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辱你，害你，拿你試藥，將你軟禁雪藏。如果失敗了，就同其他尸骨一般，與山石同眠，倘若成功了，在他們眼中，你便成了一道美味，他們要拿你大快朵頤了！”

聶隱把神子的小臉扳正，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他們想要的就是不死，而你卻賜給了他們想要的，這豈不是得償所愿？到頭來你卻僅僅是順水推舟，剝奪了他們的部分神智思維而已……仁慈，實在是太仁慈了！”

“那……那要怎么辦呢？”

聶隱聲音如同魔音一般在女孩耳邊回響，一番話說得她昏昏沉沉。

女孩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感覺眼前站著的不似人形，倒像是一頭不知名的兇獸，眼中散發著擇人而噬的兇光。

“怎么辦？哈哈哈……”

聶隱露出笑容，兩手攤開，放開變若神子，后退幾步說道：

“我如果是你，一定不會讓他們心滿意足地長生久視。”

聶隱臉上露出一抹邪性的笑容，繼續說道：

“既然這些禿瓢怕死，那就讓他們死！不但要讓他們死，還要痛苦地死，扭曲地死，千刀萬剮，死得不成人形！”

“這些僧人們對你的所作所為，你都要加倍奉還！傷害過你肉體的，就讓他寸寸斷裂，碎成肉泥。至于那些囚禁你，把你當做盤中美味的人，你就看著他們匍匐哀嚎，淚流滿地才好！”

聶隱現在滿身是干涸的血液，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一字一頓說道：

“殺人要誅心才是。”

女孩面露茫然，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甚至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和仙峰寺也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

女孩原本以為，自己把僧人們變成行尸走肉已經算是邪惡至極，有傷天和了，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句句邪性，開口就是千刀萬剮，連死法都要分成痛快和不痛快的。

變若神子再看向聶隱，忽然覺得一股冷氣順著脊椎往上攀爬，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心虛道：

“你這……不太好吧？”

聶隱歪過腦袋，輕輕摩挲下巴，仔細思索了一番，笑道：“有什么不好，我覺得非常好。”

“我們在山下就曾經手刃數人，他們的姓名經歷，我一概不知。僅僅是因為陣營對立，我們就刀刃相見。”

聶隱一手拿起桌上的話本，另一只手指向弦一郎，笑道：

“你說我們在話本里是好人，可是好人為了自己的目的，也會殺掉無怨無仇的陌生人。現在處置仇人，反而心軟了，這算是什么道理？”

“既然有仇怨，那就無手段不可用，無手段不用其極！”

“別聽他的！”

普羅祖師坐不住了，哪能看著聶隱蠱惑變若神子向仙峰寺復仇，普羅祖師頓時在畫里張牙舞爪，畫軸上金光燦燦，氣呼呼地說道：

“你讀圣賢書，要學圣賢的道理，不要聽這家伙的邪魔歪道！”

普羅祖師見變若神子一生囿于書閣，雖然對僧人們滿懷怨恨，但是心地尚且純良，否則也不會把失去神智的附蟲者都約束在金剛山內了。

普羅祖師對聶隱憤憤道：“這孩子算不得奸惡之人，我們該教她寬容向善的道理，你怎么能同她說這些？”

“道理，什么道理？”

聶隱揮手打散金光，一把攬住變若神子肩頭，把神子拉到自己這邊，笑道：“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這世間也沒有叫人吃悶虧的道理。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倦乏了就到處走動散心，挨打了就要打回去，這才叫道理！”

女孩倒在聶隱懷里，聽他說的都是一些小事，卻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只覺得心口砰砰直跳，看向聶隱的眼睛亮晶晶的，仰頭道：“你說的對！”

“壞了！”

普羅祖師心里咯噔一下，還想再說些什么，不愿意看著神子被聶隱帶歪。

聶隱指著放光的畫卷，對懷中的女孩說道：“她叫普羅，是仙峰寺的祖師。”

此話一出，變若神子精致的小臉上頓時多出幾分戒備，繞到聶隱身后，抓著他的衣袖探出半個頭來，說道：

“難怪她總是教我大度，原來是同和尚們一伙的！”

普羅祖師啞口無言，畫像上的女子氣的直跺腳，恨不得跳出來掐死聶隱。

女孩環抱住聶隱的胳膊，絲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血腥味，問道：“那依你看，我該怎么做才算解氣呢？”

聶隱瞟了一眼旁邊的弦一郎，一手搭在變若神子腦袋上，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聲音似乎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笑道：

“戰場！把他們送到戰場上！那是一臺巨大的絞肉機，嗯……你可能不懂絞肉機的意思，但是上到戰場上，會有人不厭其煩地殺死你討厭的僧人們，他們會被肢解，破碎，永世不得超生。”

“戰場？”

女孩露出不解的表情，朝聶隱眨了眨眼睛，油燈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瞳仁里，女孩咬了咬嘴唇，問道：“戰場是什么地方？那里遠嗎？”

弦一郎聽到這里，眼睛一亮，終于理解聶隱的想法，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腰板挺得筆直，也站起身來，對著女孩笑道：

“他說的不錯，山下要不了多久就會開戰了，開戰的地方就是戰場！你把他們送到那里去，一定可以滿足你的心愿！”

神子聽完，面露糾結之色，搖了搖頭，回答道：“抱歉，雖然我也想把他們趕到那個你們說的戰場去，但我操控不了離我太遠的附蟲，如果下山的話，它們會大鬧一通的，那不是我希望的。”

畫像上的普羅祖師聞言，立刻抬起頭來，贊嘆道：“多好的孩子啊！”她越想越覺得，如果沒有聶隱攪局，說不定還真能讓神子和仙峰寺和解。

普羅祖師越想越氣，于是轉過身去，用畫軸狠狠撞了一下聶隱腦袋。

“說起來也是，你離不開變若之力……”

弦一郎皺眉沉思，從懷中取出變若沉積物，遞給女孩，問道：“這些可以代替金剛山的變若之水嗎？”

變若神子接過黑乎乎的沉積物，高舉過頭頂仔細端詳，又小跑到油燈邊，用火焰炙烤了一番，這才放進嘴里，兩排整齊細密的牙齒嘎嘣一咬，變若沉積物上立刻出現一個小豁口。

聶隱看得眼皮直跳，這東西居然是脆的嗎？他把目光看向旁邊，發現弦一郎也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

“這……好吃嗎？”聶隱遲疑著開口問道。

變若神子搖搖頭，回答道：“不行，這東西雖是變若的沉積，但是太過斑駁復雜，除了變若之力，還參雜了許多死靈和戾氣。”

女孩看向弦一郎，目光清澈，說道：“如果依靠這種東西成就不死，那么最后一定會失去神智，變得和山上的那些僧人們一樣，只不過一個是被附蟲操控，一個是被沉積的戾氣侵蝕罷了。”

弦一郎知道變若神子說的都是實話，臉色更加陰郁。

“山上的水里蘊含的都是純化過的變若，里面各種殘渣都被附蟲們吃掉了，所以才會有我的出現……”

女孩如畫的眉目忽然低垂，又想起幼時，朋友們一個接一個的在她面前或瘋或死，變得不成人形。想起傷心事，女孩秀眉微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你無法離開這里吧。”

聶隱見狀，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思索了一會，柔聲問道：

“如果接受龍胤之力，你能擺脫變若的束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