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最后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但被那兩人留在了殿里，就坐在那暗道的門口，等得久了，就在那一旁的長凳上，睡了起來。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眼的是依舊一身尊貴的襲明，此時正為她蓋著長裳，見她醒來，在一旁坐了下來，看著她。

二小姐一時醒來，還有些迷茫，片刻，想明白了何時何地，問道：“你叫什么？”

襲明溫柔一笑，“襲明，東臨襲明。”

二小姐收回了視線，枕在自己手臂上，讓心里的想法安靜了些。

襲明的話，依舊溫柔，“城兒有什么要問的嗎？”

淺城想了想，比如別叫我城兒，但終究只是搖了搖頭，“沒有。”

襲明笑得安心，“餓了嗎？”

淺城便起了身，見他也坐在長凳上，自己往一頭挪了挪，坐在了另一邊，才轉頭看他，“襲明，我想回客棧。”

襲明看著眼前的女子，很想看清她的一思一想，他擅權謀，如今連天下都已得，所以也知道，此時無論自己心里如何想法，說什么話都尚早，“好，我送你回去。”

淺城看著自若拿了兩盞明燈先走到暗道前的人，其實挺希望他還只是把自己當作朋友，但淺城知道，這已是奢望。

而且，襲明與玉無塵，不一樣。

襲明這個人，二小姐看不懂。

他如今帝王之尊，二小姐的言語，也不再自由。

淺城走了過去，襲明將一盞燈放在了她手中，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著，最后還是襲明先說話，“城兒不好奇這里為什么會有這樣一條暗道嗎？”

一句話問得淺城也笑了，“好奇。”

“那為何不問？”襲明有些明知故問。

“腦袋笨，想不明白許多問題，”二小姐語含機關。

襲明停了下來，轉身看她，自然知道她此時在抱怨自己的隱瞞，“城兒若笨，天下還會有聰明的女子？這條暗道，歷來只有圣帝和最信任的侍衛知道。這條暗道，也歷經風雨，封過，塌過，據記載，這條暗道始于煙雨朝時期，那時出口還在圣宮外。”

“宮外？”淺城有些詫異，“不危險嗎？”

“或許修建暗道之人，還有比危險更重要的事情，或者人吧，”襲明說道：“后來我東臨氏建國，便把暗道封了。直到后來，圣宮擴建，暗道出口便進了圣宮，便又把暗道打開，也做危急時避難之所。”

淺城看著這修建得還算堅固的暗道，“竟然存續了這些年，這牢固嗎？”

襲明笑道：“放心，幾經翻修加固，很是牢固，走吧，有些餓了，回客棧之前，去尋歡酒樓吃些東西吧。”

淺城知道他必然知曉自己的行程，也不詫異，只是打量了他一下，“你穿著這一身去嗎？”

襲明才驚覺自己還未換衣服，“回了殿里就看到了你，忘了。”

淺城微微一笑，“如果要去吃東西，還是換一身平常衣服吧。”

“那你是等我？還是隨我一起回殿里？”襲明見已經走了一會。

淺城看著暗道，轉身先走，“還是回殿里吧，太黑了。”

襲明在身后笑得開朗，“城兒怕黑啊？”說完就聽得前面的二小姐輕輕嘆了一口氣。

襲明看著明燈里她的身影，更是無比開心。

天下已得，她若是獎賞，此生無憾。

初見時，已是驚喜。

再見，便是恩賜。

他背著的雙劍，是父王和母妃的劍，她卻拔出來了兩次。

襲明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知道眼前的二小姐，并未傾心于他。

可是，不急，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人，最后都會緊緊地被握在自己的手里。

眼前的人，自然也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待二人離了圣宮，到了大街，已經是深夜時分，可是走到尋歡酒樓，依然燈火通明，“這酒樓黑天白夜都開著嗎？”淺城站在酒樓前面，不知為何，對這里，總是讓她很安心的喜歡。

“這里是一個南方人開的酒樓，菜品和林州很相似，我想著你一定喜歡，”襲明看著她的神色，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淺城轉頭看著他，“走吧，我也餓了。”

二人到了酒樓，小二見是淺城，熟練地將人引到了她常坐的臨窗的位置，“姑娘還是一樣的菜品嗎？”

淺城淺淺一笑，“不了，晚上吃一些清淡的，有嫩筍雞湯嗎？”

“有的，再給您配一些小食。”

“好，多謝。”淺城有些餓，“再點一碗混沌吧，還是有些餓。”

“好，這位公子呢？”

“一樣吧。”襲明看著她一臉期待，很享受這樣的安心，“先上一小碟開胃點心，一天未吃東西，有些餓。”

小二退了去準備菜式。

淺城看著襲明確實是餓的樣子，想到他說的話，有些驚訝，“不能吃東西嗎？”

襲明搖了搖頭，“不是，儀式繁瑣，沒有時間吃。”

淺城沉默了片刻，才道：“以后，你怕是沒有時間再去江湖了是嗎？”

襲明伸了手，期待地看著她，淺城猶豫了片刻，將自己的手放了進去，襲明即使知道她的動作并沒有含有任何他期待的情意，可還是無比安心地握在了手里。

淺城以為他有事情，結果見他只是握著，又笑著，便有些抗拒地收了回來。

襲明有些失落，但也很快掩了。

她給他能給的，他取他此時能妄想的，“城兒一定要回林州是嗎？。”

“嗯，已經一路來了圣都，不能再任性了，”淺城說到這里，情緒有些低落，“我已經好些年沒回家了。”

襲明不解，“為什么？一直在亂跑嗎？”

淺城聞言笑了，“是，也不是，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就像我為什么成了圣帝，即使你想問，我也一時半會說不清楚？”襲明往日待她就很溫柔，此時更甚。

可是二小姐看過了他的另一面，千面也就只留下了一面。

“好像是這種感覺，襲明，你是不是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二小姐近日也深思良多，此時如此情景，倒也適合談心。

“是，”襲明很喜歡她的信任。

“那是種什么感覺？”二小姐看著窗外的夜色，“我現在，有點迷茫，不知道前路如何。”

“那就留在圣都，等你找到方向為止，”襲明趁機說道，不過也是說笑的成分多些，因為知道她不會留在圣都。

果然見她轉頭，笑了，“那不用，還是得回江湖的。”

“就這么不喜歡圣都嗎？”襲明心里有些失落，“你之前不是說了，若是久居圣都，也不錯？”

淺城皺了皺眉，為他記得那句話，“也不是，只是······只是襲明，還是成了圣帝，許多事情，我并不想走進去。”

“襲明······”二小姐欲言又止，但見他執著，只得說道：“我不想把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很不好。”

“這一路，很精彩的，跟一位圣帝是朋友，也算是奇絕，可是我過幾日就得回林州了。”

“好，”襲明控制好了心緒，他知道不能急，但是不代表會放棄。

小二剛好來上菜，兩人都有些餓，便靜靜地吃著飯。

“做你喜歡的事情吧，”襲明突然說話，看著她，回答著之前的問題，“做那些你做到以后，會很開心的事情，實在想不明白，就回林州，那里或許有答案。”

淺城終于明朗一笑，“好！”

二小姐安下心，正要吃一口混沌，就覺得自己被人拉扯了過去，正要動手。

襲明更快，轉眼已將拉扯那人制住。

淺城看去，不信地睜大了雙眼，“鳳翎哥哥？”

兩人都以為是小二上菜，所以才讓人如此近身。

百鳳翎想掙脫，但是那襲明修為在他之上，只得看向驚訝的淺城，“城兒，他是誰？你為何在這里？”

淺城看了看襲明，“他是我哥哥。”

襲明放了手，表示了歉意，只是疑惑，并未查得二小姐有哥哥。

百鳳翎已經走到二小姐眼前，細細打量了一下，“城兒，真的是你？”

二小姐也打量著他，見他背了個包袱，“你要去哪里？”

百鳳翎此時也定下心來，看了看此時的情況，又看了看不少往這邊看的人，連忙拉著二小姐坐了，將包袱和劍都放在了桌上，又看了看襲明，襲明便也坐下了。

“我準備去進一批貨，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剛才見你，驚得我不敢認·······”

淺城也疑惑，百家只在花州，從不涉足圣都，“鳳翎哥哥怎么在圣都？你來多久了？”

百鳳翎一時不知如何應答，最后也只是一言以概括，“當年······我就出來了，一直也沒回去。”

一句話說得淺城也沉默了，想起了那年雨里，自己給他的那個耳光，直到襲明咳了一聲，淺城才想起還有一人在，“鳳翎哥哥，這是我在圣都認識的朋友，襲明，這是花州百家百鳳翎。”

百鳳翎與襲明見了禮。

“這尋歡酒樓是百家的產業？”襲明想起剛才被他揮退的小二，問道。

淺城聽得，才回想起來，“鳳翎哥哥？”

百鳳翎知道二小姐玲瓏心思，既然得知這尋歡酒樓是自己的，這名字來歷也便不難猜，“是，倒也不是百家產業，只是自己出來，謀個生吧，百家并不知道。”

淺城想起他與玉無歡的牽扯，想起他定是喜歡狠了那個女子，才會為她去建州，也才會因此矛盾如此，遠離江湖，守著一家酒樓，“尋歡，無歡······鳳翎哥哥，對不起。”

百鳳翎看著眼前的淺城，心中許多自苦，也慢慢消散，“過去的都過去了，城兒，我想去找她了。”

若以前不懂得，此時卻懂得了，淺城點了點頭，“好。”

“不過，”百鳳翎見她如此，更是心胸舒闊，瞬間明朗，“我們先回家吧。“

二小姐又點了點頭，“有鳳翎哥哥在，好像更敢回家了。”

百鳳翎一笑，“我居然聽懂了，我們一起回家吧，現在？”

淺城一聽，竟也歸心似箭，又看了看襲明，“襲明，恐怕我要早些回去了，家里有事，你·······你也趕緊回去吧，有護衛嗎？”

襲明見此，竟不好阻攔，也知道她是害怕面對才沒有回家，此時也希望她回家，他知道她其實一直飄在云里霧里，反正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他能找到的地方。

他想見的女子，一定會等著自己。

見她還擔心，更有許多欣慰，“好，去吧，我這邊你放心。”

“鳳翎哥哥，我們怎么回去？”淺城知道，有他在，自己也便不用想許多事情。

“樓下已有馬車，我本來就是要連夜去進貨的。”百鳳翎道，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已經備好了，城兒還有什么要拿的嗎？沒有的話，我們就走。”

淺城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了那枚令牌，掩在手里，并沒有讓鳳翎看見，放在了襲明手里，“這個，你還是收回去，出了圣都，我也沒有用的地方了。”

襲明卻趁勢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將令牌重新放在了她的手里，俯身在她耳側低語，“在我的天下四海，皆可用。”

淺城聞言愣了片刻，是啊，是圣帝了。

淺城還要推辭，可是襲明卻很堅定，“這是我能給你的。”

淺城此一別，無意再見，見他眼里堅持，只得作罷，“你也快回去吧，以后，這天下，就全仰仗你的英明了。”最后一句話說得珍重，也小聲。

愿你是不負天下的明君。

“多謝二小姐幾次三番護佑！”

百鳳翎見二人如此，早已在一旁等候。

淺城抽出自己的手，別了襲明，到了樓下，上馬車前。

淺城還是抬頭看了一眼，那里，是襲明的身影。

淺城朝他揮了揮手，便進了馬車。

百鳳翎也進了去，車夫趕了馬車，上了大道，朝著城外的方向行去。

襲明的身后，是之前護著淺城的那兩人，“殿下，該回去了。”

“查明如今江湖各方勢力，尤其是淺家和玉家，至于北陵堡和血影，你們知道該怎么做。”襲明看著漸去的馬車，想起淺城，心里塌陷的一角，失落的心情，比自己想得更遺憾。

淺家二小姐，本帝一定會讓你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