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有時會在凌晨三點響起,卻與任何靈異事件無關。蒙靜的手機就是這樣的,讓人嫌惡。
這晚,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幸虧她也沒有恬而入夢,只是趴著在辦公桌上睡著了。由于手機的鈴聲,她突然驚醒,才發現自己的肩上披著崔瀾宇的外套。
突發的案件辦理得差不多了,蒙靜便讓其他人回去休息。這里只要有她和瀾宇就足夠了。
手機收到了一封郵件,是簡哲發來的。這讓蒙靜猛然清醒了許多,捂著前額說:“啊,這臭小子。都幾點了,還不睡!怎么辦呀?這媽還怎么當呀……”
瀾宇正從旁邊的資料架上取下一個文件夾,看到她如此懊喪,本想去安慰一下她。可他知道她很快就會恢復過來的,便也沒想自討無趣。然而,這回蒙靜似乎真的很沮喪,低著頭遲遲抬不起來。
終究是不忍心,瀾宇放下文件夾便想去和蒙靜聊上兩句,卻發現蒙靜低著頭只是在看手機。
“這可是個有趣的故事……”蒙靜喃喃地說。她嘴上說著有趣,但是卻垂下了雙眉,仿佛有點感傷。
“什么故事?”瀾宇問。
“來,看這個。”蒙靜笑著將手機遞給了瀾宇。
簡哲所發來的郵件無疑就是講述自己在葉老太案中的發現。從收到老爸簡森的電腦,到找到傻子、取得監控攝像的平面圖,再到簡哲根據現有的線索所作出的推測,郵件里都全部寫清楚了。
“嗯……憑借傻子的供述,說鬼的身上有臭味,以及傻子在當天傍晚聽到的敲打聲,而認定鬼躲在了垃圾箱里……”瀾宇一本正經地說,“這好像說得通,卻無法逮住任何人。”
“也是。我們可是要先對付這里的事情。”蒙靜笑著聳了聳肩,繼續拿起睡前正在看的一疊資料。
“可是,這里提到了簡森,就是你的……”
瀾宇話音未落,便看到蒙靜將手指放到唇上,示意他安靜。他知道蒙靜其實很在意,卻并不會因此落下本職工作。或許,他們只要認真對待每一條線索,便會更加接近真相。
干得差不多了,兩人便到樓下透透氣。蒙靜站著,瀾宇蹲著,都點燃了一根香煙。這場景十分熟悉,兩人以前也沒少通宵工作,有時他們會叫上老唐和陳鳳,有時則只有他們兩人。
“喂,爛魚。你怎么老加班?”蒙靜吐了口煙說。
“還提這些掃興的事情。上次那個床底藏尸的案子,不也熬了我們兩個通宵嗎?”瀾宇苦笑著說。
“哈,那回老唐差點在現場吐了出來,幸好你及時把他抬了出去,不然要被老張罵死了。”蒙靜笑著說。
“我怎么記得我是把他踹出去的?”瀾宇歪著腦袋說。
“不管怎么樣,把你留在身邊真好。”
“嗯……”
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靜默了片刻之后,兩人先后笑了出來。瀾宇笑著說:“喂,說句謝謝會死嗎?坦率一點嘛。”
“含蓄一點才有意思呀。”蒙靜笑著說。
“那么……”瀾宇說著站了起來,雙眼直盯著蒙靜看。
只見蒙靜像是一座雕像一樣紋絲不動,等到瀾宇稍微靠近一點時,突然往他臉上噴了一口煙,還咯咯地笑了出來。
就在這時,蒙靜和瀾宇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們同時收到了短信,說是又發生了案件。兩人不約而同地兩眼上翻,只能硬著頭皮前去支援。
專心對付郝明的簡哲這會兒也不得清閑,主要是功課太多。自從聶秧家收到了那封匿名信之后,簡哲才頓感當學生真難。
還在上課,他的心思就放在了郝明身上,使得被老師點名都懵然不知。最終,老師為了讓他更加集中精神,把他驅逐到課室最后面去罰站。
就是站著,簡哲還是沒法專心上課。幸好他早就預習過一遍,對學習的影響并不十分大。
郝明早在少年時期,做事也是深思熟慮的,就看他調查監控攝像一事便可見一斑。即便是在當年,他也沒留下多少線索,不然警方和簡森也不會完全抓不住辮子。當年都無法做到鐵證如山,現在更是癡人說夢。
簡哲的對整個事情的走向做了推測——最終可能無法將任何人治罪。
就在他沉思的時間,老師又向他提了問,測試一下他是否浪子回頭。他沒聽清楚問題,反倒問老師:“繼續做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情,有意義嗎?”
課堂上沒有人理解簡哲的這個問題并非針對老師,全都認為他太過叛逆,但也只能目瞪口呆,凍結了氣氛。
他忘記了放學之后要到班主任那里聽訓誡,一溜煙地就跑了。剛出校門,他就收到了老唐的電話,讓他去搭把手,替補她母親的缺位——蒙靜回家暴睡去了。
老唐這算盤打的挺響,使喚起了領導的親屬來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規。
看監控視頻,這倒是讓簡哲很感興趣。因為這視頻是伊甸酒吧的監控錄像,主要是看關于夏娃余笙韻的。
老唐和陳鳳根據蒙靜的指示,又去了伊甸酒吧。負責人告訴兩人,自從蒙靜和瀾宇來過調查之后,余笙韻還來過。當時,酒吧里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不知是誰透露給了余笙韻知道。而余笙韻知道了有人調查她之后還有繼續來。
這件事情引起了蒙靜的注意。如果是一般人,知道有人調查她后肯定會覺得不舒服,以后都不想去了。余笙韻反其道而行之,若不是她有必須去的理由,就是故意表現得若無其事。
收到了蒙靜的指令,老唐和陳鳳將酒吧最近的所有監控錄像都收了來。可是,調查余和郝的這件事根本沒有立案,不會有人支援他們。又由于這是蒙靜的要求,母債子償,簡哲還沒回家就先到了市局一趟。
瀾宇這時在休息室里睡得不省人事,事情只得由有限的幾個人干。老唐和陳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分派任務,簡哲則和一個新人一起坐在辦公室邊上的會議桌上盯著筆記本電腦看。
這新人名叫謝韜,黝黑壯實,看起來像是個黑人。據說他是警校的射擊冠軍和格斗冠軍,專業技能很強,實則應該待在武警部隊。這樣英明神武的家伙與簡哲并不是一路人馬,兩人雖沒有互相鄙視,但也甚少交流。
唐糖為眾人從食堂打了飯,又帶來了母親煲的老火湯。可是,大伙一邊吃一邊工作,吃出的味道大概跟吃蒙靜煮的飯差不多。
本想騷擾一下簡哲的唐糖,看到對方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像只無縫的雞蛋。最后,她只能在旁邊轉悠了一會兒,給簡哲綁了一條小辮子,故意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便無趣地走了。
老唐本來說只是要閉目養神,卻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嚕。陳鳳將一張餐巾紙放到他的臉上,被吹了起來。
就在這時,所有人的電腦都響了起來,收到了簡哲發來的郵件。郵件里只有一個附件和一句附言:“視頻里有關余笙韻的部分都剪了下來了。”
這無疑大大減少了大伙的工作量,老唐和陳鳳歡迎之至。可是新人謝韜卻不以為然,繼續看著冗長的原文件。他是想要找到簡哲疏忽大意而忽略了的部分來,給簡哲好好地上一課。
掛鐘的工作最自在,只顧自己走,時間準不準是人類的事。這時它走到了十一點,高高在上地看著簡哲捂住了嘴巴,貌似發現了一點什么,還將大伙叫了過來。
簡哲視頻分成了兩個,一個播放蒙靜去酒吧調查之前,另外一個播放之后的情況。這些都是在白天拍到的,很清晰。
“你們有沒有發現,余笙韻在發現自己被調查之后的動態,和之前的動態有什么區別?”簡哲問。
“快說,下班了。”老唐催促道。
“之前,她總是盯著一個方向看。看,她看著江邊外面。”簡哲指著屏幕說,“她得知警察在調查她之后,那樣的動作就沒有了,只是偶爾看一下。”
“嗯……”眾人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說:“還真是這樣。”
“她這樣是不想讓人發現她盯著某處看。那里不是風景,而是信息。信息總會變化,永遠都看不膩。”簡哲說。
“這也就是說,那個幫助她做事的人就在那邊……”陳鳳低頭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說,“那邊是過江的橋!”
“不會吧。這么遠的地方,非得弄一塊大屏幕才能看清。”新人先生駁斥道。
“信息的傳輸可不需要夠大才行。”簡哲說。
“那你說,怎么能看到?”
簡哲一時沒能回話,目光在辦公室里面游弋,最后停留在了一個局域網的分線盒上。只見那分線盒上的信號燈不斷地閃爍,他說道:“光……”
“光?光纖?”大伙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分線盒。
“不,就是光。”簡哲指著屏幕說,“她每次都是在下午去的,還向著東邊坐。橋在東邊,太陽和她在西邊。只要人在橋上拿著一塊小鏡子,就可以通過陽光的反射,向酒吧這邊發暗號。可能是摩斯密碼,也可能是二進制數。只要練習一下,這都是能做到的。”
“那酒吧就在過江橋的旁邊,不算太遠,應該可以做到。那么,我們只要調取橋上的監控錄像,就知道是誰在橋上了!”老唐說著就想打電話。
誰都很著急,但掛鐘還是自顧自地走著,連這天都沒有走過去。即便性子再急,也只能等到次日再說了。
簡哲看到橋上的監控錄像時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他踏著薄暮,來到了市局,找到了老唐。
蒙靜和瀾宇都請了一整天的假,還在家里睡得像個死人。
那段視頻早就被老唐等人看過,也已經找到了可疑的片段。為了讓簡哲知道自己努力的結果,才把他叫來了。
“看,就是這個人。每次都和余笙韻幾乎同時出現。只不過他出現在橋上,余笙韻出現在酒吧里。”老唐指著視頻中的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說。
只見那男人掏出反光鏡,調整了一下鏡子的方向,然后不時用手遮擋鏡子。帽子遮擋了半張臉,簡哲卻從他那瘦小的身形上認出,此人應該就是郝明。畢竟,他無法想象有第二個人與郝明身材一樣,還會向余笙韻打暗號。
“這是郝明吧?在打暗號。”簡哲說。
“這下好了,鬼才會相信這兩個人沒有關系。”老唐滿足地嘻嘻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陳鳳闖進了辦公室,將一張打印紙“啪”地壓在了桌上,說:“這家伙用的是摩斯密碼,翻譯在這里。”
老唐和簡哲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張紙,上面赫然寫著:“那件事,有進展”。證據確鑿,這兩人就是用這種方式來互相聯系的。
看到這個,簡哲也有點坐不住,坐著拼命抖腿。誰料,他的脖子后面突然一緊,被人從后拉了起來。
“快考試了吧?你在這里干嘛?”蒙靜目露兇光地說。
“啊,靜姐,你上班來了……你先看看這個……”簡哲指著屏幕和紙張說。
蒙靜把兒子丟到了一邊,將目光放到了電腦屏幕上。簡哲趁機向老唐和陳鳳擺了擺手,躡手躡腳地就離開了辦公室,風一樣逃跑了。
僅憑這些情況也說明不了什么,蒙靜便去找了網絡部。
網絡部門正在幫忙查大砍佛,但是由于那家伙很高明,即便是網絡警察也只能初步認定信息源是在本市。關于更加有力的證據,蒙靜也只能得到“正在加班”的回復。
郝明說的那件有進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現在大概只有當事人知道。
留在局里也琢磨不透,蒙靜這回放棄了在辦公室玩紙牌,下令讓組員們都下班回家休息去。
陽光已然消失了蹤跡。家中幽靜,蒙靜像是個賊一樣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卻已經被簡哲聽到了動靜。
只見簡哲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沒精打采地說:“明天考英語,沒煮飯呢?”
“Oh……Don`t worry,I am the chief tonight。”蒙靜用生硬的英語,矯揉造作地說。
“Chef吧。”
“哈哈,好了叫你。”蒙靜打發了兒子,打開冰箱才發現它空空如也。
正打算叫個外賣了事,聶秧就捧著一個飯盒來了。她一看到蒙靜在家,便讓蒙靜等一會兒,又捧了一個飯盒來。這些年來,她們家已經習慣了多煮點飯,讓隔壁這母子隨時也能討到吃的,盡管他們都是吃不出好壞的機械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