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隱將九繁和岐陽帶到參陽殿，先用仙力幫九繁治療。奈何她的身體本是神軀，神力流失過多，身體遭受重創，不是普通的仙力可以醫治的。

九繁并未感覺到他的雙手在用勁，但他手背的青筋卻凸了起來。她坐在床榻上看著他，緊繃的側臉，棱角分明，沉穩俊逸。勉強笑了笑，“丹隱，我現在才意識到你長大了很多。”

“長大？”丹隱重復了一遍，表情難辨喜怒，看她的眼神也難以看出那是什么樣的情緒。

并未和九繁說話，他轉向了一旁安靜待著的岐陽。伸出手，“把那顆佛珠給我。”

岐陽張開手看了看，把東西給了他，并問，“這到底怎么回事？”

“你有資格問嗎？”丹隱一句話直接將他頂了回來。

岐陽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丹隱卻根本懶得理。岐陽待要忍怒再問，只聽九繁道：“天命是個陰謀，整個仙界都是天道手中的棋子。”

岐陽更是不懂，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為什么丹隱卻懂了？

恰在這時，有人來報暗海淵的異常。九繁聽罷，“是穆妄回來了吧。”

他的資質還真好，他這陣勢和丹隱那時歷劫歸來的情景幾無二致。

“去看看吧。”九繁道。

丹隱便扶了她駕云去暗海淵，岐陽也只得跟了上去。

到達壁障前時，就看到大批大批的墮仙虔誠的跪在地上膜拜空中的身影，果然是穆妄。成神時任何人都打斷不了，聞聲趕來的諸位仙君也只有干看著的份。雖說成神的聲勢差不多，但到底有差別。

丹隱是正神，天朗氣清，盡皆祥瑞之氣。如沙漠遇水，整座仙宮的仙君都受其惠澤。而穆妄乃是魔神，狂風呼嘯，昏天黑地，邪惡氣息包裹著他。與之相對的，墮仙也能借此吸收一些力量。

穆妄成為了魔神，那仙界怎么辦？

在場的仙君都在想這個問題。

神尊被佛界的人打傷，肯定制不住已經成為魔神的穆妄。而天君丹隱，他自己尚未成神，真的能夠和穆妄抗衡嗎？

“神尊，你方才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現在打也不能打，只是干看著，岐陽干脆問出來為自己解惑。“什么叫做天命是個陰謀，整個仙界都是天道手中的棋子？”

九繁看了一眼身邊的其他仙君，然后目視岐陽，“你還記得之前有佛修來此的事嗎？”

岐陽點點頭。

她繼續道：“那時，我直接斬殺了那幾個尊者。死之前他們曾說，天道會懲罰我。當時我并未在意，直到方才我看到了雷球中的佛珠。或許，天道早就和佛界勾結在了一起。不，是達成了共識。”

丹隱補充道：“換句話說，如今仙界所遭遇的一切，包括墮仙，都是天道默認，他任由佛界對我們出手。”

“這怎么可能？！”率先就有人提出質疑。

是啊，這怎么可能？岐陽也覺得太過天方夜譚，話本都不敢這么寫。

“我有兩個證據，諸位姑且聽我一言。”證據還沒開說，她就劇烈咳嗽起來。身體愈加透明，青色的神力自發流轉。丹隱顧不得諸位仙君在場，一把攬住她，“先靠著我吧。”

九繁靠在他懷里，莫名不敢去看他。她已經死在他面前一次，這次又……

他一定很生氣，生氣得不得了。

可是，他卻好脾氣的讓她繼續說，他到底在想什么？

罷了，現在也管不了這么多。“第一個證據就是墮仙，我終于知道了他們出現的原因。”

眾人聚精會神地看著她。

“我之所以稱其為墮仙，是因為沒有辦法具體定義。但在佛經中有云：奪慧命，壞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魔。我們將……”

她頓了頓，抬頭看向空中正在成神的穆妄。“我們將不修正法的神稱之為魔神，那些墮仙，就是佛修口中的魔化。他們會魔化，就是因為有人激發了他們身體中的惡念，再中了魔毒。因為魔毒是佛界之毒，我們才不知道。”

“幾十年前，我曾預見過天命。天命告訴我，仙界將有一場注定的浩劫，就是仙魔大戰。那場仙魔大戰十分之慘烈，仙界需要花費上萬年才能恢復元氣。而我，會死在仙魔大戰里。”

丹隱的手臂一緊，目光有如實質仿佛要穿透她的身體。但，他還是什么都沒說。

九繁咽了咽口水，繼續講述，“一方面為了阻止那場仙魔大戰，一方面我也不愿平白殺傷如此多的性命。于是，我想培養一個靠譜的人來管理墮仙，拖延這場大戰的爆發。那個人，就是穆妄。”

“為此，我也找了月下和司命兩位大仙君商量如果確保計劃進行，已經計劃之后該怎么處理。”

說到這里，九繁看向了月下和司命。二人頂著天君丹隱快要刺穿他們的視線，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岐陽這才明白她都做了什么，也瞬間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

比起她來，他自己真是如此地自大。說那些人是蛀蟲，要殺死他們了事。又覺得她太弱不配為神，要殺了她，還想殺了擁有成神資質的丹隱，讓仙界再也沒有神明庇護。

她是那么地愛著仙界。

在預測到天命的情況下，竟然想要逆天而行，就是為了多保住一些生命。但逆天而行，豈非沒有代價？

“我將一切計劃好，只待穆妄回歸仙界。沒想到，卻出了今日這樣的事。那時我才明白，原來一切在那個佛子來到天宮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我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天道，還有佛界。”

岐陽提出了疑問，“天道是天道，佛界是佛界，神尊為什么覺得天道是站在佛界那一邊？”

九繁道：“因為就在前幾日，我正與天君在琉華殿談話，天命獸曾發出預言。”

“是。”丹隱道。

聽到他的聲音，九繁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真不應該說出來。怎么神力衰減之后，腦子都轉不快了？

等等，他說的是，難道他看到了？

她懷疑地看向丹隱，他沒有低頭，只是目視前方。“當時天命獸發出的預言是，仙魔大戰必將爆發，誰也無法更改。”

單看這句話，其實和先前她接收到的預言差不多，所以她并未意識到還有佛界參與。

如今的仙界，不僅要承受天道，還是對抗佛界的覬覦。

對于丹隱看到了預言這件事，九繁很驚訝。那時他分明背對著天命獸，她也用神力進了遮擋，所以她的右手才會出現異常。

正在她納悶之際，丹隱又開了口，“茵茵。”

“啊？”突然被丹隱喊了一聲，她整個人都嚇得跳了起來。“天，天君？”

他道：“把你先前看到的天命預言說給大家聽。”

“預，預言？我……”她才突然意識天命獸還站在她身邊似的，欲蓋彌彰地擋了擋它。“我不知道——”

“唉！”月下仙君重重嘆了口氣，“天君讓你說你就說。”

茵茵看著九繁神尊，還是十分猶豫。

九繁溫柔地笑了笑，“沒事的，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