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的家門被一腳踢開,突如其來的巨響將他驚醒,睡眼惺忪地看向門口,想要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見為首一人穿著兕皮甲,長相有些潦草,粗眉小眼,臉型方正,帶著一大群人走進了他的屋子。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尋找高罌的,需要應付過去。
昨晚赤裸著上半身,趴著睡覺,這姿勢一夜沒變,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還有些血跡,看起來臉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竟然是…他?”高杵臼想了想,便回憶起昨日埋葬母親的時候,那個被五弟抽了三鞭的農奴。
杜宇一副很吃力的樣子,似乎用盡全力才從床上滾下來,對著高杵臼跪拜。
這是高氏給農奴定的規矩,無論在那里見到高氏族人,都必須下跪。
高杵臼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瞬間打消了對他的懷疑,這馬上就要死的樣子怎么看也和自己兒子的死沒有關系。
“我主有何事?”杜宇用幾乎擠出來一口氣詢問道。
“你父被巨貓所殺。”
他一臉惶恐,抬頭看向高杵臼:“我父在為主筑新屋,怎會如此?”
高杵臼戲謔道:“他夜中奔逃,被巨貓所獵,尸身在后面呢。”
這就是他信口胡說了,按照他們的規矩,農奴如果逃跑,作為親人是要受到連坐的,哪怕親屬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
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沒有的事也得有。
農奴逃跑而親友知而不報,要施以刖刑,也便是砍掉小腿。
高杵臼經歷了喪子之痛,又無處發泄,只能將自己心里的氣全部施加在農奴身上。
杜宇表情呆滯,眼睛無神,嘴里念叨著:“我父不會死,我父不會死,他怎么會逃跑。”
說著說著,他眼里的淚水止不住地流。
他從妌的記憶中尋找關于此人的信息,二十三歲,如果按照元炁來說,和他差不多。
如果有趁手的武器,偷襲擊殺他是可以做到的,那樣就暴露了自己的實力,高氏必然派人圍剿。
在那之后只能跑進南疆的沼澤和密林之中了。
“叔父,我看就放過此人吧,他的父親被高罌放巨貓獵殺,如今還要被你砍掉一條腿?
高氏的農奴本就不多,再砍幾個就吃不上飯了,少點刑罰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高杵臼身后的農奴紛紛讓開路出來,一名上著青衣,下著玄裳的年輕女子出現在了杜宇面前。
她面容清秀,身材高挑。
這是高氏的嫡親孫女薇子,性格溫和,也學武,跟著爺爺學祭祀。
薇是名,子是姓,這個世界女子稱姓,男子稱氏,和杜宇老家的西周時代差不多。
女子名在前姓在后,男子氏在前名在后,薇子的祖母妌,稱為妌姬才是正確的。
薇子也是出來尋找這位族弟的,她對高罌平日殘暴所為非常不滿,但覺得終歸是個親人。
聽說找到族弟線索之后,她就來到了這里,正好撞見高杵臼對一個農奴發難。
高杵臼見到侄女發話,自己也不作聲了,畢竟家主最疼愛的就是她,自己在父親那里的分量,可沒有她重要。
高杵臼陪笑著:“是是是。”
他甚至不愿意多說一句話,直接走了出去。
薇子見叔父已經走了,瞥了一眼地上已經哭的沒有站起來的意思的農奴,分毫不停留,也走出門去。
等人都走完了,杜宇才將眼淚鼻涕抹去,重新趴在床上。
今天的經歷相當驚險,讓杜宇覺得這些貴族都是瘋子,高尚的品德一點沒沾,顯露出純粹的惡。
或者只有這樣的才能當上貴族。
能弄出奴隸制、人殉人祭這些制度的人,心有多臟不由分說。
幸虧有薇子出現,不然他真的要襲殺高杵臼,躲進危險重重的森林和沼澤中。
貴族之中并非全是妌、高杵臼、高罌之流,其中也有反對人祭人殉的存在,但他們只代表自己,不能代表群體。
他們這樣的人,在貴族的群體中也是受到打壓的。
從妌的記憶中看,魯國的宗主國——虞國,曾經發生過一場內亂。
引起內亂的原因是虞王伯乙要進行一場廢除人祭的改革,引起國內貴族不滿,在此環境下,僅任一年的虞王伯乙被刺殺,震驚天下。
歷代虞王,都是整個大虞文化圈的最強者,甚至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
事發突然,虞國沒有了君主,伯乙的幾位叔父和他們的兒子為了搶奪王位,打得不可開交。
每有勝利者,都會對國內貴族進行清洗。
漸漸地,虞國貴族不再支持任何人。
其中幾人,只能許以土地和減稅拉攏諸侯國來支持他們爭奪王位。
這種亂象直到換了三代人、九位君主才堪堪結束。
從那之后虞國元氣大傷,再不能恢復往日榮光,幾個諸侯國悄然做大。
虞王無法完全掌控諸侯,但依舊可以用“名”和“天命”來壓制諸侯,近些年取得了成效,削弱北邊的魏國,重創西方的崇國。
看見因為改革人祭制度而引起的九世之亂,虞國的王和貴族變得更加保守,視伯乙改制為禁忌,再也不提。
在知曉這段歷史的時候,杜宇一度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商朝中期。
但他看見了這顆星球的星環,猶如白練般,靜靜在高空中懸浮,有著十分明顯的弧線。
星環之上,還有三顆肉眼可見的衛星,其中兩顆較小,形狀不規則,距離地面近,另一顆距離遠,和月球差不多大。
這里是茫茫宇宙中另一個湊巧誕生生命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