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我帶來了,事情您給說了就行。這樣錢,我也給的沒牽掛。”周元拍了拍腰間的皮包。
拿了一個矮凳子,坐在了周昆川的身邊,順手接過呂三伯遞來的煙。
劃著火柴點了起來,抽煙這事,上輩子他很熟。這輩子,這算是第一次。
“這事說起來,也有十幾年了。”呂三伯開口對著周昆川勸道:“當年您兩口子也算是做了好事,說吧。”
“八四年吧,那年天氣很冷,難得的下了一場大雪。雪都能蓋了腳背,我和你媽,就是倪英秀。”
周昆川換了一根煙,帶嘴的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煙圈,終究開了口。
“兩個人帶你妹妹去醫院看病,她得了腦膜炎,村里看不好,還是去市里的大醫院給看的。”
“大雪天,從天亮走到天黑,才走到了醫院。”
“還好送的及時,你妹妹沒什么大礙。但是得住兩天院,我們呢,就是在那里看到你的。”
周昆川愣神看著周元,眼神放空,沉浸在回憶里。
在照顧妹妹的第三天,醫院被送來了一個被開水燙傷的小孩子。
當時醫生進行過簡單的處理,孩子是醒著的,沒有哭,也沒有鬧。身邊也沒有大人陪著,就是一個人躺在病床上。
“那時候,你親媽把你送去了醫院,就到處借錢去了。可她能找誰借到錢呢?”周昆川吸了口煙。
煙霧伴隨著說話,從嘴里慢慢的透出來。
“你媽那晚上就看到了,不忍心看你那發呆的模樣,就好心的走過去,問你吃不吃糖。”
“你也不說話,就對著她笑了一下,然后就暈了過去。把你媽給嚇到了,急忙喊來醫生給你看。”
“醫生都以為她是你親媽,就讓她簽了字,做了手術。那時候哪有錢給你交手術費啊?”
“這事吧,得虧我們家老二,他在市醫院做主任,他給坤川說了情,他墊付了一半,剩下的就先欠著。”呂三伯接過話,說了這么一嘴。
“這之后,過了一個星期,你才醒過來,醒來誰都不認識,話也不知道說,就只會對著你媽笑。”說起這個,周昆川滿臉的感慨。
“你還記得你琳琳阿姨嗎?就是市醫院的護士長,幾年前,每到過年,我就帶你去看的那個阿姨。”
周元點了點頭,每年的大年初一,周父都只會帶著他一個人去市里見一個阿姨。這事情,周元記得,不過最近幾年,周元上了初中后,就沒去過了。
因為小的時候,周元去,那個阿姨都會給他買吃的,買衣服,這大了之后,她開始給錢之后,他就沒去過了。升米恩,斗米仇,他爸是這么說的。
“她也看到了,你不說話,只會笑,每次換藥的時候,總是令人心疼的要死。別的小孩打個針都哭,就你換藥的時候,對著她笑。”
“她也真的對你很好,剛好那年她新婚,別人送了一箱子罐頭,全給你吃了。”
“見你不會說話,就一字一句的教你開口。那時候你開口說話還說不清楚,醫生說什么什么神經傷到了。”
“對對對,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喊老子三伯伯的時候,總是喊憨波波!”呂三伯見氣氛很沉重,開口笑著活躍一下氛圍。
“你能活著,那些醫生都很是驚訝。”
“其實你親媽也過來看了你幾次,她就是隔壁老陳村的,我認識。每次過來看著你媽帶著紅,在你身邊照顧你,都只看一眼就走。”
“整整半年,你都躺在床上的,后來出院,還是老子把你背回家的。”周昆川說道這里,沉默了下來。
周元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他們能幫著他從閻王手里把他命給搶回來,算是救命之恩了。
還有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周元突然覺得腰間的錢燙的厲害,這么大的恩情,是這一萬八能還的了的嗎?
哪怕這之間,周母偏頗周成山,周元突然也很理解,一個是親兒子,一個不是。怎么選,也能選的過來。
“回家之后,又過了三個多月,你才能正常走路。”
“那時候,你哥哥都七歲多了,肯定會在心里不滿意,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給你,他心里怨氣不小。”
“也是這么多年,他從未喊過你弟弟的原因。”周昆川還不忘給周成山解釋一句。
“你親媽呢,也沒有找過來。倒是村里有人在老陳村見過你,認識你媽。”
“我們就帶著你,去找了你親媽。”周昆川對著呂三伯開口說道:“這事,你清楚,兩邊你都接了手,你說吧。”
“嗯。”呂三伯難得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說起你媽來,你媽也是個苦命人。人不是咱們這里的,聽說是川蜀那邊過來的人,嫁給了當時當兵的你爸。”
“他剛結婚,生了你,就從軍去了南方。再也沒回來過,只有部隊給送了一枚獎章回來。”
“你媽一個人把你拉扯大,雖說有地方上在幫忙,但架不住她就是個女人,地方上也不能派人駐守不是。”
“加上,你媽受不了打擊,傷心過度就傷了身子。那天正好用煤爐燒水,你站在旁邊玩,就把水壺打翻了。”
“后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其實你親媽她,把你給了坤川以后,人也沒了。”
“當初看到你爸媽帶著你找過去,啥話也不說,就讓你爸媽出一擔稻,說你從此之后就是周家人了。你的命是周家救回來的,說什么也不愿意再看你。”呂三伯扔掉手里燙到手的煙頭,又抽了一根出來,接上。
剛好用周昆川手里的煙頭接,還省一根火柴。
“事情得樣子,也就是這個情況了,怎么做,你們自己說吧。”呂三伯拿著煙頭,站起身,走了出去。
父子倆,都沉默了起來,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爸!要不這事就算了吧。”周元故作輕松的樣子開口說道:“這錢,還是我問別人借來的,剛好還回去。”
“可…”周父剛要說話,周母就從廚房沖了出來。
“算了?算什么算了?說好的事,就這么定了!你拿一萬八,周許兩家就算清賬了!”周母憤怒的按住周昆川,不讓他說話。
“也行!那我去喊呂三伯。”周元一聽周母這話,心里的氣也起來了。起身,剛要去找呂三伯,呂三伯就走了進來。
“行了,行了,這事既然你們決定好了,我也拿了紙筆過來,咱們簽個字,交了錢,我給二子去單獨立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