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了。

林子染愣住了，自己該不該去？

林子染完全處在應激狀態里，直到聽到這句話時才露出倉皇神情。

“為什么……就只有最后一面了？”

這三天里，真正運行如常的只有公司系統，他們都知道了顧知華的死亡，可是他們同樣清楚，還有林子染，只要有她在顧式就不會出問題。

林子染自己找了把凳子，在棺旁從早靜坐到晚。

有時候坐著坐著，突然會說一句：“蘭斯，這個人不是李蕤。真的不是。”

蘭斯瞧一眼棺中面覆黑紗的男人，再看一眼林子染，半晌道：“林子染，你清醒一點。。”

林子染怔怔點頭，枯坐許久之后又會開口說一句同樣的話。

“蘭斯，他真的不是顧知華啊。”

雖然身材相仿，但她總覺得這里裝著另一個人，甚至根本不是人，是蠟像模型之類的替代品。

蘭斯不再回應他的詢問。

高層們全都靜默地幫忙操持著這場葬禮，誰也沒法面對這樣的巨變。

從今日起，顧式真的要換了。

七月十五日，顧知華下葬。

林子染一切都倉促匆匆，讓人覺得這八年不過大夢一場。

沒有人能理智冷靜地度過這一天。

葬禮正式開始時，林子染還是去了。

她穿著平整服帖的黑色的長裙，胳膊旁側的白紗醒目到刺眼。

歸于塵，歸于土，歸于光。

自葬禮開始的那一秒，林子染再也不去看任何人。

藍名一度詢問過他的狀態，后者一言不發，連眼神對視都不再給予。

她已經被困在黑暗中，徹底出不去了。

陌生的圣歌在穹頂上空盤旋，遠處有低泣和抽噎聲。

林子染反而有種抽離的放空感，這一刻沒有流淚。

她安靜地凝視著被花枝覆滿的棺樽，以及睡在里面容貌陌生的另一個人。

血液放緩著速度，連心跳都在不斷沉沒。

她回憶著自己和顧知華最后說過的一句話，一切都好像那么美好，那些美好的時光一直都在他的心底，可是再也無法浮現出來了。

心臟再次開始絞痛。

所有記憶和思想都再也無法逃離這個桎梏，她似乎也在沉淪陷落，靈魂掙扎著不見光亮。

自己失去了顧知華。

顧知華是被陶志華親手害死的，如果不是那個人，顧知華可以陪自己很長很長時間的。。

為什么他會這么離開自己。

分明還有好多事情都沒有辦好。

顧貝貝一直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媽咪，這幾天他一直都想過去，告訴自己的媽咪不要怕，還有自己，可是從現在他們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顧知華這個父親，同樣還有林子染這個母親。

林子染已經認不出他們了了。

她甚至看到顧寶寶和顧貝貝的時候，也只會點頭笑笑，然后輕聲說道：“孩子真可愛。”

她已經記不住聽他們曾經發生的事情。她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出來。

“蘭斯姐姐，我媽瞇會好么？”

顧貝貝無助的看著蘭斯。

蘭斯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后輕聲說道：“會好的，她一定會想起來你的，你媽咪只是生病了，不是不要你們了。”

她只是生病了而已。

林子染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畫上，猛烈抽氣一聲，心臟再次被攥緊壓縮，痛到幾乎要跪下來才能支撐身體。

疼痛如同電流般在貫徹他的全身。

蘭斯在她栽倒之前快速接穩，然后馬上抱著林子染快步往不遠處的醫療室走。

還沒有等往外走出幾步，女人又一手捂住心口掙脫開他的支撐，踉踉蹌蹌地往回走。

然后長跪在棺樽旁側，紅著眼睛卻無法再流淚出來。

站在遠處的藍名看得心焦，詢問性地看了眼劉宇。

我們……要不要告訴他？

劉宇無聲搖頭。

“不要，再等等吧。”

葬禮結束的最后一秒，林子染才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轉身往外走，不再與任何人告別。

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有自己的未來和生活。

可是自己已經沒有未來了，沒有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跟著顧知華一起消失的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了/

藍名他們只能看著顧貝貝拉著林子染的手，然后慢慢的消失，身旁的蘭斯一直跟著。

黑摩利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掛著眼淚。

林子染腳步突然踏空，下一秒就被疼痛完全卷走意識，再度回歸混沌。

F國，海邊別墅。

管家和女傭們難得忙碌起來，進進出出著添置新家具和擺件。

他們的小少爺似乎終于有結婚成家的意向，居然帶了個人回家——這么年輕的黃金單身漢可不多，不談戀愛才像有問題。

但是藍名帶回來的人，雖然模樣俊俏，但是臉色蒼白，似乎一直在生病。而且那個人還帶著個小男孩兒。

不過那孩子長得真是可愛，可愛的不得了。

最初帶回來的時候是在發高燒，聽說在飛機上都吐過好幾回。

后來靠藥物硬是退了燒，可又像個盲人，誰也不看，來家里一個月了，從來不吭聲。

林子染便像是化作寒冰一般，深陷在房間一隅里裹著毯子昏睡度日。

既不肯與任何人交流，每天進食量實在少到沒有，要靠營養針維持狀態。

誰看了都心疼。

林子染皮相長得極好，尤其是生病的時候，更多了幾分可憐的神色。

怎么就病成這樣，要多久才會好起來？

頂級的心理專家經常過來會診，其他醫療人員也進出不休。

可是無論他們說多少話，林子染都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們，，沒有任何反應。

心臟的疼痛是內在情緒的外化表現，本身并不是臟器病變。

但也會一陣陣地發作。

藍名和蘭基本上上二十小時都在陪著她，可是仍然沒有用。

有的時候蘭斯和蘇芒回來。

林子染會抬起頭然后對他們笑了笑，隨后又轉過頭，看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她這樣已經多久了？”

蘭斯的神色有些擔憂，看著顧貝貝也帶著同情。

顧貝貝搖搖頭，小小的人似乎承受了巨大的難過。

“蘭斯姐姐，媽咪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