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臺,魏長生就被迫不及待沖到后臺的觀眾給圍了。
無數聲音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
“魏三,月底我爹過壽,請你唱一場行不行?”
“魏公子,我們老爺下個月娶親,您給演一場,價格隨便開!”
“魏三,你要不要回家給我當媳婦兒啊?”
某個夯貨一開口,立馬就被身邊的人給踹了出去,好家伙想媳婦兒想瘋了,擱這會兒發癲兒來了。
雖說魏三扮演的女土匪高金定確實嫵媚嬌俏了幾分,但人家可是實打實的小子,再說了,西府秦腔在京城的事業還得靠人家來打拼呢,怎么能給人做媳婦兒呢?
雖說有龍陽之好的人也有,但咱們魏三可萬萬不能被人帶歪,什么瓜皮玩意兒,滾一邊兒去!
魏長生笑意盈盈的回應著觀眾們的熱情邀約。
“各位,我們錦繡班目前僅在四川會館戲演,如果外出出堂會,還得和東家商量商量,在不妨礙東家的情況下,才能接受各位的邀約。各位爺可以先跟我們班主商量具體事宜,后續能否應約,班主會一一上門答復的。”
“現下我們要去后臺卸妝,還請各位爺行個方便,感謝感謝!”
魏長生說罷,觀眾們這才讓開一條道,轉而圍向老班主,其他戲演人員才瞅著縫隙鉆出了人群。
誰曾想剛走到后院,就聽見一群人在譏諷他們。
“淫詞艷曲,他們以為靠著粉戲就能在京城立足?簡直是笑話!等著看吧!過不了多久,官府就能讓他們在京城演不了戲!”
“南哥你說的挺對,但今天一過,魏三這個名字在京城可就徹底紅了,民間戲演俗雅與否,官府恐怕不會管吧?”
“對啊,這《滾樓》雖然是粉戲,但并不露骨,想要官府出手,那可不容易!”
被叫南哥的人冷哼一聲道:“放心,要的就是他魏三出名,而且越紅越好,一個籍籍無名的戲子和一個紅遍京城的粉戲演員,你覺得哪一個整起來更能夠殺雞儆猴?”
“原來如此,還是南哥看的透徹!”
“放寬心,這種事還輪不到我們動手,只需坐等看戲即可。”
一群人笑聲極為刺耳。
魏長生和戲班里的師兄弟站在后院拱門后臉色鐵青,他沒有想到,人心會復雜如此!
小師妹柳妮氣的臉色通紅,想要沖出去理論,卻被二師兄趙大海一把摁了回去,“由他們說去,咱們初來乍到,不要逞口舌之快!”
小師妹噘著嘴,氣憤道:“二師兄!他們說話太難聽了!”
趙大海搖搖頭,“難聽也得忍著,咱們錦繡班在京城尚無根基,稍有不慎,就會是滅頂之災,一會兒回去給你買糖葫蘆吃,別氣了……”
魏長生站在原地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忽地轉身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示意他們先進去卸妝,自己則徑直走向那個昆曲班擱置箱籠的東廂房。
房門開著,魏長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里面的人聲頓時戛然而止。
氣氛一時間尷尬無比。
魏長生沖著里邊抱拳道:“魏三自認沒有主動招惹各位,既然各位想讓我們錦繡班紅遍京城,西府魏三定如各位所愿!”
魏長生說罷,甩袖便走。
東廂房內。
南哥臉色鐵青,其他人也尷尬的不言語,畢竟在背后說人是非,還被人家聽見后當場逮了個正著,任誰臉皮再厚都不可能當做沒發生過,更何況他們比魏長生也大不了多少。
“時間也不早了,收拾東西回吧!”南哥率先打破了尷尬,魏三想紅那就讓他紅,偌大的京城還沒個人整不了他?
等著瞧吧!
……
一場戲,讓西府魏三再次傳遍了整個城南,再加上南哥回去后一番特意的添油加醋,西府魏三算是徹底在整個梨園行出名了。
因為戲演的成功,管事兒的特意給錦繡班在四川會館安排了住處,直接退了他們之前租住的小院,后續對錦繡班的堂會邀約,在經過管事兒的同意后,也訂了將近二十場。
錦繡班的所有人終于徹底的忙碌了起來,邀約唱演應酬不斷,來往于四川會館的商人也比往日多了近三倍。
農歷除夕前一日。
錦繡班已經連軸轉了一個月,個個是疲累不堪,恨不得睡他個幾天幾夜才好,可那天,天剛擦亮,西城便有貴人遞來拜帖。
說是主人請錦繡班出堂會。
要求當晚夜里亥時赴會,盡量避免被人看見,并付以三倍的銀子當做酬勞。
錦繡班初來乍到,對于京城的格局不了解,但管事兒的不可能不清楚,所以當拜貼遞到管事張元慶手中時,他罕見的皺起了眉頭,拿著拜貼看了半天才吩咐伙計道。
“告訴對方,午時回信,若時辰過了,請他們另找戲班。”
伙計應了一聲就要去回話。
“等等!”張元慶將拜貼遞給伙計,“把定金也一并退回,話還是那些話。”
“哎!您放心!”
伙計照做了。
對方也沒再多說什么,轉身就走了。
老班主和魏長生雖然不了解情況,但依據張管事的做法,這其中肯定有什么貓膩。
張元慶:“京城百姓中有個成文認知,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住在西城的,無一不是達官顯貴!”
“你們應該知道,朝廷是不允許當官的私下豢養戲班的,請戲班到府邸出堂會更是嚴令禁止,一旦被發現,那就是重罪!他們丟官罷爵無所謂,咱們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這一點,我希望你們能夠記住!”
“那個拜貼來自西城,出手過于闊綽,且要求隱秘出行,滿足這三個條件的只能是更高地位的官紳階層。所以……”
“所以您希望我們拒絕。”魏長生知道張管事是為了他們好,“但是,如果不去,他們會報復嗎?”
貴族的自尊不是他們能挑戰的,況且,那日昆曲班的對話他時刻不敢忘記。
上頭的人要整你,簡直是花樣百出,防不勝防。
對于對方會不會報復這件事,張元慶只能說,“嗯……那就看品行了。”
老班主:“……”
魏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