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1990年，石壕縣既沒有體彩、福彩，也沒有股票可買，但是韓智記得很清楚。

四月份一個叫費棟梁的牛人，到醴泉酒廠走馬上任，從此掀開了新的一頁。

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拿出五萬塊獎金，二十萬塊廣告費，開展了一次轟轟烈烈的征文活動。

這一次的征文以酒為主題，一等獎的獎金就是兩萬塊。

而韓智的目標就是要拿一等獎。

說實話，韓智自身文學水平一般般，不過多看了十幾年網絡文學而已。

想要在一眾知名作家之中殺出重圍，看上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韓智比其他人多了幾十年的記憶，在他記憶深處，就有一篇文章，名喚《酒》。

起先有人說它是2018年高考滿分作文，后來查證出，這是河南作家劉德亮為一家酒廠寫的，名字叫做《液體之火》。

因為文章不長，又在網上炒的火熱，所以韓智會背。

他相信，只要自己用這一篇文章，去參加征文，那么一等獎就是囊中之物。

記得征文是四月出，距離現在還有一個月時間。

時間就是金錢，不能坐在家里硬等。

眼下這段時間，除了搞好學習，考上一個好大學之外，還得想辦法搞錢。

完成與父親的約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韓智想盡快把曹勉鍛煉出來。

“炒面，你想掙錢嗎？”

“不想，掙錢多累呀！我又不缺錢，多了沒有，千兒百八還是能拿出來的?！?

“那錢是你爸掙的。”

“我爸的就是我的，他只有我這么一個兒子。反正我這輩子打算將啃老進行到底了?！?

“你爸的錢你花著不爽。如果是自己掙的，保管讓你花錢的時候，從頭頂爽到腳底板，連每一根汗毛都是驕傲的?！?

“錢好掙嗎？”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好掙的錢。常言道，錢難掙，屎難吃。但是我是誰呀，我可是你的智哥，智慧的智，智囊的智。所以在我看來，掙錢就跟玩似的。”

曹勉心動了：“智哥，我聽你的。你說干啥就干啥。你讓我往東，我不朝西。你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

韓智暗暗長舒了口氣。

多虧曹勉是他的死黨，從小到大都唯他馬首是瞻，否則想要拉他入伙，絕對沒這么簡單。

曹勉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智哥，咱兒到底是做啥？”

“賣燒烤。”

“賣燒烤？你會嗎？”

韓智撇了撇嘴：“當然。”

上一輩子，他賣了十幾年燒烤，技術還行，屬于發不粗長不大又餓不死的那一種。

百樣會，不如一樣精。

這一次他說是賣燒烤，其實是只賣烤面筋。

烤面筋大約是在2008年左右風靡一時的，韓智當時最擅長的就是烤面筋。

在1990年，沒聽說過誰賣烤面筋的，最起碼石壕縣沒有，獨門生意，最好做。

第二天一大早兒，曹勉就回家把自己的兩個存錢罐都拎來了。

進屋往地上一摔，粉身碎骨，然后從碎渣里把錢撿出來。

韓智直呼好家伙，大團結竟然有97張，另外五塊的也好幾十張，兩塊和一塊的兩百多張，加在一起1789塊。

如果簡單賣燒烤，一個爐子，木炭，再加原料和調料，七七八八的，這些錢綽綽有余。

可是想賣烤面筋，那就難說了。

因為做面筋需要谷朊粉。

這種面粉是從小麥中提取出來的天然的蛋白質，呈現出淡黃色，蛋白質含量也比較高，價格是一般面粉的五六倍。

問題是這東西市面上根本沒有，不像買酒買煙，上街就能買到。

韓智忽然想起來，其實谷朊粉就是一種優良面粉的改良劑，做面包能用到。

吃過早飯，韓智帶著曹勉去了縣里生意最紅火的面包店。

曹勉讓買盒好煙揣著，10塊錢一包的紅塔山，或者6.5元一包的阿詩瑪都成，拿上好辦事。

韓智擺擺手，說用不著。

他進去和面包師傅聊了一會兒，隨便說了幾種新式面包的做法，就把人鎮住了。

一口一個小師傅叫著，還慌不迭地上茶讓煙。

末了，還送給韓智一大兜熱乎乎才出爐的面包。

就這樣，順利要到了谷朊粉的發貨電話。

全程吃瓜的曹勉看得目瞪口呆，剛出面包店，就咂舌不已。

“智哥，你啥時候變成萬事通了？社交能力竟然也如此強大？和你一比，我都成小屁孩了?！?

韓智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兩世為人，別說18歲的曹勉，就算是曹國強，現在還不到40歲，在他眼里也是小屁孩一個。

韓智找了個公用電話，打過去問了價錢，谷朊粉每公斤3.6元，如果每次發貨一噸以上，每公斤可以便宜4毛，一噸就是400塊。

一下子把運費趕出來了。

韓智算了算，加上運費，一噸谷朊粉得3500塊左右，買燒烤爐、竹簽子、各種調料、菜籽油等等，加一塊得三四百塊，4000塊錢基本夠用。

他身上現在只有1800塊不到，還差2000多塊呢。

向家里要？

門都沒有！

就算是砸鍋賣鐵，韓澤和馬淑芬也拿不出這么多錢來。

韓智琢磨著，還得找個股東，拉個幫手，搞點贊助，隨便給身邊人一個掙錢的機會。

韓智眼前浮現出一個靚麗的身影。

在高中時代，和韓智關系最好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曹勉，女的叫安小芳。

安小芳的相貌說不上多漂亮，但是很耐看，雙目靈動，給人一種古靈精怪的感覺。

她在韓智面前，基本上沒有秘密，什么開心和不開心的事情，都會一起分享。

韓智愛面子，有時候和后媽鬧別扭，餓著肚子上學，安小芳會故意買來很多好吃的，說是自己吃，最后基本上都進了韓智的五臟廟。

她給過韓智好多次錢，韓智都沒要。

作為一個男人，花女人錢會讓人羞愧，直不起腰的。

安小芳氣的直跺腳，說我借給你錢，收利息成不成。

韓智這才收下了。

他買了一個筆記本，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

雖說后來顛沛流離的，但那個筆記本一直沒有丟。

上面記著，高中三年，他從安小芳那里一共借了596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