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和其他人將被捆綁的女人們松開。
她們大多都直接癱坐在地上,驚魂未定,死亡的恐懼久久不能消散,差一點,就要變成一堆灰了。
杜宇輕輕拍拍菁的肩膀:“已經沒事了,那些受傷的人需要你的醫治。”
菁點了點頭,平復下心情后,站了起來。
“大家都進來。”杜宇向著門外的人喊道。
一個個受傷的農奴被攙扶著走進了大宅院,他們一個個身上都掛了傷,要么被戈啄中身體,痛苦地呻吟著,要么就是被劍刺中,鮮血直流,還有的肚皮都被劃開了。
更有幾個直接被當場打死,咽了氣。
有四十五人負傷。
推翻高氏暴政,有傷亡在所難免。
還沒有死的高氏武者,被他們用繩子捆綁了起來,拖進院子中。
“這些狗東西,怎么這么沉!平常沒少吃我們的糧食,長得就和田里的大老鼠一樣。”
有人向著一個武者的臉上啐了一口,引起其他人大笑。
菁平復了心情,很快將自己的負面想法全部拋除,投入到治療傷員當中。
她趕緊查看那些傷勢重的,身上有明顯大傷口的人,這些人不及時止血,很快就會死亡。
“他們失血過多,需要及時止血,手臂腿被武器所傷的,先用衣服纏一下,來人隨我去采草藥。”
“高氏的藥房里應該有藥,能先救急。”杜宇給菁指了指高氏放藥的房間,讓她去拿來用。
現在去找新鮮草藥,來不及不說,還黑燈瞎火,更加難以辨認。
她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還是需要其他人幫助。
杜宇看著受傷的農奴,并沒有過多駐足,指著菁向農奴們朗聲囑咐:
“在治療傷員這方面,你們要聽她的,她怎么說,你們就照著做。”
沒有受傷的農奴全部都被調動起來,跟著菁的指導來,畢竟這幾個月,農奴們有生病的,都是找她治的。
隨后,杜宇就直接闖入這房子的內院。
他要直面高氏家主,將這最后一個威脅清除。
內院中很寂靜,高氏的住房全是土屋,但較為精良,墻壁上非常平整,有白色的天然顏料。
結構顯然是一個三進的四合院。
正屋,還有一顆懸掛著的人頭,上面的肉已經沒了,似乎被高氏用來當做裝飾品。
他清楚地知道,這個房子的房基之中,還埋葬了幾個農奴的尸骨。
這是大虞風俗之一——人奠基。
杜宇直接找到了高氏家主所住的屋子。
他猛地推開門,看見高午正臥在榻上,榻邊跪著他的孫女薇子。
高午似乎在笑,嘴里念叨著:“三十年基業,毀于一旦。”
他緩慢地坐了起來,面向眼前的這個少年。
“你是哪家卿大夫的子弟?”
高午不相信農奴能有能力將他們一家屠滅殆盡。
這放眼整個歷史上,都是沒有出現過的情景。
因此他便認定眼前這個少年是卿大夫家的子弟,閑來無事,到處找樂子。
貴族之中的確有很多樂子人,他們吃的太飽了,從小錦衣玉食的生活讓他們感覺平淡,于是許多人偷偷出來晃蕩,找樂子。
杜宇剛開始愣了愣,他的腦子動的飛快,很快給出了答復,用著很純正的大虞官話回答:“我乃蜀國王子,杜宇。”
蜀國在大虞西邊,同樣也稱王,但沒有虞國那樣的實力,因為地處偏遠,難以征討,而又和大虞秋毫不犯,還有貿易往來,虞王就沒有將其列為蠻夷,作為征討的對象。
中原列國對蜀國的了解都不深,基本沒有人出使,只知道這是個非常神秘的國家。
杜宇瞎編了一個身份,騙高午這樣的低級貴族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高午實在是看不透這個人,論實力,一人屠滅自己的家族,論談吐,一口純正的大虞官話。
怎么看都不像是個農奴。
他于是試探似的詢問道:“高氏哪里惹得尊者不高興了呢?為什么要對付高氏這樣一個小家族呢?”
“好玩啊,就像你那孫子放巨貓獵殺農奴一樣,我這么做是為了玩。”
高午心里冒火,竟是自己那不爭氣的孫子招來的禍事?
不過他轉念一想,難道沒有那個孫子,這個蜀國王子就不會做這樣的事了嗎?
高午試探了杜宇一番:
“你可以攪亂我們魯國,那樣更好玩。”
杜宇聽到這話,并不是很意外,他從妌的記憶中能夠窺見,高午對魯國很是不滿。
原因自然是有的,高午駐扎南疆將近二十年,想要升個爵位,得到更高級的養氣術,但魯國那邊并沒有隨他的愿,似乎是把他忘記了。
因此他才心懷怨氣。
但他作為最低一等的貴族,能有什么辦法呢?
杜宇立刻大笑起來:“哈哈哈,沒有想到啊,你為魯國戍邊一輩子,到頭來卻要出賣魯國的利益,這是圖的什么呢?”
高午笑了笑:“我戍邊二十載,到頭來連個大夫之位都沒有給我,在這化外之地浪費了二十年的時間,怎么能沒有怨氣呢。”
“遠道而來的王子,我希望你能不要殺害我這最后的孫女,讓她陪你演一場戲,到時候你將魯國攪個天翻地覆,如何?”
“哈哈,我正有此意,到時候我去魯國,就說是你那嫡子背叛家族,將高氏屠滅,然后我跟她二人逃了出來,到你們魯國去顛覆社稷,如何?”
“甚好,甚好。”
高午點點頭,看向自己的孫女,雖然他對世間非常留戀,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子嗣已經悉數遇害,也斷了生的念想。
“薇,好好的活下去,替我見證魯國的動亂。”
說完之后,他提出床頭青銅劍,向著自己的脖子割去。
“妌,我來見你了!”
說罷,他的頸脖被割破,鮮血直流,沒有多長時間,就徹底斷了氣。
杜宇原本還以為這老頭會掙扎一番,和他搏殺,沒想到直接自殺了。
他站著不動,將高午的靈魂、元炁悉數盜取。
他查閱了高午的靈魂,才知道這人怎么對魯國怨氣那么大。
高午曾經因為爭奪戰敗國的一個女奴,和另一個同級別的貴族搏殺,兩人平分秋色。
從那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建功立業,好讓自己的爵位升一升。
他在來到這里之后,苦熬了十年,在某一次回魯國邊境城邑,采購物資的時候,聽說當初和他打架的士早已被提拔為大夫。
他這才知道,那人的身份原來是魯國大族季氏的子弟。
從那時候,他就對魯國不滿了,沒有任何功績的人被提拔,獲得封地,他苦熬十年,卻連一點獎賞都沒得到!
在生命的最終片段,杜宇編了自己的身份,高午聽了之后,真的以為他是蜀國王子。
杜宇覺得,這老頭還挺實誠。
跪著的薇子一直在沉默,直到現在,她才抬頭看著杜宇,并開口說話。
“你演的真好。”
她回想起來,從第一次見到杜宇,他就在演戲,一直演到了現在。
杜宇回應了她的目光,發現她竟然極其平靜,隨后他呵呵一笑:
“是啊,我把所有人都給騙過了。”
他并未禁錮薇子的自由,隨后走出門去,也跟著菁一起,給受傷的人治療。
天漸漸黑了,高氏院子里亮起了很多火把,好讓他們兩人方便給傷員治療。
杜宇留下了一部分人幫忙照顧傷者,讓另一部分毫發無傷的人回家去。
畢竟這高氏的院子,可住不了幾百口人,他們沒有必要在這里站著,不如回去睡覺。
菁和杜宇照顧著傷員,在遠處看著的薇子也加入了進來,引得菁十分詫異,這高氏的千金何故加入進來。
但杜宇知道其中原因。
薇子的母親是蒲的妹妹,身為當初這個部落首領的女兒,又容貌出眾,被高湛看上。
高氏是她父族,被壓迫的農奴們是她母族。
薇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深受母親的影響,因此對于農奴非常寬宏,也經常勸誡她的堂兄堂弟叔叔們不要迫害農奴。
因此她對杜宇殺了高氏一族這件事,態度是極為復雜的。
這也是杜宇沒有殺她的原因,奪取了高氏所有武者記憶和元炁的他,對于薇子的一切了如指掌。
三人一夜未眠。
受了傷的農奴們,從重到輕的依次接受了治療。
整夜,數人痛苦的呻吟聲都在三人的耳旁縈繞。
等到天亮的時候,有兩個受了重傷的農奴,還是沒有撐過去,永遠的沉睡了過去。
但更多的傷者被吊住了一條命,如果經過幾天的治療沒有發生什么意外的話,他們還能夠好起來,還能夠下田耕地。
隨后,杜宇開倉放糧,一人先發了一斗谷子。
現在高氏已經被收拾掉,沒有人再浪費水資源,打出來的井水足夠家家戶戶做飯用,而且倉庫里面數量龐大的糧食,足夠農奴們度過數年。
高氏族人沒有死光,幾個還活著的被農奴們帶去了曬谷場,強迫著他們跪下,一如當初高氏對他們制定的規矩。
他們現在已經不是農奴了,而是農民,曾經欺壓他們的高氏,成為了階下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