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癥狀的？”

“這…頭一次聽她說起還是一個月前。”

“有受到過什么刺激嗎？”

“那時她親眼看見養父出車禍，當場去世了。這個算嗎？”

“……”

半個小時后，我被叫到那小小的辦公室里。

“季安谷是嗎？”坐在我對面的男中年醫生上下打量著我。

“嗯。”

“聽你養母說你是四月份你養父出車禍后開始才看到你口中的怪物的是吧？”

我看了看養母，點了點頭，“嗯。”

……

在那醫生辦公室里談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和媽媽才離開，拿了藥后媽媽對我說：沒事，醫生都說了你這情況還不是很嚴重，先吃藥，還是有機會好的。

我點點頭。

我心里其實很愧疚，爸爸走后媽媽已經很忙了，而我還在這時候得病，給她增加負擔。

“對不起媽媽。”

“你這傻丫頭，說什么對不起，真的是。”

一天前，我被查出了精神病中的一種--幻視，我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得這種病，可能真的和爸爸去世有關吧，他去世后的第二天就開始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得這種病真的挺糟心的，而且還挺嚇人。

無論到哪，我時不時的都能看到那些東西，它們以一種淺藍色半透明的狀態出現在我面前：有缺胳膊斷腿`五官亂飛`要么沒上半身要么沒下半身的人形狀;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物理意義上沒頭沒腦的獸形，多的是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為了方便記錄，我就暫且叫它們怪物吧。

我呢，也就只能看見它們，偶爾會看見它們人形的三兩個聚在一起，像是在交談些什么，但是我卻聽不見它們的聲音。

在我已經習慣它們后，我開始明目張膽的觀察他們（除了一些恐怖的）。它們好像都看不見我，同樣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醫生說我這癥狀比較輕，還沒影響到生活，平常按時吃藥看能不能控制病情。當然也可以住院治療，這樣也方便醫務人員對我病情的一個觀察。

我還是選擇了吃藥。

今天周五，我已經放了暑假，我可憐的還在讀幼兒園大班的妹妹就沒這么好運了，還有一個星期要讀呢。我照往常一樣，去接她放學一起回家。

我站在校門口，發現一向離人類較遠的那些怪物，有一個竟然一直跟在我妹妹身后，我看著它，但是它的目光一直在我妹妹身上。

當妹妹看到我時，開心的向我跑過來，那怪物竟然也加快了移動的速度。

我在我妹妹身邊揮了揮手，那個怪物退了兩步。

“熱不熱啊。”我問妹妹。

“熱啊。姐姐你熱不熱，我這里有水。”

“哈哈，我也熱，但我還不渴。我們去買冰淇淋吧。”

“好啊好啊，嗯~最愛姐姐了。”小東西拉著我的手逛來逛去。

我帶著妹妹買了冰淇淋后發現那怪物還跟在我妹妹身后。我慌了，我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會看到怪物一直跟著我妹妹，難道我的病情惡化了嗎？我明明有按時吃藥啊。

到家門口時，那細看長得像野豬一般模樣的人形怪物竟然還跟在我妹妹身后，明知道那東西可能是假的，但我還是沒忍住對那怪物說了句：“別跟著我妹了。”

在我的注視下，我看見那怪物把緊盯著我妹妹身上的目光慢慢轉移到我身上，死死的盯著我的眼睛。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東西長得是真的很像野豬，而且它不是聽不見我說話嗎臥槽，一直盯著我看是什么鬼啊？媽耶，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

“姐，你有沒有按時吃藥啊？”妹妹環顧四周后發現身邊都沒有人，然后抬頭問了我。

我回過神后，朝我妹點點頭，那怪物竟然就在這一霎那不見了，我松了一口氣。

媽媽買菜回來后，我就聽見妹妹把剛才的事說給她聽。我看向她，她也看著我說：“怎么了，病情還沒好轉嗎？”

“沒有。”我慚愧的低下頭，我不想讓媽媽為我花冤枉錢去治病，這幾次去看醫生就花了不少的錢，我不想拖累這個家。

“沒關系，我們明天再去看看醫生，別拖著。”媽媽安慰著我。

“我兼職的錢過幾天就能發了，到時候我再去看。”

“你這傻丫頭，別擔心錢的問題，明天就去看。”

“明天周末啊，那醫生不上班，您忘啦？不是因為錢的事，您不用擔心啦”

媽媽無奈的看著我：“藥吃完了嗎？”

“還沒有，還有一個星期左右的量。”

晚飯后，妹妹回房間躺在床上看書，我吃了藥后刷著手機，刷著刷著思緒就飄回到今天下午，為什么病情一點都有沒有好轉啊，照這樣發展下去，我豈不是會住進精神病院？我好害怕，因為在我的印象里面，精神病院特別恐怖，里面各種各樣的慘叫聲，還時不時的傳出嚇人消息……越想越沒有心思刷手機，索性就回房間和妹妹一起睡了。

第二天一早，媽媽已經做好早飯等著我們了，早飯期間我收到同學的信息，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她外公外婆家。

之前我一直都很想去，因為有幾次看見她發的朋友圈，景色看上去很美`很愜意的樣子。纏了她幾次，她才答應這個暑假帶我去。

吃完飯跟媽媽說了一聲后，就屁顛屁顛的去找那個同學了。

“我還以為你不帶我去了呢。”我打趣到。

“嘿~說好帶你去看看，我才不會忘。”

她外公外婆家住在很遠的鄉下，中途要轉幾趟的車。轉了第三輛大巴車后，夏涼夢對我說還要再轉一輛就能到了，我在車上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的點頭。

夏涼夢把我叫醒下車時，已經六點過了。

“這個點了還有班車去你外公外婆家嗎？”

“放心，七點半后才沒車呢。

我和夏涼夢兩個人坐在有些破舊的站牌的座椅上，這里除了我和她，都看不見其他的人。

這個時候，太陽正準備去別的地方賞賜光明了，只剩一半的光影還留在這片天。

望著遠處橙黃色的天，田間長滿了水稻，綠色的稻葉在夕陽的照射下，也呈現出橙黃的顏色，風吹過時，連帶著稻葉一起跳動，呼吸間都帶著水稻的氣息。

“快來幫我拍照。”夏涼夢把她的手機拿給我：“這太漂亮了，得記錄一下，記得把我拍的美美的啊。”

幫她拍了幾張后，她又坐在我旁邊，給我們也拍了幾張合照。

“哎，這張好，這張我比你漂亮，留著。哈哈哈哈~”

也許是這景色的襯托，她那笑聲讓我想到了動漫里面那些女孩子的笑聲，很好聽。

……

快到七半點的時候，那輛破舊的公交車才到站。

夏涼夢上車后對司機說了一下地點，給了車費，就招呼我上車。

我站在車門口抬頭看了一下車廂內，一股涼風朝我吹過來。

公交車里面坐著十幾二十多個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都安靜的坐在車椅上，閉著雙眼，身上穿著還在滴水的衣服。我越看越覺得他們像被淹死的那種尸體，全身沒被濕噠噠衣服遮住的地方，看上去沒有一點血色。

車廂里面的還有清水從車門往外流著，流在我的腳邊，我立馬往后退了幾步。

這還是幻視嗎，為什么那么真實？

嚇得我都不敢上車，一直站在車門口。

這場景，我只在國外的恐怖電影上看到過。

“快上來啊。”夏涼夢一把拽我上車。拉著我坐在第一排，我踉踉蹌蹌的上車后坐在了她的旁邊。

一上車后我的目光一下就被司機的對面坐著一個像是被扒了皮的干尸吸引了過去。對，沒錯，就是司機對面，它明明擋住了司機所有的視線，可是司機好像看不見它。它就像是實物一樣坐在司機的對面，身上的肌肉紋理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好像沒有眼睛和下半身，詭異的坐在司機對面，像是在監視著這一整車的每個角落。

這一車的東西，都不像我之前看到的那種半透明的怪物。每一個看上去都那么真實，若不是夏涼夢在身邊，恐怕我會覺得這世界真的有鬼魂和僵尸的存在吧。

我為什么要把那些東西看的這么清楚啊，快要抓狂了。立馬從書包里翻出藥來，倒了幾顆藥吞了下去。

“你怎么了？吃的啥?”夏涼夢疑惑的問我。

“我頭暈，吃止暈藥會好受些。”除了媽媽和妹妹，沒有人知道我有幻視，我不想告訴其他人，“你要不要？”。

“我不暈車”夏涼夢連連擺手

還好她拒絕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那你要不要塑料袋？怕待會吐出來了。”她拍了拍我的背。

我搖搖頭，閉上了眼睛。我不敢再看那具干尸了，這特么也太嚇人，我的命都快嚇沒了啊。

“很難受嗎？再忍一忍，還有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夏涼夢在我身邊看著我那越來越扭曲的臉擔心的說到。“今天坐車確實坐的有點久。”

我把臉轉像她那邊，瞇著眼對她說：“沒關系，我好些了。”然后又閉上了眼睛。因為一睜眼，余光就能看見那些怪物啊。

車廂內安靜的要命，一向話多的夏涼夢見我這么難受，也不再和我說話。

這是怎么了？為什么連一點人的聲音都聽不見？難道這車上就只有我和夏涼夢嗎。可是這種鄉鎮公交車，人不是很多嗎？

我怕，這種像孤零零身處鬼片的感覺快讓我瘋掉。我把臉轉向夏涼夢這邊，瞇著眼看了看她還在，心里平踏實了一些，讓我覺得我還是真實的活在這世間。

沒過一會，司機慢慢的把車停了下來，我小聲的問夏涼夢是不是快到了，她說還沒有，只是有個人想上車。

在車停穩后，我看向車門外，真的有個穿紅色外套的女生上了車，她一上車就一邊付錢一邊叫師傅快開車，她趕時間。

我打量著她，年紀和我們差不多大小，胖胖的，看上去還滿可愛。她可能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也瞟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再看她，就朝車外望去，無意間撇了一下不遠處，有兩個男生正在朝著班車的方向走來，看他們的移動速度很像是要坐車的人。

“師傅等一下，還有人要上車。”我對司機說著。

司機朝車外面看了看“沒人啊，哪有人？”

“沒人啊，你看花了吧。”夏涼夢疑惑的看著我。

“額，看花了看花了，不好意思啊。”得了，又是幻覺。

司機把門關上后叫女生找個位置坐好就開車了。

女生像沒聽到一樣繼續站在車門口。在關車的一霎那，車上那些在我看來像被淹死的那些人好像又活了過來，耳邊不斷傳來他們交談的聲音，我望向他們，他們的臉上有了活人該有的血色，正在生龍活虎的與同伴和相識的人交談著。

我深吸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剛才那些又是幻覺”。

“這車上的人都這么吵的？”我故意問夏涼夢，就是想知道剛才車上一直都有人交談還是安安靜靜的。

她應該不知道我的言外之意，回答到：“是啊，都做了一天的勞作了，在車上放松放松嘛。”

果然，還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聾了？沒聽到？”

“我剛才不舒服嘛。”

“哦，也是。”

當我以為司機對面的怪物也一并消失時，一眼看去，它竟然還坐在那里……嚇得我又把目光望向遠處，這一望，我又看見之前女生上車時看見的那兩個男生了。我內心一驚“我的媽耶，那兩個怪物怎么走這么快，都和公交車同速，走到班車門口了。”那兩個怪物的目光透過玻璃盯著車內的那個穿紅色衣服的女生。

我看著那女生，她的目光時不時的看向車門外，神情好像有些慌張，好像她也能看得見那兩個怪物一樣。我不敢上前問她到底能不能看見，如果她是正常人，我怕我這一問，她倒是覺得我像什么怪物。我安慰自己，她可能真的就只是趕時間而已。

一瞬間過后我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幻視這玩意還能共享？

我可能真的被嚇傻了，沒想到如果她真的也有幻視，也不可能能看到我看到的東西。

當我還在觀察那紅衣服的女生時，車門外一個怪物突然看向我。

那個怪物有帽子的黑色衛衣，長長的劉海有些遮住他的眼睛。可是奇怪的是我就只能看清他的眼睛，而下半張臉我卻看的很模糊。

他的雙眼看上去沒有任何情緒，只是盯著我而已。

嗯？啥玩意？不會真的在看我吧！嚇得我連忙收回了視線。

我感覺到那女生的目光也放在了我身上，我小心翼翼的望去，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種欣喜的信號。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沒過多久，夏涼夢終于告訴我可以下車了，下車后，我深吸一口氣，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好遠啊~”

“是吧，我都說很遠了，你下次還來不來？”

我笑了笑沒說話。

同我們一起下車的還有那個穿紅衣服的女生，她走在我們前面，可在不遠處的小賣部旁就站著之前看到的和公交車同速那兩個怪物，我看著那女生直直的從那兩個怪物中穿過去，然后走向公共廁所，好像看不見那兩個怪物。

我心里竟然有一些些的失落。

原來，有病的一直都只是我一個。

我還沒失落幾秒鐘，就看見那兩個怪物在女生走過他們后，一直跟著那個女生身后一同走進那公共廁所。

我這是怎么了？怎么看到的怪物都開始跟著別人了。

“你一直盯著那女生干嘛？”夏涼夢問我。

“哪有？就看她穿的衣服好看而已。”

“你在公交上就老是盯著看，你該不會喜歡女生吧。”夏涼夢故作驚訝的問道

“你沒挨過揍吧你。”

“嘿嘿～我們去買瓶水吧，好渴啊。”夏涼夢一跳一跳的說著。

我們買完水后，穿紅衣服的那個女生也從廁所里出來了，但是她的眼神很空洞、很無神。

而之前跟著她的怪物也沒在看見。

“哎~你別盯著別人看了，你當別的女孩子不害羞？”夏涼夢扯著我的衣服。

我趕緊收回了目光。

等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夏涼夢的外公外婆知道我們要來，做了一大堆好吃的飯菜。

我和夏涼夢真的是餓極了，一桌的飯菜被我和她吃得差不多了。收拾好碗筷后，我才想起得給我的主治醫師說一下今天的情況。他告訴我得盡快再去醫院復查一下，這癥狀突然得加重，如果不及時查清原因和調整治療方案，預后可能就沒有那么理想。

我坐在房間里看著和醫生的聊天記錄，陷入了沉思。原來幻視并沒有以前想的那么簡單，也難怪大多數人會發瘋，甚至自殺。

“季安谷~快出來看星星了。”夏涼夢在院子里叫我。

來到院子里，抬頭看著這滿天繁星，不經會感嘆這宇宙的魅力。

在我主觀的意識里，我總覺得鄉間的星星比城市中的要明亮`要多一些。能在鄉間院子看星星是一件巨幸福的事。

夏涼夢拿了一把扇子給我，說是還可以拿來趕蚊子。

我和她坐在她外公給她做秋千上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著。

看著清亮的月光照射到田野間，那些沒被月光照進的地方，時時刻刻都流露出神秘的色彩，會讓我想會不會真的有小人國的王國建設在那里面，就像是動漫里面那些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