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倉庫區的“武侯之地”經過孫義容的上報,顯然已被搜刮一空,完整的裝置只剩下一個由“黎難”材質制成的大罐子。
原本里面承載著一個胸口和腰腿有傷的中年男人,如今也不知去向。
這本不關陳玄度的事,但此刻他反倒要感謝特察局的挑挑揀揀,至少給他留了點東西。
陳玄度走上前,打算用麻繩固定罐子,帶回去。
繩子穿過罐子,陳玄度手扶著罐壁,忽然有些呆愣。
他一時忘了,“黎難”制品與現實物品在正常情況下是不會發生碰撞的;過去,他的手也會隨著繩子一起穿過去。
可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為何能直接觸碰了?
仔細想了想,陳玄度猜測,或許是上次“小光人”脫皮失敗,才使得他與對方連接在了一起。
連接的位置,多半就是貫穿胸口到額頭的那條縫線。
至于這場縫合手術是誰完成的,陳玄度只記得那人戴著一副藍色手套,除此之外別無印象。
他抱住罐子,任由高扎著雙馬尾的女孩將自己拖回原地。
隨后,陳玄度小心翼翼地將“楊小美”的軀殼放進罐子里。
完成這些后,他看向稍遠處的那些人,心中暗暗決定,要找到更多的罐子,將他們全都存放起來。
此時,陳玄度抬起右腕,通知貳髦:
“我這里留了幾個上次你們給我的定位器,你找時間幫我把這個罐子藏起來。”
貳髦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簡單粗暴:
“滾!”
但陳玄度明白,說“滾”的意思就是收到消息了,于是逐漸放下心來。
這時,在旁邊跳著奇怪舞蹈的高馬尾女孩停下舞步,轉頭對陳玄度說:
“我幫了你,你要回報我。”
陳玄度好笑地蹲下身子,問道:
“你要我怎么回報?說來聽聽。”
自從與發帶女打交道以來,陳玄度自覺聰慧了不少,不會無理由答應別人的要求。
他需要了解對方真實的意圖,才會同意。
“和過去一樣,你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里?”
“去我老家幫我一個忙。”
“你老家?”
陳玄度重復這個詞,很困惑一個魂靈的老家會在何處。
“這是公平交易!”
來不及低頭觀瞧,陳玄度就感覺自己的手腕再次被那只小手給緊緊地握住了。
那只手的手勁出乎意料地大,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拉扯著向前沖去。
隨后,陳玄度頓覺腳下生風,眨眨眼,周圍的景致不斷變換著,像一幅幅快速切換的畫卷。
陳玄度幾乎是應接不暇地看著,此時那些由“黎難”復刻的現實場景仿佛某種虛實交錯的幻境。
這次穿行的時間較長,速度快得讓他有些頭暈。
“到了。”
女孩的手松開時,步子也停了,此刻他們置身于一片深邃的黑暗中。
陳玄度試圖辨認周圍的環境,卻發現什么也看不清。
‘不該是灰色的嗎?’
這里的狀況與以往很不同,盡管現在伸手不見五指,陳玄度仍然能很清楚地辨別方向。
似乎他在“武侯之地”中是不需要五官導航的。
又走了十分鐘,陳玄度估摸自己來到了空間與現實的邊界,不知為何,依舊是無邊的黑暗籠罩著一切。
許多細碎難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斷斷續續地鉆進陳玄度的耳朵,帶給此地一股毛骨悚然的詭秘感。
有時,它們像是許多人在囈語,聲音沙啞而模糊,夾雜著含混不清的呢喃;
有時,又像是某種未知生物在呻吟,低沉的咕噥聲中透著濕冷的鼻息;
偶爾,聲音中還混雜著細微的摩擦聲,像是枯葉被風吹過地面,或是爪子輕輕劃過巖石的刺耳響動。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時近時遠,若隱若現,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
陳玄度渾身的毛發根根豎立起來,如同身旁懸浮著一只“庫倫實驗”用的金屬球。
“你出去吧。”
女孩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靜。右手指著一個方向,似乎那里是出口。
陳玄度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問道:
“干嘛?”
“出去搬石頭。”
女孩的回答簡短而直接。
陳玄度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的要求居然是這個,仔細想想,他還覺得這個要求似乎不算過分。
于是他點了點頭,決定先出去看看情況再說。
被身后的女孩用力推了一把,陳玄度離開“武侯之地”,察覺自己身處一處天然的山洞中。
光線依舊很暗,只是換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土腥味。
他掏出手機,打開電筒,光線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微弱的白芒。
借著光亮,他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洞口被成堆的石頭堵得嚴嚴實實,碎石和泥土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厚重的屏障。
那些石頭大小不一,有的如人頭般尺寸,有的卻比牛羊還大,堆疊得雜亂無章。
塵土還未完全落定,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顆粒,被手電筒的光線照得若隱若現。
陳玄度試著推了推一塊較小的石頭,卻發現它紋絲不動,顯然是被更大的石塊壓住了。
他站在洞口前,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
女孩讓他出來搬石頭,可這么多的石頭,光靠他一個人怎么可能搬得動?
他蹲下身,仔細觀察著坍塌的痕跡。
石頭上還有新鮮的擦痕,泥土的斷層也帶著濕氣,從石縫間透出的微弱氣流來看,這顯然是剛剛發生過坍塌的結果。
‘才崩落的?’
這讓他感到有些奇怪,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坍塌,又為什么女孩會知道這里的情況?
就在同時,陳玄度右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奇癢。
他低頭一看,只見手腕上浮現出一圈淡淡的黑線。
那黑線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緊接著,一個焦急的聲音通過黑線傳進了陳玄度的腦海。
那是貳髦的聲音。
“你怎么會在那兒!”
貳髦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擔憂。
陳玄度愣了一下,隨即大概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被高綁著雙馬尾的女孩帶到這里的過程。
他盡量保持冷靜客觀,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梳理了一遍。
聽完他的敘述,貳髦的聲音更加急切了。
“馬上離開那里!”
貳髦幾乎帶上了命令的口吻。
陳玄度皺起眉頭,忍不住反駁:
“為什么?”
貳髦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
“那東西不值得相信。”
陳玄度一怔,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雙馬尾女孩的身影。
那東西?
她到底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