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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化龍記(完)

自那夏雨過后,近百載再不見那黑蛇仙現身,鎮民生活安居和樂,蒸蒸日上,舟車商賈,四方賓客往來漸多,與外界交際愈來愈密了。

鎮子也漸漸擴大過半,當年五里外的柳樹已經囊括于鎮中了。

百年前故老漸盡無在,現鎮民眾基本沒有親見過黑蛇仙,但對于蛇仙當年與鎮子的諸事淵源,早已記入鎮志,并且口口相傳,輩輩相承為一段佳話了。

一日,一外地商販來此,聽得黑蛇仙的故事,又親見了那百年前的古柳,覺得甚是有趣。

半信半疑間,趁旁人不甚留意之際,便折下一拇指粗細的枝條,當即從斷口處滃然涌出清泉。

那商販唬了一跳,用手去堵,卻不得堵住,仍由指縫仰射,來往幾個鎮民突覺有人在古柳近旁,連忙上去喝止。

走近幾步卻見此人一手懸拿一截柳條,一手捂住柳身某處,且那遮掩之處不住地有水流溢出,將圍欄近地淋灌透濕。

鎮民惶疑驚怒,怎的有人竟如此大膽,觸碰神樹不說,居然還折斷了樹枝!當即一邊派人尋鎮主,一邊要上前捉拿孟浪之徒。

那商販見鎮民面含慍色,沖向自己,知是闖下大禍,松手就跑,哪只路面被水流浸濕,一個腳底打滑,頭磕破在雕花圍欄的石柱上,不省人事了。

那鮮血汩汩流淌,滲入泥土混進溪渠。意料之外鬧出了人命,鎮眾當下議定,托那商販同行之人,給付其親屬一定安葬費用,送其回鄉葉落歸根。

于是,差人收拾行李,扶欞還鄉去了。

那斷樹之處盡斷著,鎮主著人以布綢等裹覆傷口,再以金絲纏固,焚香告禱一番,雖仍有水泄沁出來,也無甚法。

所幸的是,好像并無甚么大礙,鎮上依然一片閑安。

本以為事已至此,應是完結了,誰知夜深時分,一聲炸雷響開,劈向柳樹,聲聞十余里。

正是秋日時分,甚少有雷霆天氣,這一聲把整個鎮子驚醒。

眾人不約而同想到晝里一事,只聞雷聲,不見雨水,心上都生不妙。趕緊披衣靸鞋往柳樹處行去。

果然遠遠見已有不少人聚在一處,更令人駭然的是,那柳樹居然攔腰被雷劈斷了!

斷掉的樹冠已經焦黑,立在地上的一截也黑黢黢的張著大口,里面空空如也,再不見清流。

不少婦孺已經低聲啜泣不止,男子們也不勝悵悵。一時只聞哭聲,無人知曉何可為。

忽然又一聲炸雷響起,眾人驚懼躲避,那雷沿渠劈行,像是追尋何物。

未待眾人反應,一條黑蛇從溪渠騰躍而起,直沖霄漢,黑蛇仙!

“是黑蛇仙!”有人大呼!

雷光映射,巨蛇的鱗紋清晰可見,騰躍帶起的水花竟形成彌漫的水霧,濡濕了眾人頭臉衣身

但沒有人離開,大家慢慢不約而同地高聲呼喊著:“黑蛇仙!黑蛇仙!”

那雷緊追黑蛇連劈,黑蛇身姿矯矯,旋旋飛舞,引得烈風不止。

然電行半空,疾如狂矢。眾人還未看清,就聽得驚風颯颯,巨蛇疾墜,須臾間跌入月環湖邊葦叢中,一時天地間蘆花飛雪,一片茫茫,雷聲止。

天已大亮,鎮民們終于尋到巨蛇,巨蛇半陷泥灘,蛇體傷痕累累,更令人驚悸的是,一群蟲鼠正在嚙啃蛇身,腥膻味濃。

巨蛇抬尾,似求擺脫蟲鼠,然終不成,力漸竭,一動不動任由啃咬。

鎮眾見此,不待號召,紛紛脫衣扒鞋,趕蟲驅鼠,護住蛇體。更有忙亂不及,邊哭邊趕,甚至當蟲鼠來咬,直接伸手擋在蟲鼠齒夾之下的。

天漸大亮,日出于遠峰之上,湖灘長煙一空,蟲鼠殆盡。

巨蛇傷重,民眾哭泣,鎮主目蓄淚光,道:

“已別無他法,若待天黑,蟲鼠再來,恐……不如我們竭力將蛇仙送入大湖中,避仙體遭毀?!?

“魚會不會……”有人設疑

“我們效仿古人,投些米食,魚有的吃,仙體也許不會被啃食。”

“是啊,蟲鼠分明是報復蛇仙,魚兒不同。”

于是鎮民男子竭力將蛇體送護,女子皆回家搜集米食投入湖中,終將蛇仙送入湖中。

天已暮,眾人也互相攙扶,慢慢回鎮。

半途上,忽聽聞有水聲碾湖而來,眾人回頭一看,飄風驟雨直砸得湖面模糊不清,湖水沖破渠堤,如飛奔之馬,往那鎮子涌入,眼看著溪渠水漲,就要漫過渠岸,摧毀民居了!

嘩啦!湖面涌起一股水柱,初如沸水后如涌泉,最后沖天數十丈,水柱旋轉不止,其勢愈來愈大,把個周邊雨滴一并吸入其中。

接著一道雷光,直直射入水柱中央,一條巨蛇繞柱而上,直至天門,張口將那水柱并雷電一口吞入,雷光自其體內由鱗片縫隙透出耀目之光。

砰!巨蛇周身鱗片霎時崩裂開來,似流星飛濺,白光耀目,凡人哪能忍受,紛紛以手護目!

隨著那光漸息,眾人定睛一看,一條黑色巨龍懸立云霄!

蛇仙化龍了!眾人紛紛喜極而泣。

黑龍順渠而下,一龍爪掣地,自渠尾的枯柳繼續鑿開,嘩啦啦,將滿渠的水引去了人目不及的遠方,

隨后又騰云歸來,落在湖堤,水患平息了。

鎮眾紛紛叩首,像百年前先祖那般高謝仙恩。

黑龍微微頷首,似是回應,隨后奮力一躍,云濤涌,逍遙不見。留一人間燕舞呢喃,浪微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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