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母親

一一凡人手記

2022.10.13

母親今年95歲，從去年七月，她老人家就來到我租住在縣城的家中，至今有一年多了。之前，因為孩子小又要讀，我一直無暇顧及母親，都是其他姊妹在照管。我從去年的八月份從廣東回老家，也是因腳有點小毛病不能上班了才辭工回來，因此才有幸陪伴母親。

陪伴母親的這些日子，讓我對母親、對上了歲數的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母親早幾年就失去了記憶，之前的，現在的都記不起了。她的智力大概與一歲左右的小孩差不多。

剛才母親一個人在看電視，發現我不見就來到我的住房找我，我坐在電腦前看書，她看到我就喊我去看電視，說電視在唱，去看啊。她說她一個人“看不出”，我不小懂她說的“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我說你看就是了，有什么看不出呢?

也許覺得一個人坐在那里，沒人陪著看無趣吧?

所以，老人與小孩一樣，就是玩也希望有人陪著，才不孤單。

睡覺之前，我拿一個小盆打半盆熱水端到母親睡的房間，母親見我端盆進那屋里就說：“又要弄給我洗?不洗！不洗!天天洗什么!“我說:“當然天天要洗，不洗身上會有臭味。”她還是堅持說：“不洗要得的。”

當我幫她換尿布時，她一下伸手要來與我搶，“還要！還要！不要丟掉！還是好的。”分明那尿不濕己經阿尿打濕了她還說是干凈的，不準丟，霸蠻用雙手捉住尿不濕與我搶。我搶來丟在地上了，她看著又綠又白的尿不濕很舍不得一樣，又罵我：“打擺子！你打擺子!要丟我的。”每當這時母親罵我，我不但不生氣，還會好笑，也像我們小時候一樣，玩皮時罵爸爸媽媽時，爸爸媽媽也會開心一樣，甚至爸媽有時還說:“我的寶貝會罵人啦。”

現在的母親，就是小時的我們。

2022、10、14日

九十多歲的母親就像幼兒一樣，晚上睡前總要吃點東西才肯睡。她喜歡看電視，盡管看不懂。她沒進過學校門，一字不知，只要看到畫面上有人、有聲音，她就能津津有味地看著，精神好時可以看一個下午，到了晚上可以接著看。每天晚上都要看到十一點左右還不肯睡覺，我去關電視機，還叫我莫關還要看一下。我不會聽她的，到了這個時間點必須關機。

每次關掉電視機，母親還不情愿去睡，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在生氣。這時我要像哄小孩一樣哄她：“別人都睡了，我們也睡，很晚了。聽話。”

如果在睡之前沒吃東西，她會說:“還沒冇呷麻格就困?也要呷飯再困。”這時，我只好燒開水泡奶粉給她喝，如果有面包蛋糕還要加點這些東西放碗里一起吃。

如果晚上沒吃東西，她是睡不好的，有時不到半個小時就會爬起來去客廳的桌子上、碗棧里，冰廂里找東西吃。知道她有這個習慣，常常在我去睡之前，我會在餐桌上、碗棧里、貨架上放上面包、酸奶、飲料這些她喜歡的食物，還有開水，以便他起床方便找到，這些食物我不會放在一處，只要找到一處的食物吃了之后就會去睡，也許要睡到天亮。如果把幾種食物放一處，她會把它們一次吃完才肯罷休。她喜歡吃的東西，不加控制，她看到多少吃多少，要吃到吃不下了才不吃。放在冰箱里的酸奶，一天少了六七瓶，而且沒看到她喝，連空瓶子也看不見。

所以，我干脆在母親睡之前，讓他吃飽，這樣免得她睡下之后又爬起來到找東西吃，去翻箱倒拒。我常拍心她把貨架上的瓶瓶罐罐打翻或摔地上，還怕她把不能吃的東西吃了。

一次，我從網上買了一瓶防蚊蟲的東西，剛擺到餐桌上，她就看到了這個圓形的小瓶子，就伸手問我要:“你這個東西得我吃嘍!”

嚇得我趕緊收起。放哪里呢?貨架上也不能放。想了許久，后來只好放到廁所的一個墻角上放洗刷用品的一個置物架上，還用一個鞋刷遮住，以免她上廁所看到吃掉。

對待如今已癡呆的母親，也像小時候母親對我們一樣，時時都要操心，心怕出什么意外了。

10月16日

今晚，母親睡得較早，睡之前我泡了奶粉還加了一個蛋糕給她喝，估計今晚不會起來找吃的了。

昨天晚上，她睡之前沒吃東西，結果我還沒睡她又起床了，找到一瓶酸奶喝了。那時我坐在電腦前看書，當我去上衛生間準備體息時，一打開房門就聽到有人打洗手間門的響聲。我開燈一看，原來是母親站在洗手間門前，右手握住門把手，左手拿著空酸奶瓶。門是拉緊的，她一下子打不開。

母親一看到我出現在她眼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問她在做什么，她不支聲。我看到她手里拿的空酸奶瓶，就知道她是想從衛生間進去，再從窗口把酸奶瓶丟到后面去。我對她說，“這空瓶子不能從這里丟，喝完了丟這個垃圾桶里。”

我接過她手上的空瓶子丟進門邊的小垃圾桶，并叫她看。然后我小聲問她：“告訴我，您為什么要把酸奶瓶丟到窗子后面去?”

她也小聲地與我說悄悄話一樣說：“丟后面就看不到啦，就冇哪個曉得啦。”

母親以前常常是這樣，我也知道她是這個意思，不過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讓我感覺特別想笑，讓我笑了好久。本來從昨天我的腰椎有點疼痛，檢查說是腰椎間盤突出和骨質增生，這兩天晚上睡覺時翻身也痛。這樣一笑，把我的腰椎笑得更痛了。我想笑也不敢笑了。

我多次告訴母親，要丟垃圾桶里，不能丟后面，別人會說的。還告訴她，喝酸奶，坐在沙發上喝，不會說您，也不要怕。

母親對酸奶記憶很深，但要她把空瓶子丟垃圾桶卻怎么也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