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9章

  • 水流方向
  • 洱深
  • 5506字
  • 2025-04-19 02:55:42

盛懷追出去幾步。

他穿皮鞋西裝褲,實在擺不出運動健將的體態來。

將將跑到蓉姐身邊,盛懷喘了幾下,認清現實的停下來,斜眼看著蓉姐,“喲,又是你啊爆炸頭,這回不是冤枉你了?天天帶著他們兩個高三學生什么好事兒不干,就愛干這些走街串巷,亂七八糟的事兒,敢情你大學讀的gai溜子專業,還是選修了精神小妹雙學位啊?”

蓉姐舌頭舔舔腮肉,都給氣笑了,“你說話怎么這么難聽?她是你妹妹,她做了什么,你不能好好跟她溝通嗎?”

盛懷拱拱手,“溝不溝通是我們自己家的事兒。再說我現在說的是你,是你能不勾搭她們出來玩兒了嗎?她們得收心了。人一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高考的時候,這是最公平的選拔機制,決定她們未來一生的關鍵。你已經定型了,你墮落了......”

“你說誰墮落了?”

“我說誰誰不知道嗎?”盛懷故作姿態的打量幾下蓉姐,很有幾分陰陽怪氣地說:“怎么今天不爆炸了?”

蓉姐氣的很想推他一把,看著這個明顯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真是全方位立體聲怎么看怎么來氣。

“......簡直胡攪蠻纏,你是我見過第一名,不,”蓉姐頓了一下,“第二名。”

“喲,那說明我還有進步的空間。”盛懷還挺樂意,“那您給說說第一名的得獎者是什么突出表現?”

“我跟你說不著,跟你說話,浪費我口水。”蓉姐轉頭要走,盛懷伸手虛攔了一下,“能不能給句準話,咱們不跟小孩子似的斗嘴了,咱們冷靜的說,你,別再找她們了行嗎?別再帶壞我妹了行不行?我不想她十年后也跟你似的,弄個爆炸頭,穿個鉚釘小皮衣,每天游大街走十里路湊不夠一盤麻辣燙錢,過游手好閑喝杯奶茶還要眾籌的生活!”

蓉姐實在聽不下去了,感覺再忍下去就能飛升成神了,她推開盛懷的胳膊,轉頭沖向盛懷的車,抬起腿,發狠的一腳踹在他的前輪胎上。

腳一麻,隨后劇痛蔓延上來。

蓉姐踉蹌著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腳嘶了一聲。

“怎么著?”盛懷趕忙掏出手機,開啟了錄像模式,鏡頭對著蓉姐,“我說這位爆炸女士,碰瓷兒可不是這么碰的,車里可沒人,別說我錄著像呢,就這醫院,這路政,可都有攝像頭,不管跳哪個河里,我都洗得清。”

蓉姐疼的眼淚都出來了,甩掉鞋,倆手一起揉自己的腳指頭,“見你一次倒霉一次,我再和你說話,我就是狗。”

盛懷蹲在她旁邊,忽然有點想笑,又忍回去了。

蓉姐也覺得自己目前的狀態挺狼狽,揮揮手,“趕緊走,別在這兒礙我眼。”

她沒訛人,盛懷倒是好說話了。

“怎么著?用不用進去看看掛個急診,看看是不是挫傷了骨頭。”

“跟你沒關系。”

“怎么又沒關系了,畢竟是我的車。車是男人的小老婆你沒聽說過?我老婆跟你,”他頓了頓,“算互毆。”

“我艸。”蓉姐實在忍不住粗俗了一把,爆了個粗口,懊喪的嘟囔,“這什么孽緣?”

“孽可能,緣咱倆挨不上,”盛懷關了錄像,轉切到通訊頁面,“添加個聯系方式吧爆炸女士,真要有什么問題你聯系我,誤工費還是營養費,你說個數我賠你,我替我老婆賠你。”

*

“快走,你別吃了。”盛美像風一樣的女子,一路疾馳。

陳鵬跟在后頭,邊咀嚼邊說:“你現在亡羊補牢有意義嗎?你哥都看見你了。”

“他看不見。”盛美掩耳盜鈴,“我爸媽不在家,只要我老老實實在家,他回來要說在外面看見我了,我就說他老年癡呆了,幻聽幻視了,精神不正常了!反正我咬緊牙關,他沒抓我現行,就不算。”

兩個人風馳電掣,不知道跑了幾個路口,追著登上了公交車。

這時間早已經過了晚高峰,公交車上空蕩蕩的,就幾個乘客零星地坐著。

陳鵬又掏出口袋里的豆腐串,拿起來往嘴里塞。

“你嘗嘗不?”

盛美嫌棄的白了一眼,“你心可真大。”

坐穩了吃,又和慌亂的吃法不一樣,陳鵬穩了穩心神,舉著豆腐串放鼻子下邊仔細嗅了嗅,疑惑的嘀咕:“聞著像是有點酸,你聞聞?”

盛美打開他的手,皺眉自言自語似的問:“你說恒一到底干嘛呢?他不會出什么事兒了吧?”

陳鵬不以為然,“能出什么事兒?他一天忙著打工,忙著賺錢,忙著上課,大學生的世界,咱們不懂,咱們不是一個圈層的。”

盛美不喜歡這個說法,把額頭抵在玻璃車窗上,有點低落的看外面流動的街景,感覺自己真可憐,十八年來就這么一次動心,怎么就沒個結果?狗屎恒一,發個逗號發個句號也算有回應啊,青春真是傷不起。

咕嚕。

車廂里,巨大的一聲響。

盛美撇眼朝陳鵬看了看,“你放屁?”

陳鵬揉了揉肚子,虛聲說:“我肚子怎么不太對呀。”

他拎起還沒吃完的串串聞了幾下,又湊過來讓盛美聞。

盛美終于屈尊降貴的接過來,看了兩眼,身體一下坐直了,不可思議的說:“這過期了,這么大字寫著日期呢,你沒看見?你……是不是把串串婆婆放垃圾桶里要扔的那些豆腐串兒拿過來了?食物中毒也能要人命的啊!”

“我……”陳鵬緩過胃里一陣痙攣痛,覺得盛美說得未免夸張。

盛美燙手似的把豆腐串扔回給陳鵬,“你怎么就長了個吃心眼兒?我看你這腦子里不是腦花兒,是長了個胃吧。”

公交車正好進了一站,陳鵬無視盛美的嘲諷,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瞬間從座椅上彈跳起來,拿著書包就跳下車。

“你怎么了?”盛美愣了一下,也跟著跑了下去。

陳鵬像個磨盤似的,無頭蒼蠅一樣繞著公交站跑了一圈兒,“我我我要上廁所。”

“你到底怎么了?”

“哎呦!”陳鵬兩腿一夾,一只手擋在前頭,一只手擋在后頭,“我要,我要,我要不行了,我忍不了了。”

盛美長長的啊了一聲,脫口而出:“你要竄稀?”

陳鵬一張臉騰的紅起來,“你能不說的這么粗俗嗎?能不能文明點兒?”

盛美認真想了想,再想不出第二個詞能替代這倆字去描繪陳鵬此刻面臨的緊急狀況,“行,那你自己找廁所去,我坐這慢慢想,咱們就此別過,青山依舊,綠水長流。”

“可我不知道這附近哪有廁所,我沒來過這邊啊。”陳鵬紅著的臉快速的白了,急的都快哭了,“嗚嗚,我真忍不住了,忍不住啊!”冷汗順著額頭一絲絲的沁出來,在月光下,泛著青色。

盛美覺得自己的圣母心又爆發了,看他這樣確實不像裝的,漸漸跟著心里也著急起來,“那,那你盡量堅持,可別拉褲子里。”

陳鵬抖著嘴角,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忍不了了,我忍不了了……但是要真拉褲子里我就不活了!”

“你別你別,”盛美拉著陳鵬跑起來,“四處找找,別急,咱們去附近的小店借個廁所,大不了我買碗面,買點吃的,總歸不能讓你真拉褲子里。”

陳鵬流著淚邊跑邊點頭,雙腿卻忍不住戰栗,停住一下,過幾秒再跑,堅持不住又停下,兩個人開始跟著陳鵬所能忍受的節奏,向有燈火的地方移動。

但這一片實在是偏僻,勉強看見兩家亮著招牌的小店,走近了卻發現鎖著門。此刻路上更是邪門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盛美忽然停住,抬手一指,“要不然你去墻根兒那邊解決,我離遠點兒,不讓你丟人。”

“我不行,我,想要個實體廁所。”陳鵬啞著嗓子說。

盛美急得跺腳,“你就去墻根那兒吧,那不是有片陰影嗎?誰也看不見!”

陳鵬抽泣著思考了一下,肚子里又一陣抽痛,也只能勉強同意了,一步一步的夾著腿向墻根那兒跑,邊走還邊說:“你離遠點兒,再遠點兒。”

沒想到他剛扒下羞恥心,挪到陰影里,把心一橫,正要解開褲子,電光火石間,從陰影里突然竄出一只大黑貓來,扯著嗓子凄厲的大叫了一聲,竄到了樹上。

陳鵬被驟變嚇了一大跳,冷汗呼呼冒了一層,精神一恍惚,突然整個人僵住了,隨后崩潰了似的哭得更厲害了。

看他身影在那里僵著不動,盛美猶豫了一下,跑回來,“你怎么了?”

“別過來,你別過來……”陳鵬像折了翅的白鶴一樣,發出又可憐又可笑的哀鳴,聲線顫抖,幾乎要破碎了。

盛美福至心靈哎喲了一聲,這會兒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趕忙從書包里掏出自己體育課換洗的瑜伽褲,遠遠地拋給陳鵬。

“我這個是干凈的,你換一下。”

“我怎么換?我還要上廁所。”

太尷尬了。

盛美盡量措辭,“只是一點兒嗎?”

陳鵬打死不愿意再在大黑貓的領地里,干任何屈辱的事情了。

盛美拍拍手給陳鵬鼓勁,“堅持就是勝利,我去前面探路,有希望了再叫你。”

天無絕人之路,終于在下個十字路口的轉彎,盛美隱約看到了一個近似荒廢的地下商場,總歸聊勝于無。

她趕緊原路返回,招手呼喚陳鵬。

商場的招牌挺亮的,但實際權當過街的地下通道使用,商鋪都閑置著,遮掩的大門簾看起來陰森森的,燈泡也忽閃著沒個好德性,但眼下倆人這時候也顧不上害怕了,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按照指示七拐八拐的,在陳鵬又一次瀕臨崩潰的時候,終于看見了衛生間的標志。

盛美停了腳步,離得遠遠的喘氣。

陳鵬跑進去,沒幾秒鐘,又嚎啕地哭著走出來。

“又怎么了?”盛美跳著腳問。

陳鵬咧著嘴喊,“男廁所維修關閉了。”

盛美心里一橫,沖過來,搶過自己的瑜伽褲套在陳鵬的腦袋上,褲腿在他脖子上繞了幾圈,扳著他的肩膀,強行將他往女廁所里推進去。

“閉著眼睛,啥都別想。”她把陳鵬推進隔間,自己返身跑出去,站在廁所外面大聲喊,“我就在這兒等著你,給你守門!”

廁所隔間兒里,頃刻間,陳鵬的哭聲和山呼海嘯的炸裂聲一起傳來。

盛美嘆了口氣,又往遠處踱了幾步。

像羽毛輕輕地落在地上,像雪花在夜晚的屋檐上停留,無聲無息的,好像挺快,又好像很慢,好像復雜又好像空靈的如同一張白紙。盛美腦子里什么都沒想,沒有嘲笑,只木然回蕩著陳鵬剛剛的哭聲。

他比自己小好幾歲,其實還是個孩子。不知怎么,她又想到自己住院的時候,陳鵬來給自己送卷子。小小的一個人兒,腦子里除了吃就是吃,雖然偶爾有些市儈,但畢竟沒有什么壞心眼兒。家里條件差,連保送、奧數都不知道是什么......也怪可憐的。

盛美腦子里跳躍著想東想西,眼睛一瞥,看見陳鵬手里拎著洗過局部的校服褲子,腿上穿著她有些過長的瑜伽褲,拖拖拉拉的走了出來。

盛美忽然被自己此刻的心態感動了,感覺這世界上可真沒有比自己更善良的人了。

她極為得體地揮揮手。

兩個人回到剛剛的公交車站臺,在條椅上坐下來。

陳鵬離盛美很遠,眼睛有點紅腫,但止住了哭。

盛美剛一路過來,沒看到藥店,也沒看到便利店,心里琢磨著這人就是吃壞了東西,估計不吃藥單純餓兩頓也就沒事兒了。

陳鵬拿袖子抹了一下眼睛,“今天的事兒……”他還沒說完,盛美已經拍了拍胸口,保證說:“我肯定不告訴任何一個人。”

陳鵬囁嚅道:“好兄弟講義氣。”

盛美做出最高規格保證:“這事兒我連恒一都不說!這世界上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放心。”

陳鵬點點頭,小聲嘟囔著:“那從此咱倆就是過命的交情了。我欠你一個天那么大的人情。”

“不用天那么大,”盛美指指天空一處,“月亮那么大就行。其實,人有三急,你又不是超人,這都正常,真的,我一點都沒笑話你。”

陳鵬吸著鼻子,小心翼翼的看向盛美,“你別讓恒一給你補課了,其實你如果真想補課的話,你不會的那些我都可以教你,你課間的時候問我就行,這次我不收你錢了,我保證耐心的給你講。或者你有不會的題問我,晚上回去我把步驟都寫出來,第二天再給你看。你理科不好,其實理科就是一個解題思路的事情,很簡單的,我真的,真的好好教你,不要錢。”

盛美淺淺的笑出一個酒窩,伸出自己的手,朝陳鵬遞過去,又翹著自己的小拇指,動了動,“來拉鉤。”

陳鵬也伸過手去,但是還沒碰到的時候又縮了回來,“不拉了……”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不說這個字!”

“我剛才洗褲子了,我、我手有點臟。”

盛美把手縮回來,看了看手機,下一班公車還要十幾分鐘,這個點兒班車少。

“我哥估計回家了,我這個點不回家,估計他要剝了我的皮,唉,”她看向陳鵬,“你呢?你媽會打你嗎?”

陳鵬說:“我家里沒人,我媽和我爸出去擺攤兒了,賣炒粉,”他頓了頓,“其實……”

看他半天不說話,盛美以為他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窘迫,絞盡腦汁的想話題寬慰他,“嗯,誰沒有無語的時候啊,我以前也有過,就我以前和我哥打架嘛,可傻叉了,我哥說不過我,直接用臭襪子塞進我嘴里,我就拿馬桶搋子,去懟他的臉,被我媽拿衣架一直追打到馬路上,我媽常說我們倆天生的狗咬狗一嘴毛。不過我還挺懷念他小的時候,能動手的時候就不逼逼,現在天天嘮嘮叨叨的倒是不動手了,可是說得我好煩,還不如以前。”

陳鵬自然知道盛美是在寬慰自己,他兩手互相摳了摳,好半天才說,“其實我爸以前……”

盛美順著他接話,“以前怎么了?”

“其實我爸以前坐過牢。”

空氣安靜了一瞬。

盛美身體稍微有點僵硬,但想到陳鵬的處境,趕快轉了個彎兒,“這么……酷啊。”

“酷什么?”陳鵬淡淡的說,“其實我爸挺慫的,平時也沒什么正經事,又懶,周圍人誰都能欺負他,誰只要大聲喊兩句,他馬上就跟個鵪鶉似的縮起來了。但是那次,市場上有人欺負我媽,我爸不知道哪根筋抽錯了,摸起旁邊的磚頭就給了人家一下子,打出了大毛病,結果就進去了……那時候我爸坐牢,我大爺大媽在外地工地上出了事故,突然去世了,爺爺又不著家,失蹤了好幾年,全靠我媽起早貪晚的出攤兒賣炒粉,給人家擦鞋,半夜去當冷庫搬運工,還給人家疊紙盒,疊手套,眼睛里都是紅血絲,幾分幾毛的錢都要賺。她在外頭忙,就不怎么管我,總把我鎖在家里。后來有一次她回家的時候,看我在玩插線板,就變成每次出門前先把電閘也給拉了。我那時候就一個人在家一待一整天,晚上沒有電,就在心里一遍遍的想著白天看的圖畫書,看的漫畫,一遍遍在腦子里跟自己下跳棋,跟自己講故事……有的時候我媽忙忘了,一早走的時候沒留吃的,那天我就會一直餓著。餓得狠了,就咬自己指甲,咬枕頭被子,我還偷偷吃過紙,所以,從小就個子矮,怎么也長不起來。后來我爸出來了,生活好像好了一點兒,可我心里就好像總也感覺吃不飽,就很害怕,害怕黑,害怕一個人,害怕黑暗里一個人餓肚子。”

陳鵬喉間細細的抖,“我是不是挺沒出息的?好像永遠長不大,只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盛美低聲含糊的罵了一句,抓起書包,朝陳鵬甩過去,重重的撞擊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好煩。”盛美低聲說,“怎么從沒心沒肺,突然開始掏心掏肺起來了。”

陳鵬羞愧的垂下頭。

盛美卻嘆口氣,仰起頭來,看著天上那輪月亮,圓圓白白,像動畫片里的卡通形象,“聽了你今天晚上這番話……以后我大概一輩子只要吃東西的時候,就都會想起你了……真的……好煩。”

主站蜘蛛池模板: 旬邑县| 台前县| 和顺县| 贺州市| 佳木斯市| 汾西县| 新丰县| 营口市| 山阳县| 白城市| 丁青县| 无棣县| 鄂伦春自治旗| 长治县| 凤山县| 游戏| 商河县| 广元市| 轮台县| 两当县| 亳州市| 衡南县| 八宿县| 华阴市| 谢通门县| 康乐县| 雅江县| 呼图壁县| 库伦旗| 宁武县| 津南区| 呈贡县| 安岳县| 新邵县| 芒康县| 巴东县| 兴安盟| 两当县| 济源市| 花莲市| 两当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