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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離 別

時光猶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隨著考試的最后一場鈴聲悠悠響起,教室里頓時如同炸開了鍋,卷子如雪花般漫天飛舞,大家壓抑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釋放。在一片喧鬧聲中,我們帶著五味雜陳的心情,緩緩來到校園的花壇前,準備拍攝畢業合照。彼時,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臉上,我隨意地站在隊伍里的一個角落,身上穿著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 T恤,既沒有即將開啟新生活的興奮雀躍,也沒有與同學分別的肝腸寸斷,只是心底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在不斷翻涌。當相機快門按下的那一刻,時間仿佛定格,那張照片,竟成了我與許多同學迄今為止的最后一次同框。如今,每當我翻開相冊,看到照片上大家或青澀、或懵懂的面容,那些曾經一起度過的時光便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在回憶的長河中,我越發清晰地意識到,同學之間的友情,遠沒有影視劇中所描繪的那般波瀾壯闊、跌宕起伏。我們既沒有經歷過生死與共的冒險,也不存在幾年一次聚會時相互炫耀攀比的虛榮場景。曾經以為會刻骨銘心、永遠銘刻于心的過往,在歲月的無情沖刷下,也漸漸失去了原本鮮艷的色彩,變得模糊不清;而那些曾經被我視為平淡無奇、最不想留戀的時光片段,卻如同深埋在心底的種子,在不經意間生根發芽,長成了最難以忘懷的參天大樹。

畢業之際的同學聚會,我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涌進了學校附近的一家 KTV。燈光閃爍,音樂流淌,大家圍坐在一起,眼神中既有對過去時光的深深眷戀,又有對未來未知的隱隱期待。當點歌屏上出現樸樹的《那些花兒》時,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跟著哼唱起來。“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歌聲悠揚,回蕩在包間的每一個角落,一曲終了,大家的眼角都隱約泛起了淚花,那淚花里,有對往昔同學情誼的不舍,也有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就在大家沉浸在歌聲營造的氛圍中時,包間的門被服務員輕輕推開,他手里捧著幾瓶包裝精美的酒走了進來。彼時,大家都已有了幾分醉意,眼神迷離,誰也不清楚這酒究竟是誰點的,彼此都下意識地以為是對方所為。在一陣喧鬧聲中,有人打開了酒瓶,剛喝了沒兩口,包間的門卻被一個陌生人猛地撞開。

由于 KTV里音樂聲震耳欲聾,音響里傳出的歌聲幾乎要將整個包間掀翻,根本聽不清那人在說些什么。但從他漲紅的臉和憤怒的眼神中,能明顯看出他滿臉的不高興。大家都沉浸在畢業慶祝的喜悅氛圍中,推杯換盞,歡聲笑語,絲毫沒有察覺到包間里氣氛的異樣,半天都沒人打算出去處理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無奈之下,我只好放下手中的酒杯,撥開人群,走上前去詢問。服務員一臉歉意地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不好意思,是酒上錯了。”我看著服務員局促的模樣,本想著大家出來玩圖的就是個開心,酒上錯了就錯了,我們照單買下便是,便擺了擺手示意服務員別太在意。

哪曾想,那個陌生人卻不依不饒,他瞥了我們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嘲諷的口吻不屑地說道:“就你們這副寒酸模樣,也配喝這種高檔酒?”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一把尖銳的匕首,瞬間劃破了原本歡樂的氣氛。服務員見狀,趕忙滿臉堆笑地向他道歉,他這才冷哼一聲,轉身走出了我們的包間。過了幾分鐘,我坐在沙發上,越想越氣,那陌生人傲慢的神情和刺耳的話語一直在我腦海中回蕩。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向周圍的同學打聽后得知,剛才那人在隔壁豪華的 999包間。

怒火中燒的我,大腦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直接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沖進了 999包間。包間里燈光昏暗,煙霧繚繞,我一眼就鎖定了那個坐在沙發上、滿臉得意的罪魁禍首。我徑直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你剛才說的話太難聽了,咱們出去說道說道!”他抬起頭,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嬉皮笑臉地回應:“行啊!你求我,你要是求我,我就跟你出去!”

正處在氣頭上的我,再也無法忍受他的挑釁,瞬間爆發。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右拳高高舉起,然后如同一發炮彈般狠狠砸在他頭上。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措手不及,身體向后仰去。我順勢向前一步,用左腿迅速絆住他的雙腿,一個漂亮的摔絆,將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緊接著,我右腳用力踩在他胸口,他在地上掙扎著,卻無法掙脫。由于他毫無防備,再加上喝了酒,反應變得遲緩,我的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速度極快。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把他死死摁在了地上。

剎那間,音樂戛然而止,包間里原本喧鬧的聲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我。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心灰意冷,放棄了掙扎,心里清楚,自己今天怕是很難走出這個包間了。就在我孤立無援、滿心絕望的時候,包間的門突然被撞開,李鑫帶著幾個男生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李鑫一眼就看到了被我摁在地上的人,他迅速跑到我身邊,將我拉到身后,隨即抄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子,高高舉起,大聲質問道:“你們想干什么?我爸可是新星地產的老板,想打架,隨時奉陪!”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在包間里回蕩。這時,包廂沙發上一位 30來歲的男子站起身,他身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臉上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緩緩走了過來。

他走到李鑫面前,微微低下頭,眼睛盯著李鑫手中的啤酒瓶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小兄弟,你爸是誰又有什么關系?你朋友打了我的兄弟,你說這事兒該怎么解決?”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讓人不寒而栗。

李鑫看了看手中的啤酒瓶子,又看了看周圍虎視眈眈的人群,深吸一口氣,毫不示弱地回應:“那你說個時間和地點吧!”中年男子聽了,微微皺了皺眉頭,緊接著轉身詢問剛才被打的人事情的緣由。被打的人結結巴巴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中年男子聽完,心里明白自己這邊理虧,可在這么多人面前,又覺得丟了面子,一時有些騎虎難下。旁邊的人見狀,趕忙走上前去,在他耳邊小聲勸慰說:“老大,沒必要跟這些小孩子計較,傳出去對咱們名聲也不好。”中年男子聽了,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過了一會兒,他這才打著哈哈說:“算了算了!就當是摔了一跤,幾個小兄弟還挺講義氣的,以后有時間一起開個包間聚聚。”說完,他還拍了拍李鑫的肩膀,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們強裝鎮定,裝作若無其事,趕忙離開了包間。剛出門,就看見李天一迎面走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皮夾克,頭發有些凌亂,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疲憊。他看到我們,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沖我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要打招呼。于是,我們裝作互不相識,就這樣擦肩而過。曾經那么要好的伙伴,如今在這狹窄的走廊里相遇,卻連個招呼都沒能打成。那一刻,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既為李天一如今的變化感到難過,又對我們之間漸行漸遠的關系感到無奈。

后來,為了防止被報復,我們通過各種渠道多方打聽,這才知道,那天對方之所以沒有動手,是因為那個中年男子是當地走私團伙的頭目,在這一片勢力龐大。當時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幾位執法人員,他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怕事情鬧大了會牽扯太多人,影響到各自的利益。

就這樣,我們僥幸躲過了一劫。但這件事,也再次印證了李天一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就像踏上了一條墜入無盡深淵的軌道,我看著他漸行漸遠,心里滿是無奈與恐懼,甚至都不敢再靠近他。曾經一起在雨中奔跑、在陽光下歡笑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曾經一起長大的摯友,如今卻形同陌路,我既氣憤又難以理解。我不明白,曾經那個單純善良的李天一,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但在他出事前的最后幾分鐘,他沒有聯系自己的父母,而是撥通了我的電話。電話那頭,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還有深深的懊悔:“我錯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電話就斷了。或許在那一瞬間,他心中滿是對過去的懷念和對如今處境的悔恨,可法律不會因為他的這一絲悔意就網開一面。

其實仔細想想,生活的環境以及身邊的人,早就為我們的未來埋下了伏筆。李天一從小生活在一個缺乏關愛的家庭,父母常年在外,他在孤獨中成長,渴望得到關注和認可。那些狐朋狗友的出現,讓他感受到了所謂的“兄弟情義”,卻也將他一步步拖向了罪惡的深淵。他深陷其中,罪孽深重,或許早已無法回頭,可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也必然要承受由此帶來的后果。

有些事情,就好比殘害一個人和殘害一百個人,從法律量刑的角度來看,可能都會判處死刑。但如果僅僅只依據法律條文來判定,而不考慮背后更深層次的道德、倫理等因素,那么社會的底線也就蕩然無存了。我們不能僅僅依靠法律來約束人們的行為,更需要在日常生活中,在人與人的相處中,傳遞愛與溫暖,引導人們走向正確的道路。

我時常會陷入沉思,如果當初我堅決阻止他退學,拼盡全力不讓他與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他會不會因為我的阻攔而記恨我一輩子?如果因為我的堅持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讓他躲過了牢獄之災,他又會不會在未來的日子里,對曾經未能體驗的“另一種生活”感到遺憾呢?這些問題,如同沉重的枷鎖,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讓我久久無法釋懷。

再后來,聽聞在全國掃黑行動中,有人因邊境走私行為記錄被警方盯上。警方迅速成立專案組,展開深入調查。隨著調查的不斷深入,一個龐大的走私網絡逐漸浮出水面。相關部門迅速展開聯合清理行動,各部門緊密配合,協同作戰,順藤摸瓜,將所有涉及的人員,包括那些與走私團伙勾結的官員,全部依法懲處,繩之以法。當看到新聞報道中那些熟悉的面孔被一一曝光,我心中感慨萬千,既為社會的正義得到伸張感到欣慰,又為那些曾經迷失自我的人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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