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 歸
- 身在大秦,墨道永昌
- 緋泊
- 2031字
- 2022-12-08 23:09:36
陽春三月柳葉青,更有歸燕銜新泥。
偌大的公輸府,許多家燕來來往往,忙忙碌碌。
墨語來公輸府不知不覺半旬有余,此刻正看著歸巢的燕子發呆。
燕子也同樣歪著頭,打量著這個面生的年輕人,不時對著巢里伴偶呢喃,用小嘴梳理毛發。
墨語大概不是一個念舊的人,來公輸家還沒多久,就又想著歸去了。
比起在外祖父家的光鮮亮麗,他還是喜歡山林河谷更多一些。
若是像現在這般無聊,他還可以到河中捉魚,而后烤魚,享盡自然之美。
這種生活方式是那些久居城中的貴族子弟們無法體會到的,他們能體會到的只有長幼尊卑,陳舊禮法。
再不濟,也只有些較為高雅的撫琴對弈,酒席宴會供其玩樂,活的像一個提線木偶,與之不同的是,保留著一絲絲自己薄弱的情感。
顯然,他的心緒被黑土看在眼中,這位楚地的奴隸也想回那個無拘無束的清溪谷了。
“大哥,我們何時歸去?”黑土朝著墨語走來,目光閃爍,有些希冀之色藏匿其中。
墨語聞言,面目有些古怪,他答非所問道:
“此地不就是你家,你想歸何處?”
墨語看著直撓頭的黑土,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而黑土思索良久,終是想起來先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想來是十分應景的。
他說:“肉食者鄙,不能與謀。”
語不驚人死不休。
墨語捂住他的口鼻,不敢放任他胡言亂語下去。
這話要是傳到外祖父耳中,黑土保不齊得一頓家法伺候,在秦地不將他當下人使喚,可回到老地方,他又變成了那個無人問津的奴隸了。
倒不是說公輸府如何如何虧待他,只是少了些在清溪谷中的自得與散漫。
“再過兩日便走,你且忍耐一番。”墨語見四下無人,安撫黑土道。
黑土得到承諾,便不再言語,與墨語一同看著春燕筑巢。
“你們在房檐下作何事?”硯揚看著這一黑一白兩個人發呆,蓮步款款漫步過來。
見硯揚過來,墨語一把拉住她的小手,食指放在硯揚櫻桃小嘴旁,示意其別出聲。
硯揚的薄唇感受著墨語光潔的指腹,以及手中傳來的觸感,臉上不禁泛起一抹酡紅。
一旁的黑土識趣地挪了一個身為,讓與身旁的才子佳人。
那屋檐下的燕子偏頭看向三人,反復打量,最后轉過身,朝著黑土放下了污穢之物。
黑土躲閃不及,燕便不偏不倚,順著黑土微微張起的口齒滑了進去。
真是萬物有靈,連家燕都嫌棄這面黑之人。
青白之物入口,黑土面色更黑了,反應過來后,趕忙將其吐出,跑去漱口去了。
只留下屋檐下少男少女,以及那屋檐上比翼雙燕停留。
歲月靜好。
守城的士卒,那一老一少依舊立在那,像兩座蒼老的石像。
春風拂面,老士卒的臉上滿面風光,愁云隨風飄散。
“這座城終究是保住了啊。”老卒罕見的開口閑聊,可見他心里是真的開心,
“新王當立,楚國何愁不一統?”
一旁的小士卒附和道:
“此戰大勝,確實揚了我楚軍威名,搞得我也熱血沸騰,想去那戰場與敵軍碰上一碰!”
面對小士卒的意氣風發,老士卒及時送上一盆涼水:
“小兒,你不知戰場何等殘酷,別在這做那白日夢了。”
老卒目光悠遠,頓了頓繼續說道,
“老夫年輕時,也有幾個過命的兄弟,可如今,他們早已化作一撮黃土……
戰場上那是時常見血,時常傷亡的,誰也不能確定,自己能否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天色不知不覺已漸晚,夕陽掛在墻頭,晚風依舊。
老士卒將自己沙場上的三兩事說與赤子聽。
素日里吊兒郎當的年輕士卒,又重新審視了一旁的老卒,他的身影在他眼中,變得高大,一如夕陽下越拉越長的影子。
話語到了最后,老卒聲音也被這漫天紅云感染,變得沙啞了。
“你這小輩,不要覺得守城之事無聊,當戰事起的時候,這城墻便是我們的依仗了。”
老卒話鋒一轉,又語重心長道:
“你小子可是家中長子,年輕氣盛是好事,可也得為家中老婦女考慮一下,該留個后咯。”
年輕士卒聞言,有些羞赧地抓了抓頭,笑道:
“我有一青梅竹馬,她向我許諾,等戰事平歇就與我成親,她父母也是愿意的。”
“善。”
這時,遠處有一匹快馬疾馳,朝郢都而來。
馬蹄濺起一陣煙塵,馬上之人高聲喊道:
“奉王之命,守城士卒更換,先前守城士卒可歸家半旬!”
守卒們聽到這個消息,無一例外的沸騰了:
“新王真乃當世明君,大善!”
“終于可以回家美美地睡一覺了,甚好!”
“…………”
城墻上傳來士卒們的歡呼聲,哭聲,眾多聲音交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這下你可以回去成親了。”老卒拍了拍小卒肩頭,笑道:
“記得給自己留個后再來,也不要苦了那家女子。”
小卒聽老卒說完,笑道:
“那是自然,我肯定會對她好的。”小卒想了想,接著說,“你也回家吧,你家兒子估計想你想的打緊。”
這話一出口,周圍氣氛好似也變得有所沉悶,老卒嘆了嘆氣,苦笑一聲:
“父母在,尚有歸途,父母去,歸家之路便就此斷絕了。”
看著感傷的老卒,年輕士卒安慰道:
“你還有妻兒老小等你歸家呢,想那些作甚?!”
老卒搖了搖頭,不語。
他從軍已有二十余載,父母妻小全在一場戰爭中,魂斷九泉之下了,現如今,也算得上是無牽無掛,哪里有什么歸途?
他仍身在行伍,著實是因為無處可去,無家可歸了。
他沉痛于那舉目無親之感,只得留于行伍之中,只希望有生之年能與那仇軍一戰,以祭妻兒老小在天之靈。
“娃子,快些回去吧,我總覺得,這次不簡單,可能再回來時,就變天了。”
……
今天真是。。的一天,望山跑死馬,望人跑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