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叔說了好幾次，讓二人不要輕易去森林深處去。

入睡前，阿盡也是幾次三番叮囑她不要私自進去，等明日一起去。

淺城都一一答應了，等沐浴安睡，等村落都安靜下來時，淺城還是打開了窗子，看著木屋后面那條進林子的路，還是翻過了窗，看了一眼木屋和安靜的村路，隱身進了林中。

懷中自然是抱著小老虎。

淺城一進林子的時候，就感覺林中所有的生靈似乎都醒了過來，一路為她指引著道路，走了片刻，還有無數的螢火蟲圍繞著她，照亮了林中有些崎嶇不平的路，小老虎一個勁地在她懷中去抓螢火蟲，可是一只也抓不住，淺城實在走了很遠，小老虎在她懷中顛簸得睡了起來。

林中還有許多小鹿，淺城的身后還跟著幾只，淺城走得累了，便走一會歇一會。

所以當小黑喵喵叫著跟上來時，淺城就知道阿盡也跟了上來。

小老虎伸了個懶腰，跳出了淺城的懷抱，和小黑親昵著。

和淺城一身舒適不一樣，阿盡的衣服滿是被草叢荊棘污泥欺負過的痕跡。

阿盡看著圍在她周圍的螢火蟲，五六只小鹿，還有正打鬧的小黑和小老虎，狼狽地搖了搖頭，“我們走的是一條路嗎？”

淺城很開心，“就知道你會追過來。”

阿盡喘息著，可見真地一路坎坷，在她的一旁坐下，“你怎么這么輕松，這林子好似跟我有仇似的。”

“想知道原因？”淺城此時故地重游，無盡歡喜，整個人都散發著自由而輕巧的光彩。

淺城看著阿盡發了呆看著她，有些抗拒這樣的注視，起身又開始走了起來，小老虎趕緊跟了上去，還有那幾只小鹿，螢火蟲照樣在前面引路。

小黑看了看阿盡，又看了看走遠了的小老虎，決定還是跟了上去。

阿盡無法，只得跟上。

阿盡實在被那些植物為難得過分，過分得淺城和小老虎們都詫異地看著他。

阿盡看著幾人，“所以這林子真的跟我有仇？”

淺城想了想，實在覺得他過分慘，走回去，牽起了他的手，果然見本來纏繞著他腿的草藤都散了去。

阿盡睜大了雙眼，又轉頭看淺城，“你······”

“能發誓無論你今天見到什么，都不會將這里的秘密說出去嗎？”淺城正色地看著他，然后準備放開他的手，“不然，你在此地等著也行，我很快回來。”

二小姐剛要放下的手，立即被握得更緊，“我發誓。”

淺城疑惑地看著他眼里的欣喜，不解，“若是已有心悅之人，就不該這樣再看別的女子。”

阿盡怕被趕走，只得低下了頭，“讓我保護你吧。”

“在這里，我不需要保護，”淺城說著，牽著他往前走去，“我在冰原靜修數年，又將所得靈力全部散盡，才有如今的靈原，其他的，以后慢慢告訴你。”

“所以二小姐在江湖上消失的那幾年，你一直都在冰原？這片森林，是因為你？”阿盡很喜歡兩人相握的手，她的手微涼，柔軟而修長，想到她說的話，以及兩人在冰原和北邊的相識，只覺造物弄人，自己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了，就可以早些保護她，她也不會受攝魂訣控制，徹底忘記自己，還時時有生命危險。

一想到她有生命危險正是因為對自己的情意，阿盡就覺得很幸福，可是想到她要想起的代價，又覺得這幸福里都藏著無數的刀刃，無時無刻不在刺痛著他。

“你去過北邊，知道冰原？”淺城沒想到他知道冰原。

“只是去過，并不太了解，”阿盡安心地跟在她身后，“我們要去哪里？”

淺城回頭讓他安心，“放心，我想去見一棵樹，可是路很遠，你確定要一起嗎？”

阿盡點了點頭，“只要你一直牽著我的手。”

淺城想起他被草木之靈故意為難的樣子，忍不住又笑得開懷。

兩人直直走了一晚，當第一縷晨光透過高聳入云的樹穿梭在密林中時，淺城終于到了那棵大樹前，淺城的笑還沒落入眼底，就被一根青藤還算溫柔地放進了一旁的淺溪里，阿盡幾乎是被甩下去的。

淺城看著散去的青藤，懂了大樹的嫌棄，又看了看也被扔進另一個水潭里的阿盡，笑到無語，“竟然被嫌棄了······阿盡，你還好嗎？”

可是轉眼，阿盡已經上了岸，遮擋著臉。

淺城看著他奇怪的樣子，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她知道他的易容肯定受到了影響，“你去另一處吧，我想好好沐浴一番。”

“好，待會見，”阿盡很快消失在了密林里。

淺城收回心思，認真梳洗起來，然后用靈力烘干了頭發和衣服，所以等阿盡仍舊濕著衣服回來時，只覺這林子有些不公平，淺城見他狼狽模樣，走過去運用靈力為他烘干了衣服和頭發。

待一切結束，阿盡心里不舍她的靈力遠離自己。

早知道她的靈力比自己高深，而且她也懂修煉之法，若是她能記得他，多好，他們會有很多一起體驗的事情。

阿盡還要說什么，淺城已經轉了身。

阿盡只得選擇無言，就像他一路做的這樣，經歷過所有種種，還能如此守在她身邊，他應該要知足。

看著眼前的大樹，淺城想到了玉梅辰東教自己的方法，于是將手放上了樹干。

片刻，阿盡只覺得眼前一閃，二小姐已經瞬間消失不見，無論自己如何把手放進樹干，都不得法。

知道淺城與這片林子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所以只能在一旁等著。

這樣的虛空，淺城在玉梅辰東那里見過，她記得這是樹靈，她知道樹靈在查探自己，她也聽得樹靈的一聲嘆息。

然后淺城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幅幅畫面，這些畫面，并不在淺城的記憶里，冰原，那個人，兩次相救，那個吻，圣都鳳臨閣下的重逢······

淺城記起來了，畫面又出現了逍遙哥哥幾次三番的相救，自己與玉無塵的所有糾纏。

淺城終于懂得玉無塵為什么總是抗拒自己，最開始，他總說，怕自己后悔。

他說，會守護自己的選擇。

淺城的眼角有淚滑落，不管忘沒忘記相思盡，她都是幸運的。

想到相思盡，淺城的心卻痛了起來，頭也痛了起來。

她又聽到了一絲嘆息。

在外面守著的阿盡，正百無聊奈地等著，直到不斷掉落的樹葉，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抬頭看去，只見這棵大樹的一部分葉子正在變黃，然后落了下來。

阿盡開始有些擔心······

就在阿盡思索著要不要硬攻這棵大樹時，大樹終于把淺城放了出來，只是昏迷著，阿盡將人接住，抱在懷里，見她無恙，只是昏迷罷了，阿盡抬頭看了看大樹，已經停止了落葉。

一半枯黃。

一半茂盛。

淺城醒來時，看著這些枯黃了的落葉，站在樹下好久好久。

阿盡不敢打擾她，只能在旁邊守著她。

很快，漸漸升起的晨光完全沐浴著這片森林。

“阿盡，”淺城的聲音，清冷而堅定，跟之前的歡快不一樣了。

阿盡不知道她在里面經歷了什么，可是他知道，一定是讓她很難過的事情，“你說。”

“我想去看看玉無塵，”淺城還是看著樹，“我知道他肯定過得不好。”

阿盡的一顆心，便落入了谷底，可是還是勉強笑著，“好，我可以陪你去嗎？”

“不用了，”淺城還是沒有看他，拒絕了他的請求，“阿盡，這一路的相識相伴，已經很夠了，我們應該知足，我放不下對他的牽掛，你不是也有心儀之人嗎？”

回答她的是阿盡的沉默。

淺城終于回頭看他，走過去，溫柔地笑著，牽起了他的手，“走吧，我們已經打擾太久了。”

相思盡將那手握得很緊。

好好睡了一覺的小黑和小老虎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