪去哪。
坐車不用花錢,因為整個出租車公司是他的。
住房不用花錢,因為所有的房地產(chǎn)都是他的。
釣魚不花錢,因為整個湖都是他的。
吃飯不花錢,因為所有的飯店都是他的。
甚至是錢都不需要他去花,因為錢就是他自己印的。
于是他把自己關在了密室內(nèi),一關就是十年,他想要找到逃脫富人的辦法,他想要離開自己的一切,他想要成為一個普通人。
他渴望成為一個需要工作才能有飯吃的普通人,他渴望成為一個為了生活竭盡全力的普通人,他渴望成為一個可以不用照顧他人利益關系談戀愛的普通人,他渴望成為一個沐浴在陽光下,揮汗如雨,認真活著的普通人。
他渴望婚姻,他渴望愛情,他渴望辛勞,他渴望自己贏來的尊重,他渴望通過努力才能達到的成功。
于是他開始離開紅星,他要去月球流浪,他想做個乞丐,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贏得路人的打賞,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在藍星尋找到愛情,他希望通過努力來獲得合作伙伴,他希望通過努力來成就自己的事業(yè)。
而不是僅僅成為一個一無是處的富人。
于是青鐵找到了師侄耀云,在幽冥開了一個茶樓,于是他找到了颶狼在虛界平臺開發(fā)一款游戲,于是他想要,于是他行動。
可是當秦長生離他而去,也就代表他背后最大的金主沒了,他又變成了窮人,變得一無所有。
因為他變成了富人,他的妹妹離他而去,因為他是個富人,他的師兄躲他十萬八千里,因為他是個富人,他的師妹變得虛偽。
這時有一種感覺涌上了青鐵的心頭,那就是寂寞。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舉目無親。
富,很好,沒有錢也可以活的很好,甚至整個世界都像是一場電影,說變就變。
然而富也有富的代價,那就是不能干擾他人的生活,不然會影像自己的股票,不能影像環(huán)境的變化,不然會導致利益糾紛從而發(fā)動戰(zhàn)爭,成為罪魁禍首。
仿佛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簡直像是一件無價之寶,倒了怕碎,曬著怕老,淋雨怕水泡,挪一挪都成了不得了。
當時青鐵不寂寞,他孤獨,孤獨的不得了,孤獨的不能鉆進任何懷抱,因為那可能會是一個經(jīng)濟突變的信號。
青鐵自嘲。
“幸虧藍星沒有這種人,不然這世間又多了一個孤獨的人。”
然而讓青鐵不理解的是,藍星居然遍地充斥著孤獨的哀嚎。
于是青鐵心想,這一定是神仙的世界,不然哪來的這么多富人?
然而當青鐵走進去才知道,這哪里是什么富人,純粹只是到了交配的季節(jié),一群尋找配偶的春叫。
秦長生的葬禮,青鐵特意換了一身黑裝,這對于秦氏天幕來說可能就是最新流行趨勢的信號。
伴隨著一身黑衣的,還有一支白色的玫瑰。
這在藍星是一種對逝者的哀悼。
可是在紅星,大家還以為青鐵跟秦長生之間可能還有著倫理上的胡鬧。
青鐵放下手中的玫瑰,深深地鞠躬,以表示哀悼。
送別秦長生的人不少。
其中有贏,也有汝娥。
贏可沒那么多事,只是簡單的宣布了秦長生臨終的遺言。
“我死后,秦氏藥業(yè)交由青鐵管理,包括秦氏天幕,以及秦氏在整個星河的貿(mào)易網(wǎng)絡。
很遺憾,我死了,但是我并不害怕死亡,反而覺得死亡是種重生,只是我遺憾的是,我始終做不到將我的生命維持更長。
也許培元丹卻實是一個不錯的療傷藥,當然經(jīng)過我的親身體驗,也的確是證明了培元丹具備延長壽命的功效。
可培元丹終究還不是長生不老藥。
所以我留下了遺憾。
我叫長生,可是我卻沒能長生,有多少財富,真的并不重要。
我希望秦氏能夠與紅星聯(lián)邦達成和解,我更希望大秦帝國可以長生不老。
然而我沒能做到。
所以我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我決定在我死后,將我的遺體送進宇宙的深空,我想這無盡的星空,一定會有長生的解藥,所以我要獨自一人前往宇宙深處去尋找。
希望大家能夠理解。”
遺言讀完了,其實也沒有人哀傷,因為秦長生目前還在世的親人也沒有多少,更甚至已經(jīng)不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葬禮也安排的很簡單,更甚至都沒有多少人前來追悼。
贏給秦長生安排了一個很不錯的棺材。
那是一個巨大的青銅棺槨,在棺槨的前方,有九條巨龍牽著巨大的鐵鏈,里面不僅有古老的撰文,還有秦長生對于長生的渴望。
汝娥看著贏,想要說什么。
贏把手放在啟動按鈕之上,準備發(fā)射秦長生的棺槨。
最終汝娥還是輕聲問了句。
“我問停戰(zhàn)好不好?”
贏聞言愣了一下,可還是咬牙按下了啟動按鈕。
一聲巨大的隆隆之音響起,九條巨龍牽動巨大的鐵鏈,鐵鏈逐漸繃直,發(fā)出沉悶的碰撞之音,從而拉動巨大的青銅棺槨,開始飛離紅星外太空,前往遙遠的深空。
這時贏才回頭柔情的看著汝娥。
“不行。”
汝娥聞言冷顏變色。
“為什么?我可是紅星的圣女,你不過是藍星來的一個鄉(xiāng)巴佬,你憑什么看不上我,憑什么還要打我,憑什么?你開戰(zhàn)的意義是什么?”
贏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于是低眸,眼神有些躲閃。
“因為孤是帝。”
汝娥憤怒的抽出了腰上的劍。
“你孤!你孤個毛!你孤,我還寡呢!正好你孤我寡,配成一對不正好?你是腦袋有毛病嗎?難道你看不上我?”
贏雖然有劍,卻并沒有握劍,因為他知道,汝娥不會殺他。
“雖然孤很強,在紅星也的確是有這等規(guī)矩,圣女只接受最強的男人成為伴侶,可是我不可以,因為我不是一個人,整個秦氏集團都是我的勢力,甚至還有很多,相比之下紅星聯(lián)邦不過只是一個星系勢力而已,就好比是一個弱小的番外蠻夷,孤若果真娶了你,定會亂了我大秦帝國的根基。”
汝娥聞言冷笑一聲。
“嚇!我都不怕亂了紅星聯(lián)邦的根基,你怕什么大秦帝國的根基,你我結合,從此我紅星聯(lián)邦與你大秦帝國融為一體,豈不是強上加強,就算星河聯(lián)盟又能把我們怎么地?這種強強聯(lián)合難道不香嗎?為什么要打來打去!”
贏雙目赤紅。
“那誰說了算?是叫紅星聯(lián)邦還是大秦帝國?你們難道能改名嗎?”
汝娥同樣紅了眼。
“你現(xiàn)實點行不行,星河聯(lián)盟是絕對不會允許舊帝國勢力崛起的,你如果敢頂著帝國的名號出現(xiàn)在太陽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嗎?是要被斬盡殺絕的!你難道忘了絕地天通了嗎?”
贏一甩衣袖。
“星河聯(lián)盟,有何可懼,我大秦有的,星河聯(lián)盟算個屁!”
汝娥氣的直跺腳。
“你才從藍星出來幾年,我們紅星聯(lián)邦來到太陽系之前,這里就已經(jīng)是星河聯(lián)盟的勢力范圍了,為了棲息在這里,我們可是簽訂了星河聯(lián)盟星際公約的,不然你以為我們愿意叫紅星聯(lián)邦嗎?早就自己建立帝國了。
你可知道我們聯(lián)邦每年要上供多少物資和資源,你可知道我們?yōu)槭裁匆褂梅趸行模鞘且驗槲覀兒炗喌臈l約里,每年都要上供兆億的人類,作為星河聯(lián)盟的奴隸。
你可知道星河聯(lián)盟的遠征軍有多么恐怖,人家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存在,即使是你師傅青鐵也無法抵抗,你覺得你行?還是你的大秦帝國行?
如果星河聯(lián)盟那么好欺負,星河聯(lián)盟又憑什么稱霸星河?”
贏沉默了,他其實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更多。
然而權力可不是公司的股票,想分給誰就分給誰,那可是關系到所有的子民。
汝娥被氣的不輕,他知道贏在想什么,也知道贏為什么要跟她開戰(zhàn),可是她同樣做不到分享自己的權力。
所以汝娥希望贏能夠做到,至少她覺得,一個男人就應該大度一點。
然而汝娥期盼的大度,卻是贏的全部。
甚至是大秦帝國的全部,乃至文明的全部。
于是汝娥氣憤的丟下了劍。
“混蛋!要這權力有何用!你個鄉(xiāng)巴佬,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也知道你愛我,可是,可是,可是你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
贏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說的沒錯,我是鄉(xiāng)巴佬,我從藍星來到紅星,是你給我土地給我科技和教育,是你帶我走向了星際貿(mào)易,可是我終究還是我,我必須要為我的勢力負責。
我有的,是一個文明,一個遠超你們的文明,我擁有的底蘊,是藍星的傳承,我們有教禮,我們有道理,我們有法律,我們有條理,我們有記憶。
這些是我們寶貴的能力。
是我們存在的證據(jù),也是讓我們發(fā)展強大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
不是什么哲理,不是什么教育,更不是什么數(shù)理,而是真真正正的至理。
你們強大,可是你們不懂原理,你們發(fā)達,可是你們不懂原因,你們有邏輯,可是你們沒有記憶,這種文明除了給星河聯(lián)盟提供奴隸,還有什么出息?
難道你們打算一直這么墮落下去?
你們?yōu)槭裁匆獙ふ覐姶蟮幕颍?
為什么這是你們的規(guī)矩?
因為你們知道被欺負不是長久之計。
而我,如此強大,如此智慧,如此勇氣,憑什么要跟著你們紅星聯(lián)邦受氣?
大丈夫當自強不息,從來沒有害怕的道理,若他們果真不能容忍帝國的崛起,那就與他們血戰(zhàn)到底,有何可懼。”
贏憤慨之詞觸動了汝娥的心底。
她這才知道她到底喜歡贏什么,憑什么這個男人竟然擁有讓她著迷的魅力,這不是知識或者科技,或者能力,更或者什么財力,而是切實的實力,這才是真正的魅力,這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魄力。
面對狂風暴雨都無所畏懼的魄力。
如此之男人,就算一無所有,就算窮困潦倒,就算脫了戰(zhàn)衣,就算落魄無比,可是他站在那里,仿佛天就在那里,他用一己之力在支撐著整個世紀,他用他無畏的堅定支撐著整個天地。
縱然她是圣女,也不過是在這天地之間屈膝的螻蟻,有何資格褻瀆此等劍意。
贏把劍放在了汝娥恍惚的肩頭。
“權力,是人給的,是自然給的,是腳下的大地給的,想要就要用命來換,沒膽,就追隨與孤,孤能帶你們崛起,孤能帶你們有尊嚴的活下去,孤就是權力,誰想要,先殺了我再說。”
汝娥噗通,癱坐在地,呆呆地看著贏。
還記得贏剛來紅星的時候,不過只是一道殘破的念力,當時的汝娥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奇異,這才將贏單獨孵化成為紅星生命。
當時的贏多么可愛多么調(diào)皮,她眼睜睜的陪著贏長大,像姐姐,更像母親,她想知道這小家伙長大之后能夠創(chuàng)造什么奇跡。
不成想贏居然單獨建立了自己的勢力,并且跟聯(lián)邦分離了出去,于是一個個世紀,秦氏天幕崛起,一個個世紀過去,贏的劍居然指向了自己。
汝娥不知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仿佛自己從鄉(xiāng)下?lián)靵淼倪z孤,養(yǎng)大之后成為了自己的死敵。
一個是老牌的資本階級,一個是新生的資產(chǎn)階級,都是賺錢的工具,為什么就不能彼此接受相擁相依,面對消費市場越來越低迷,生產(chǎn)過剩必然會產(chǎn)生金融危機,為什么資本和資產(chǎn)之間還要互相博弈。
難道戰(zhàn)爭才是唯一的生機?
為何就不能找出一條全新的機遇,讓資本和資產(chǎn)協(xié)作走下去?
汝娥就是那個攥著老錢的圣女,贏就是那個掌握生產(chǎn)資源的皇帝。
汝娥就問,你憑啥不能把產(chǎn)品便宜的賣出去?
贏就拿著劍答,你憑啥不給我降低貸款利息?
汝娥就是那個喊著要彩禮的未婚妻。
贏就是那個掏空六個錢包才擁有房產(chǎn)的出租車司機。
汝娥問,你有錢買車買房憑啥就是沒有錢當彩禮?
贏就答,我不買房不買車,在城里活不下去。
于是贏和汝娥又開始劍拔弩張的死硬到底。
青鐵卻仰望星空,望著秦長生乘坐的九龍拉棺,逐漸消失在遙遠的視線里。
仿佛那里果真有著什么奇跡,于是青鐵一步一步離開了贏與汝娥之間的風暴中心。
遙遙跟在九龍拉棺的后面,希望能夠看清那個神跡。
也許是過去了無數(shù)個世紀,也許是青鐵真的看到了神跡。
終于那拉著青銅棺槨的九龍,發(fā)出了巨大的怒吼之音,似乎撞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青鐵趕忙靠近,竟然看到前方憑空寫著一個鐘字。
伴隨著青鐵看清了那個鐘字,那巨大的青銅棺槨也總算是撞了上去,終于發(fā)出一聲震耳的響音。
鐺!
一次。
鐺!
兩次。
九龍試圖使用青銅棺槨撞開那個鐘字,可是卻只能發(fā)出一聲聲震澈環(huán)宇的響聲。
鐺!
伴隨著這巨大的響聲產(chǎn)生的,還有整個環(huán)宇的巨大波動。
似乎這個世界都因為這個聲音在振動,竟讓這個世界都如同一幅巨畫,在像水一樣抖動。
而青鐵就站在這個振動的中心。
傾聽著這美妙的撞擊之音。
而那個巨大的鐘字上面,居然還有兩個古老的大字,混沌。
可是青鐵卻看不清,也可以說是距離太近,根本看不見。
這一刻,青鐵如同定格在了這里,唯有環(huán)宇在有規(guī)則的振動,并形成巨大的波紋,擴散出去,擴散到更遠的星系,也許其中就有紅星,就有藍星,就有太陽系,就有星河。
青鐵已經(jīng)毫不在意,他就站在鐘字的面前,好奇的等待著奇跡。
“也許這一次秦長生是對的,或許從這里出去,真就能夠?qū)さ介L生也說不定。”
青鐵盤膝而坐,等在了震顫環(huán)宇的撞鐘聲里,如同老僧入定,等待著奇跡。
全然忘了師尊交代給他的任務,只是尋找到混沌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