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韓智沒戴過手表，甚至連電子表都沒有戴過。

所以遲到是他的家常便飯。

好多同學都取笑他，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張行，

張行是當時一個流行歌星，代表作就是《遲到》。

“你到我身邊，帶著微笑……哦，他比你先到……”

這些歌詞當時在校園里很流行，堪比如今《孤勇者》在幼兒園里的熱度。

高二那年，韓智過生日的時候，安小芳送給他一塊西鐵城機械手表作為生日禮物。

后來韓智偷偷打聽過，值286塊錢。

安小芳家里很富，甚至超過了萬元戶的范疇。

他父親本來是物資局的干部，后來辭職下海做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論凈資產，在整個石壕縣，能進入前十名。

曹勉的父親曹國強和人家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韓智輟學之后，無所事事，有一段時間，迷上了電子游戲，后來鬼迷心竅，去寄賣店把表賣了。

一百塊錢到手沒幾天，就又輸的精光。

由于心里有愧，韓智一直躲著安小芳。

后來韓智進了監獄，安小芳去湖濱市讀大專。

一直到三十多年后的一次同學聚會上，兩人才再次相見。

物不是人亦非，不變的是當年那份純真的情感。

安小芳大專畢業后，被分配到郵政局上班。

有過一段不幸福的婚姻，離婚之后，她一個人帶著兒子生活。

中原省高考難度在全國首屈一指，她就在鄰省的長安市買了學區房，每個周末都坐火車去陪兒子。

因為房貸壓力太大，他聽說韓智家拆遷了，所以想借十萬塊錢。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拆遷戶都是暴發戶。

韓智分了兩套房子，抓號的時候手氣背，一套底層，一套頂層，價值縮水了五分之一。

另外，他家的老院子評估之后，價值不高，還得補給拆遷辦九萬多塊。

東挪西借才把錢湊夠。

這么一折騰，他家里窮的只剩下兩套房子了。

他和媳婦商量著是不是賣一套房子，可是樓層不好，短時間之內，根本賣不出去。

這些難處他沒法和安小芳說。

雖然之后安小芳再也沒提過這件事情，但韓智能感覺出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隔閡。

這是個死結。

韓智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報答安小芳了，誰知道，老天爺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韓智再一次拿起了公用電話，撥通了那個記在他腦海深處的號碼。

“小芳，是我，韓智。”

“哦。”

“我需要用錢，現在。”

“多少？”

“2200塊。”

“好。”

“我在步行街口等你。”

沒有任何的廢話和寒暄客套，以他和安小芳之間的關系，用不著這樣。

直來直去的感覺挺爽的。

韓智活明白了，自己上輩子之所以活得太累，就是太要面子，太過于端著了。

不是文人的命，卻得了文人的病。

時候不大，安小芳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齊耳短發，寬松的校服，似乎也遮掩不住青春的活力。

自行車走到近處，和韓智的目光碰撞，安小芳并沒有躲避，反而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韓智，你今天不正常。”

韓智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嗯，我是穿越過來，專門找你借錢的。”

穿越在那個時候還不是熱詞，黃易大師的《尋秦記》也沒有出爐，只有一部很火的電影《古今大戰秦俑情》，能和穿越沾上邊。

“穿越？想象力不錯。”

安小芳把自行車支住，從車筐里拿起書包，扔了過去。

韓智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全是大團結。

“三千塊夠不夠？不夠我還可以想辦法。”

石壕縣頂級富豪之女，果然出手不凡。

“夠了，夠了，綽綽有余。”

韓智靈光一閃：“仰韶三人行有限公司現在正式成立了，董事長就是區區在下，總經理安小芳，副總經理曹勉。”

股權是這樣分配的：韓智占股40%；安小芳占股32%；曹勉占股28%。

“這一趟沒白來，一不小心，混了個副總。”

曹勉搖頭晃腦道：“智哥，三人行必有我師，這個名字不錯。不過為什么要帶仰韶呢？不說湖濱市，光是石壕縣，帶仰韶的公司至少也有十幾個。”

這不奇怪，因為湖濱市地處仰韶文化流域。

韓智一字一句地說：“三五年之后，整個石壕縣，不，是整個湖濱市，一提起來仰韶公司，人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只能是我們！”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三五年之后，他們幾個應該剛剛大學畢業吧。

這話說的有點大了，不要說他們三個十八歲的少年，就算是安小芳的父親安順，也不敢如此口出狂言。

曹勉樂了：“智哥霸氣，我喜歡！”

安小芳笑了：“人不輕狂枉少年！”

韓智：“拭目以待！”

三只手搭在了一起。

韓智也沒有想到，他的臨時起意，造就了一個商海巨無霸。

若干年之后，仰韶三巨頭會名揚華夏，馳騁國際市場。

仰韶公司目前只是雛形，因為三個人剛成年，還是在校高中學生，不能成為法人代表。

韓智把注冊公司的事情放到一邊，等過些日子再說。

他先把錢給谷朊粉廠家匯過去，估計得等四五天光景，才能收到貨。

三個小伙伴就把其余東西置辦了，雇了一輛小飛虎，拉到院子里卸了。

馬淑芬特意做了肉絲面，三個人吃飽喝足，騎上自行車，穿行于老街之上。

落日余暉，青春笑顏，古老教堂，一棵接著一棵的法國梧桐……

分明是一副讓人賞心悅目的圖畫。

恰同學少年，真好！

望著安小芳白皙的側臉，韓智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

旋律簡單而優美。

安小芳和曹勉聽得都陶醉了，問是什么歌。

這就是日后大紅大紫的《小芳》了。

不過，要等兩年之后，李春波才憑借此曲橫空出世，橫掃各大榜單。

韓智表現的很老實：“歌名就叫《小芳》。”

曹勉吹起了長口哨，然后擠眉弄眼地說：“智哥，這是表白了嗎？勇氣可嘉，我不服別人就服你。”

“不妨唱來聽聽。”

安小芳攥緊了車把，不知道是因為蹬車，還是別的，反正小臉紅了起來，不過神色依然鎮定，開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