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王爺，是三王爺要織云樓的線路，”那人看著匕首，回答得干脆。

“是嗎？都傷在哪些地方？”淺城繼續問道。

那人或許是殺的人太多，回憶了片刻，才還有些猶豫地回答：“胸口有一處，肩上一處，手臂兩處，腿上一處，好像是這些，你跟玉無簡有關系？”

“哪只腿？”淺城臉上的輕松，已經漸漸被憤怒所代替，那么好的崔娘，竟然被此人所傷。

“左腿，應該是，”那人答道。

淺城半起身，沉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心里的怒氣，依次按著他說的，將那些傷口都還在了他身上，最后匕首又停在了他的心口處。

“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淺城的話，很冷。

“何事？”那人語氣有些恐懼，殺了一輩子的人，每每殺人時，見那些人不想死的表情，自己還無盡嘲笑，此時，自己亦是如此。

“崔娘那么好，是你奪走了她本該美好的歲月。”淺城說完，刀刃已入心，那人瞬間也已斃命。

淺城站起來，看著那人身上的傷，心里怒火竟然依舊難以壓制，不知為何。

淺城突然想到玉梅辰東和煙雨叔叔都曾說過，自己的靈力若不能向善，便會容易走火入魔，傷了心神，難道這就是嗎？

淺城努力平復心情，最后還是不得法，只得一怒之下上了馬，狂奔而去。

待淺城行去了許久之后，有一群人趕到了二小姐剛才殺了那人的地方。

帶頭之人，正是相思盡。

相思盡看著已經死在地上的人，心又沉了幾分，該死的，還是晚了一步！

待走近，看見了插在他心口那把近乎透明的匕首，不覺詫異，伸手去拔時，只見那匕首片刻便消失在了自己手中，相思盡迅速起身，望著四周。

是她。

可是入目皆是惱人的山川，并無一人，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可是他很熟悉這種變化，自從自己的另一道力量被她生生開啟，他也悟出了這種修為。

他知道是她。

“追！務必追到一女子！”相思盡吩咐道。

身后的眾人詫異，女子？

“還不追？”相思盡第一次失了淡定，心里那么急，他不知道這道線索要是斷了，自己又該從何處找尋？

“可是，樓主，圣都來消息說，希望我們盡快回去。”一人還是說出了心中顧慮。

“告訴圣都，我還會在江湖待些時日，許多事情，交予楚寒去做吧，相思樓也有微明。”相思盡已上馬，回道。

“可是，圣帝是要嘉封樓主·····”那人還是勸道。

相思盡看了他一眼，那人趕緊閉嘴。

“是，樓主。”

··························

淺城幾乎是一路狂奔，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多遠，到了一處淺溪，自己才疲憊下來，馬也累得夠嗆。

淺城抱歉地將馬拴好，讓它好好歇息一下，自己走到清溪邊，看著那清澈的河水，方才覺得內心平靜了些…….

二小姐合衣而去，任由自己落在了水里，漸漸落到水底時，利用靈氣轉換呼吸，竟在那水里待了許久，漸漸地平息了自己難以控制的那縷心緒。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正要起身時，就聽得有人也進了這淺溪，帶起了水流波動，淺城一個躍起，轉眼便落入了一個懷抱，淺城一開始幾乎以為是登徒子，推開人，待要動手時，竟然也認出了眼前不修邊幅還蓄了胡須之人，是玉無塵。

淺城感覺笑了……

可是感覺比自己的笑慢了半拍……

淺城知道自己朝著他走了過去……

可是手伸得比自己的意愿快了些……

可是這一切在玉無塵眼里，是無盡的欣喜，走過來將人再次抱在懷里，如何也不再撒手。

淺城不解地看著這一切，內心的那一絲隱隱約約而又深沉的焦慮再一次貫徹心魂。

淺城緊緊地抓住玉無塵，想要控制這份幾乎要炸裂的對抗……

最后連玉無塵都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玉無塵將人擺正，看著她此刻的掙扎，擔心地問道：“二小姐······城兒，你不舒服嗎？受傷了嗎？”

淺城腦海中一片混沌，心緒混亂，到最后不得出口，幾乎是抓著自己的頭發跪進了淺溪里。

玉無塵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也跪了下去，阻止她手上的動作，將她的臉擺正，對上了她的雙眼，看著那眼神里的掙扎，玉無塵心疼無比，“城兒，告訴我，你怎么了？”

玉無塵的話，即使著急，也很溫柔，就如他此刻的眼神一樣，淺城腦海中的矛盾，仿佛終于找到了一絲出口。

玉無塵是我最愛的人……

是嗎？

“城兒，”玉無塵看著她的難受，將人再次攬入懷中，“城兒，沒事，一切有我，沒事。”

淺城埋首在他的頸側，聽著他的聲音，放任自己聽從了內心的那道聲音，是玉無塵。

“玉無塵······”淺二小姐的話，是從未有過的迷惑和……依賴。

話一出，玉無塵一顆無措的心，就這樣有了著落，“我在。”

“玉無塵······”淺二小姐幾乎帶著哭腔，緊緊地抓住人，不再放手。

“我在，”玉無塵溫柔地回復著她。

淺城聽得他的回答，就更靜了些，到最后，便幾乎是將整個人都落在了他的懷里。

“帶我回去，”淺城心靜了些，想到自己一路的奔波，又靠近了他些，“玉無塵，帶我回家。”

玉無塵見此，將人橫抱起，不過轉眼，懷中的人幾乎又全部掛在了他的懷里，不舍得遠離片刻。

玉無塵從開始的滿足到此時，多少有些疑慮，他看著懷中濕漉漉的人，心疼的同時，還是問了出來，“城兒，你知道我是誰嗎？”

淺城卻像攀附著救命的稻草，往他頸窩里竄，“你是玉無塵，”二小姐的聲音軟糯，是玉無塵不曾聽過的，如今聽得，骨頭都幾乎酥透，“我最愛的人。”

玉無塵的心，幾乎驟停。

但那一刻，他卻無比清晰地感知到，此時的二小姐，一定是經歷了什么。

可是，他很喜歡，很喜歡，是他這許多年，時時都在渴求的一份溫暖。

而且，煙雨南不是說了嗎，她去建州，是為了自己。

玉無塵站了片刻，將人抱上了自己的馬，緩緩往林州方向行去。

等到了一個小鎮，兩人的衣服雖早已干了，但是卻凌亂得很，玉無塵找了一家客棧，見她從在馬背上時就一直昏睡，也便沒有吵醒她。放下了人，又讓店小二幫忙去買了一輛馬車。又托人去買了些成衣，只是不敢離了客棧半步。

淺城醒來，看著陌生的客棧，想了想之前發生的事情，對玉無塵的出現，好像很喜歡，但是有些不太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如此情緒波動，待要深思，心跳又開始劇烈跳動，正要再次嘗試調息時，門卻突然開了，進來的是早已不是剛才模樣的玉無塵。

修身玉立，翩翩公子。

連那胡須也不見了蹤影。

“城兒，你醒了。”玉無塵叫得有些小心翼翼，他不知道此時的她，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淺城本來慌亂的心，聽得他的聲音時，突然靜了下來，溫柔一笑，“嗯。”

玉無塵聽得，放了托盤在桌上，走了過來，在一旁坐下，只是剛坐下，淺城的手就放進了他的手里，一臉迷惑又不解，“我氣息好像有些不對勁，有你在，好些能安靜些，你暫時陪著我，可以嗎？”

玉無塵看著她，反過來握住她的手，半晌沒有回答，他內心的掙扎，只有自己知道。

“你為什么不說話，不愿意嗎？”淺城抬起頭來，看著他，有些不理解。

玉無塵看著她，還是猶豫片刻，最終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為她整理著碎發，“沒有，怎么會？”

淺城這才安心一笑，“那就好。”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換的衣物嗎？”

玉無塵溫柔一笑，將人扶起來，又將一旁的衣物遞給她，“那邊有沐浴的熱水，你先去換洗，我再給你準備些糕點過來，這只是一些。”

淺城點了點頭，起身，抱著衣物去了屏風后，玉無塵已經關了門，只是聽得里面的動靜，站在門口深思，是失了心神嗎？

這些年，她到底去了哪里？

又經歷了什么？

為何一回來，會對自己親密如斯？

玉無塵無奈地一笑，這樣，還不好嗎？

可是玉無塵了解二小姐，即使她對自己沒有了心結，也不會突然如此。

他不想如此待她，即使這份親密，讓自己的每一刻都充滿著喜悅。

但是這不是他要的。

玉無塵想到此，下了樓去準備些吃的，又安排些馬車的事情，等再上樓時，見門微開著，二小姐正在吃著桌上的小食，見他來，笑容盈面，“無塵！”

玉無塵的心又跳漏了半拍，端著餐盤的手，抖了抖，才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