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雞,炙羊肉,火腿燉老鴨,香酥排骨,松鼠桂魚......
李富貴看著面前一道道珍饈直咽口水,奈何岳桑桑和赤陌一直在說話,她也不好直接動(dòng)筷。
岳桑桑:“仙者方才稱子循為友,是與子循有什么淵源嗎?”
赤陌坐于上首,與岳桑桑及李富貴不同,他面前只擺放了些瓜果時(shí)蔬,蟄蟜兒伏在腳邊閉目假寐,任由赤陌秀如鳳尾的指頭撫摸。
“姑娘想問的恐怕不止是我與你口中的子循有何淵源,不妨直言。”
“說實(shí)話,我的確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在咸陰山時(shí),石菩薩斷言子循不是泛泛之輩,還說他有造化,讓我利用自己的骨血伴生之物保子循尸身不腐,并指引我們前往落河找您,這一切的一切,于我而言就像是頭頂上蒙著一層霧一樣,我迷茫的在你們的清醒里摸索,甚至是掙扎,我......很恐慌。”岳桑桑說著說著,眼底蒙上了一層霧氣。
赤陌了然,他收回了蟄蟜兒身上的手,坐正了身子:“那就請(qǐng)姑娘,聽我講一個(gè)故事吧。”
“很久很久之前,一位仙君受令下凡歷劫,劫滿功成后他的神魂終不被世間輪回鎖定,轉(zhuǎn)而到了落河。他本應(yīng)在我這取走人世間轉(zhuǎn)生輪回的痕跡,但卻因遺失一因果之物而不得歸位,便只能再赴輪回。周而復(fù)始,他的因果遲遲不得解脫,反而深陷其中,我于落水之畔迎他百次,他一次比一次行色匆匆,未盡之事,似無歸期,妙善亦無解。”
“這故事里的仙君,指的就是楚子循嗎?”李富貴肚中的饑餓之感早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見赤陌點(diǎn)頭默認(rèn),李富貴驚嘆一聲:“哇噻,我李富貴何德何能,居然和神仙做了朋友!”
岳桑桑沉浸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她想起浣柔意味不明的眼神,那顆珠子對(duì)楚子循反應(yīng),以及浣柔為什么要把落河稱為墮魂之所,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在宣告一個(gè)可怕的事實(shí)。
“所以......是我誤了他.....”
看著岳桑桑失魂落魄的樣子,李富貴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連忙追問:“那楚子循...哦不!楚仙君,他之后會(huì)怎么樣?他...要回天上了嗎?”
赤陌的眼神仿若穿透眾人般深遠(yuǎn),他平淡的道:“今為何故,故而何為,所謂緣法,又豈是旁人能參透的。”
【怎么辦......】
李富貴看向岳桑桑,她清楚這一路走來岳桑桑與楚子循的情誼,現(xiàn)在更是有前世羈絆,楚子循的前途,桑桑的牽絆,還有,懸在他們之間無法跨越的身份鴻溝......
李富貴覺得自己像個(gè)局外人一樣,無能為力又只能看著他們各自痛苦。
赤陌看著李富貴,道:“你不餓嗎。”
李富貴一愣,這聲詢問倒像是有意無意的提醒自己,莫要過于干預(yù)岳桑桑與楚子循之間的事。
她籌措的拿起筷子,在赤陌的注視下隨意捻了一塊肉放入嘴中,一瞬間油香鮮美充斥著整個(gè)口腔,她忍不住‘嗯~’了一聲,復(fù)又小心翼翼的看向赤陌,對(duì)方的目光早已落在了腳邊的蟄蟜兒身上,果然,赤陌就是在提醒自己。
她又捻了一只烤雞腿在自己碗里,吃著吃著,逐漸被這神宮美食而徹底俘獲,她忘乎所以的大快朵頤,仿佛要把這段日子受過的苦一并補(bǔ)回來。
赤陌不知何時(shí)開始撐著下巴看著她的,那眼神里沒有鄙夷嫌棄,亦沒有驚訝恥笑,而是一種,看著鴿子進(jìn)食的和平感。
待李富貴察覺之時(shí),他又不動(dòng)聲色的將目光移開。
酒足飯飽后,他們各自回到了赤陌安排的屋子里休息,不知道是不是雜亂的心思太多,李富貴本來累的要命卻是怎么也睡不著,她走出屋子,獨(dú)自坐在花園中,仰望著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語:“原來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會(huì)有求而不得,無可奈何的時(shí)刻。”
“我們身為神明,雖法可通天,但首要職責(zé)應(yīng)服務(wù)于天道秩序,于情于者,無為而無不為。”
赤陌不知是何時(shí)出現(xiàn)的,他站在李富貴身后的長廊里,蟄蟜兒懶洋洋的打著哈欠,三個(gè)頭都噴出一口白霧。
李富貴回頭,她不想和赤陌討論這么復(fù)雜的話題,反正赤陌始終沒有要幫助岳桑桑和楚子循的意思。
她轉(zhuǎn)而盯著赤陌的腳,反問:“你腳下的花呢?”
赤陌抬起一只腳,一朵紫色水晶蘭憑空懸于腳底。
“哇,真神奇。”李富貴語氣平淡的夸贊著
赤陌會(huì)心一笑,問道:“你想不想隨我逛逛。”
李富貴跟在赤陌身邊,看著他腳下的水晶蘭隨著腳掌起伏而忽隱忽現(xiàn),心生疑惑:“你為什么不穿鞋啊?”
“這就是你叫我赤腳大仙的原因。”
李富貴:“!!!”
赤陌的視線始終注視著前方,李富貴心下一驚,趕緊斟酌著道歉:“離的這么遠(yuǎn)你也聽得到啊.....對(duì)不起啊,我口無遮攔的,但是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就是嘴欠......”
赤陌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又平和的讓人心安
兩人來到一處類似展廳的地方,墻上一幅幅失色的壁畫引起了李富貴的好奇:“這上面刻的都是什么啊?”
赤陌:“落河的歷史。”
李富貴大致看了一遍后,又問:“上頭說落河封印了妖族,阻斷了妖人兩族的通道,那為什么人間還是有妖怪出現(xiàn)呢?包括你身邊的侍女,似乎......也不是‘完全的人’?”
赤陌:“妖這個(gè)詞本就充滿了歧意,所謂的妖,指的是開靈的物種,天地自然之間,仙族是最先掌握生存法則的,其他物種的進(jìn)步遠(yuǎn)遠(yuǎn)落于其后,是以,當(dāng)妖現(xiàn)于世道之中時(shí),他們就成了‘頑固不化’‘桀驁野蠻’的另類。然萬物之靈,又豈會(huì)是一道封印就能滅絕的?至于侍女,她們的存在是物種之間的不容,亦是天道之間的有容。如此,我納其于座下教化,亦是希望有一天,萬事萬物,得善得終。”
李富貴聽的怔怔發(fā)愣,她生于嚶嚶派,自小學(xué)的就是除妖衛(wèi)道,匡扶正義這一套,雖然浣柔,阿善,讓她有了‘不是所有妖都奸詐作惡’的改觀,但于人和妖之間還是有著界限劃分,她從未想過用平等視角去看待這些異類,也從未試圖理解狼妖小黑的所作所為出于何種心情,而今,赤陌的話像是刨開了她心里的隔閡狹隘,給了她另一種視角。
這種視角是慈悲的,是寬容的,更是觸目驚心的。
她似乎明白了凡人與神明的差距,原來身份之差,僅僅是最不值一提的。
她低著頭,沉默良久,最后一問:“楚子循,一定會(huì)是個(gè)好神仙的。”
赤陌垂眸,盯著李富貴的頭頂,片刻后挪開步伐,他俯身摸著蟄蟜兒的頭,道:“還有其他想問的嗎?比如,我這神獸吃飯會(huì)不會(huì)打架?”
李富貴撲哧一笑,她深吸一口氣,順著問道:“會(huì)打架嗎?”
赤陌抬手化出一顆果子放在蟄蟜兒面前,只見其中一個(gè)頭聞了聞果子,隨后咬成三瓣,其他兩個(gè)頭才分別叼了一塊吃掉。
赤陌:“答案是不會(huì)。天機(jī)是老大,它不分配,老二和老三是不敢逾越的。”
“那......”李富貴想了想:“誰是老二,誰是老三?”
赤陌:“地通老二,斗惡老三。”
李富貴:“你的宮殿為什么是金子做的?”
赤陌:“如你所說,有錢。”
李富貴:“你為什么不穿鞋?”
赤陌:“因?yàn)椴幌病!?
“你出行的時(shí)候都那么大陣仗嗎?”
“為什么你們神仙說話都神叨叨的?”
“聽說神的命比妖還長,你能活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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