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城看著西落的斜陽,四周看了看,入目最美的地方,自然是那高聳的塔樓,其中一座,最是高聳在落日里,滿身金黃。
二小姐早已起身,沿路從屋頂掠了過去,身形靈巧,鵝黃裙裳輕盈隨風,如飛身在仙境畫卷中。須臾到了那塔樓前,又幾處輕越,終于到了塔頂。
二小姐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背靠塔尖,閑坐賞落日,微風徐徐,入眼天地,入耳塵音,好不快活。
在冰原這些年,還是人間得趣。
待落日盡收,夜風漸冷,淺城才心滿意足地跳下了塔樓,決定沿著街道往回走,塔樓離客棧有些距離,途中各處張燈結彩,店鋪羅列,并未關門,更有不少小食小廚。
等淺城一路大快朵頤、左拿右提回到客棧的時候,襲明已經在客棧等了她許久。
與往日背劍的俠客裝扮不同的是,襲明今日衣飾華貴,雖已盡力簡單,但是還是看得出,處處尊貴,底蘊不俗。
圣都的襲明,已經不是江湖中人。
淺城上樓的腳步停了一下,然后才繼續往前。
“忙完了?”淺城走到與他不遠不近的位置站定。
襲明點頭,“是,都妥當了,怕你一人在圣都無聊,想帶你去看看。”說著見她手中打包的食物,又沒忍住地笑道:“看來二小姐自己逛得也很開心。”
“追著落日,走了些地方,這圣都,果然繁華,若是能久居,也不錯,”淺城笑道,雖然對眼前的襲明多了一份抗拒,但是今日心情確實不錯,“那還要去逛嗎?”
襲明聽了,又是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好好地又滿是期待地遞給了淺城,“接下來幾日,我都會很忙,這塊令牌,可以讓你在圣都暢通無阻,圣都美景,很多,你多逛逛,我忙完,或許也能同你一路賞玩回林州。”
淺城聽得如此,又見他一臉真誠,這才空出了手,接了令牌,見上面竟是一張牙舞爪飛騰的金龍,連這令牌都是純金而制,幸好不大,不然還沉,翻過去,刻著“襲明”二字。
”你的令牌嗎?可以去任何地方?”
襲明溫柔地點了點頭,又從袖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錢袋子,“我知道二小姐不缺錢,但是這里都是碎銀,方便你買些喜歡的小東西。”
說完也不管淺城是否拒絕,已經放在了她的手里,又從另一個袖子里拿出了一張圖,親自打開給二小姐看,這一上前一轉身,也就站在了二小姐的身邊。
淺城被他的細心弄得想笑,其實想告訴他自己并不是那種事事需要別人安排的女子,但見他如此,也不好說出來,隨著他打開的圖看去,竟是圣都可以游玩又可以賞美食的地方,標注得很是詳細,可見盡心。
淺城只得將錢袋也收了,又拿了他的圖,“多謝,如此,我便好好賞玩幾日。”
襲明見她收下,笑得很開心,見東西送完,夜已深,又還有許多要忙,這才道了別,轉身離去。
淺城攜了東西進了房間,洗漱一番,又看著桌上的東西發了一會呆,才睡去。
接下來幾日,在圣都一片安寧里,淺城帶著令牌,實實在在地將圣都好好地逛了個遍,最喜歡的還是尋歡酒樓,或許是因為菜品口味都與林州相似,二小姐連續幾日都在這里吃飯,這天依舊在臨窗的地方坐了,點了幾樣喜歡的菜品,吃得甚是開心。
不過不知為何,只覺得今天有什么不對勁,片刻后當看到滿身金甲的侍衛散布在圣都各大街的時候,二小姐也如眾人一樣,都放下了筷子,朝樓下看去,卻只見不過片刻,剛才還喧鬧的大道上,除了金甲衛士,沒了一個人影,偶爾出現的,也都戰戰兢兢地躲了起來。
但是半晌卻沒有任何動靜,但躲在各樓里的百姓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久在皇城下的人早已知道,這是要變天了,淺城雖不知道,但是從低語中還是知道了大概。
于朝廷,自己所知不過一個年老的圣帝,一個三王爺,一個七王爺,其他竟然并不知曉。
淺城看著離自己不遠處的一桌,一男一女兩人,此時只是靜靜坐著吃飯,并沒有如其他人一樣不安,也是,任務只是保護自己,或許也懶得看這圣都變天,又或許,這天本就是因為七王爺和襲明他們在變。
他們既然是襲明的人,又如此淡定,那就是七王爺贏了?
淺城收回視線,并不去問,也不拆穿,跟了自己這些日,也算是盡心。
淺城又回頭看著大道,除了多了幾隊來回巡邏的侍衛,還是沒有動靜。
一直到了夜幕低垂,那些金甲侍衛才漸漸少了些,也有喊聲讓百姓各自回家。
淺城這才打包了些吃食,回了客棧。
那兩人這次卻跟得明目張膽,淺城也沒有制止。
如此安靜了兩三日,圣都又熱鬧起來。
淺城醒來,客棧依舊熱鬧,大道上街市上更是熱鬧非凡,梳洗完,又去了尋歡酒樓吃些朝食,聽得如此熱鬧的原因,是新帝登位。
淺城聽了,將那二人喚了過來,問道:“是七王爺做了新帝?”
那二人搖了搖頭,淺城不解,“三王爺?”
那二人又搖了搖頭,“小姐若是想知道,我二人可帶你去一個地方,您可自己去看看。”
淺城聽了,手中的糕點便也放了下來。
既然如此說,想必是有些牽扯的。
可是她認識的,除了七王爺,也就是襲明了······
那兩人見二小姐如此,便也知道她猜出了大概,“淺小姐要去嗎?”
淺城抬頭,看著兩人,“是他嗎?”
那女子勸道:“淺小姐何不自己去看看呢?主子已經交代,可帶您去。”
淺城沉默片刻,起了身,“走吧,去看看。”
那兩人聽了,都很是開心,一前一后護著淺城,在圣都的街道里穿梭,恍若入無人之境,又幾彎幾繞,最后還越了宮墻,自然被擋下,還是兩人讓淺城出示了那枚令牌,那些人才恭敬地散去。
接著兩人又帶了淺城進了一處暗道,淺城詫異無比,圣宮里,挖這暗道做什么?
不過還是隨著二人去了,再出來時,已經是一金碧輝煌的大殿,入眼皆是無限威嚴,淺城詫異地看著二人,“你們這是把我帶到了哪里?”
那男子早已出了殿外護衛,與殿中和殿外的侍衛說著話,那女子將淺城帶到了屏風后,那里,早已放好了一套衣服,“你換上吧,換好了我們帶你去。”
淺城猶豫了一下,又自嘲一下,都到了這里,難道再回去嗎?因此換了衣服,穿好了便猜測這是宮女的服飾,果不其然,隨著那女子走出去,到了前殿,自己便很快融入了宮女中,站在一處不起眼處,見證著東臨國土上最莊嚴的儀典,以及萬眾矚目里,早已不見了絲毫俠氣的襲明。
此時九五至尊,帝王之威儀,看得淺城心靜成了一灣深潭。
這可真是可笑,她還告訴北陵綰,不要沾惹朝廷勢力。
這可好,她淺二小姐自己沾惹的,卻是這帝王之尊。
可是,那背劍少俠,怎么就成了帝王之尊?
那七王爺,如何又還是跪在殿下的王爺?
襲明又到底是誰?
又為何以如此尊貴的身份,而行走在江湖里?
淺城記得他的咽喉困在北陵綰掌間的畫面,一個帝王,怎會如此涉險?
想不明白,淺城嘆了一口氣,突然特別想回到林州,回到萬花谷,去找娘親,去找姐姐。
胡思亂想的二小姐,終究與百官與眾人跪在了承明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