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的入口被坍塌的巨石堵得嚴嚴實實,這樣的崩塌顯然不是人力所能為之,像是炸藥爆破的結果。
難道要我學愚公移山?
陳玄度撓了撓后腦勺,自嘲地嘀咕。
他一個人顯然對付不了這么多石頭,就算真要搬,恐怕得花上一整年的時間。
更可能的情況是,剛搬開幾塊底下的,上方的巨石就滾落下來,把他砸成一團肉泥。
這時,貳髦開口了:
“你先假裝去跟她聊幾句,我去找人來幫你。”
“好吧。可我和她聊什么呢?”陳玄度問。
“你這小子,又想偷懶不動腦子了吧!自己想辦法!”
貳髦沒好氣地回道。
陳玄度其實是故意逗對方,想借此緩解一下周圍環境帶來的壓抑感。
因為往回走時,一踏入現實與空間的交界處,那些鬼魅迷離的囈語聲又會如影隨形地響起。
這讓他莫名回想起了被王家邨那群老人圍住的場景。
仿佛此刻,那些人就與他同處一室,在黑暗中用無數雙渾濁的眼睛窺視著他,無數張沒牙的嘴貼著他的耳朵低語哀怨。
陳玄度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很快,他察覺到了那個高扎著雙馬尾的女孩的位置。
清了清嗓子,他坦誠地說:
“我一個人搬不動這些石頭。
萬一搬了下面的,上面的掉下來砸到我,那可就糟了。
而且這里連燈都沒有,太容易出事。”
“可我只找到你一個幫手,”
女孩說道,
“他們受不了這么遠的路,只有你行。”
陳玄度不太清楚她口中的“他們”是誰,但總覺得被她這樣拖來的人,下場恐怕不會太好。
于是他換了個思路:
“要不這樣吧,你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我回去之后出錢請挖掘機過來幫你怎么樣?”
“不行!”
女孩的拒絕干脆利落,語氣中還透著一絲氣急敗壞。
“就你一個人,你一個人總能搬完的!”
什么?
陳玄度簡直沒見過這么不講道理的人,他努力壓下心中的荒謬感,試圖解釋:
“真的,我一個人不行。
這里和外界不通,就算我愿意搬石頭,可人總得吃喝拉撒睡吧?
山洞里這些怎么解決?你說是吧?”
“我不管!”
女孩毫不退讓,
“只要你搬開一條縫就行。”
“一條縫?”
陳玄度苦笑,
“不吃不喝地搬,我就算真弄出一條縫,估計人也早就沒了。”
他本以為這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話能讓對方明白,可沒想到下一秒,女孩卻扔出一句驚雷:
“人沒了正好!”
啊?什么叫人沒了正好?
陳玄度腦子一懵,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女孩繼續說道:
“活兒你干完了,人死了,正好讓他出來。”
這話是什么意思?
陳玄度愣在原地,完全摸不著頭腦。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小光人帶著幾分嘲弄的語氣:
“不行咯,有人把我和他縫在一起了,暫時出不來。”
“怎么會這樣?”
女孩很驚訝,轉而換了恨鐵不成鋼的口吻,
“是上次那事兒嗎?我早勸你別操之過急。”
小光人接話:
“現在怎么辦?你倒是想個法子啊!反正這里一般人來不了。”
女孩沉吟道:
“對哦,我再想想辦法,總能把你弄出來的。”
陳玄度徹底無語了。
這二人明目張膽地當著旁人的面商量“陽謀”,他真是開了眼了。
此處的“武侯之地”依舊是黑漆漆一片,在陳玄度打算乘機開溜的時候,遠處傳來蜂鳴般的響動。
陳玄度眨了眨眼,切換到觀察模式,視野中清晰地出現了一只“水晶獸”朝這邊奔來。
待它靠近些,他才看清,這次的“水晶獸”竟像是兩只巨大的雞腿通過傳動裝置固定在一起,大腿根部還粘著一匹可供騎乘的木馬。
當然,這“水晶獸”全身都由“黎難”材質構成,晶瑩剔透,散發著奇異的光澤。
女孩也察覺到了“水晶獸”的到來,臉色一變,露出戒備的神情。
女孩迎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咔嚓”幾聲,就將水晶獸拆成了幾塊碎片。
隨即,女孩得意地哼了一聲:
“這玩意兒比天然的脆皮多了。”
陳玄度心里明白,這“水晶獸”應該是發帶女派來救他的援兵。
可女孩守在這兒,他還沒來得及靠近,水晶獸就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
一時間,他滿臉愁容,眉頭緊鎖。
就在這時,遠處又出現了更多的水晶獸。
它們就像一群奔跑的鴕鳥,迂回穿梭,路線各異,有的佯裝進攻,有的繞路躲避,試圖迷惑女孩。
陳玄度見狀,愁容轉為喜色。
他瞅準時機,配合著一只水晶獸的路徑,縱身一躍,橫跨了上去。
水晶獸撒腿狂奔,一個假動作,靈活地避開了女孩的攔截。
身后,女孩急得大喊:
“陳玄度,你別走啊!大家只能靠你了!”
陳玄度愣了一下,沒太明白她這話里的意思。
但水晶獸越跑越遠,女孩的聲音漸漸模糊,他也無暇多想。
好不容易得以回家,陳玄度身心疲憊,沒吃晚飯就躺倒在床上。
睡到半夜,他忽然感覺小指上有東西騷動不止。
前段時間,林英俊的“弦”十分活躍,可他不是已經......
陳玄度很快意識到這是林癡的動靜。
他睜開眼睛,見到角落黑暗中站著一個人。
“陳玄度,”
林癡聲音悶悶的,像是得了重感冒。
“我要走了,很久都不會回來。”
陳玄度沒回答,房間里寂靜了好一會兒,就像是這里不存在活物,是間空屋子似的。
終于,陳玄度從床上坐起來,挪到邊緣:
“為什么不回來?是因為林英俊的事嗎?”
“你很聰明,應該能看出些什么......”
“哼!你那天為什么要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還有,那天是林英俊出手對你不利,難道你覺得是你的錯?
我真是不明白了,你這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玄度不自覺問了很多,他第一次遇見一個比自己還喜歡躲躲藏藏的人。
他自己會那樣,是童年造成的陰影,可林癡呢?
為什么自己把林癡當成朋友,對方卻什么都不肯對自己說?
林癡望向情緒激動的陳玄度,好像有些難以接受,又好像是被陳玄度說中了痛點,囁嚅著說道:
“堂哥他從小就和我們不一樣,他引人注目,他能在人群中生存下去,所以他一直被認為是我們中間的一個異類,一個定時炸彈。”
陳玄度聽到了林癡的坦白,終于平復下心情,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我們?”
“不,不是我和你,抱歉,我不能說。”
“好吧。”
陳玄度能夠理解,他對林癡一向很寬容,或許是因為時常能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同樣一起出來,他可以找兼職,可以交女朋友,可以去游樂場約會,而我呢......
還是只能像一只陰溝里的老鼠,見不得人,也經常被人看不到。”
林癡苦笑一聲,繼續往下說,
“其實我對他的感情很復雜。
我既討厭他,同時又很羨慕他。”
停了好半天,最后,林癡補充道:
“其實我也很羨慕你,陳玄度。
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我最近越來越能感受到這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