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熄燈前十分鐘，男生宿舍逐漸從嘈雜轉變成安靜。

劉明在這個時候找到了顧南飛，并把顧南飛叫到一處無人的角落。

他看著一言不發的顧南飛，面容顯出糾結掙扎之色。

當顧南飛說完那句話后，他的心境蕩起一片漣漪，坐立不安，這不由的讓他想到了鴕鳥將頭埋在沙子里的故事。

慕然間，他發現自己在某個時刻也成為了鴕鳥。

盡管故事的最后有人說這是假的，但這對他當下的處境毫無裨益。

“……你能不能保密？”劉明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面壁多年的老僧突然開口。

“我得先聽，再決定。”顧南飛雙臂抱胸，個子本就矮他一頭的劉明，此刻更顯得弱小可憐，全無之前教室那般威風。

“班費被我用了。”劉明說的很艱難。

“用了多少？用在什么地方？怎么用的？”顧南飛一口氣三連問，他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猜測得到印證不會讓他感到半分喜悅。

“教師節的時候，我買了些東西送給班主任。”

“用我們的錢，以你的名義？”

聽著顧南飛的話，劉明低下頭，他一直認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全班五十四人，每人五十塊的班費，這筆錢足以用到畢業，但晚會的提議讓他措手不及。

唯一的補救就是把這個苗頭二扼殺在萌芽之中，如果沒有顧南飛的話無疑會更好。

“還剩五百塊，我想著平時大家都有去撿瓶子、紙箱子，賣掉之后還能充作班費。”

“李翠梅收了？”

“收了。”

顧南飛點點頭，機會如流星，會在不起眼之時突然顯現，璀璨奪目卻轉瞬即逝。

他看著面前的劉明，直截了當的道：“你這種行為叫挪用公款，你和李翠梅就等著去監獄里過癮吧。”

劉明懵了，連忙抓住顧南飛的手臂求幫忙。

他沒想到會這么嚴重，對語數外，他非常了解，可對于法律，他是一竅不通的。

就算平時耳聞目睹，但距離對他來說太過遙遠，他以后會考上大學，前途一片光明。

“我賠還不行嗎？”

“這個星期六之前補上窟窿，能做到？”

劉明立刻啞火，他一個窮學生怎么會有那么多錢。

他看著顧南飛，眼中滿是哀求之色。

“我幫你補上怎么樣？”顧南飛嘴角微微上翹，眼含笑意。

“你？”劉明猶豫了，他在害怕。

恍惚間，他發現面前的顧南飛好似一頭猛虎，讓人心生恐懼。

可一想到事情暴露后所帶來的的后果，他更加絕望。

“好……好啊，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希望如你所說。”顧南飛話頭一轉，“不過得等到下個星期，在這之前，你就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劉明點點頭，嘴巴有些干。

他發現只是短短的幾句話，就讓他的唾液消失殆盡。

——

宿舍很安靜，一天的學習并不輕松，倒頭就睡是常見的事情。

顧南飛輕手輕腳的關上門，正準備脫鞋躺下時，就聽到龐承望的聲音從上鋪傳來。

“那孫子回來了。”

顧南飛朝趙磊的床鋪看了眼，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可以看到床上確實躺著個人，面對墻壁蜷縮著。

今天晚自習都沒有見到趙磊的身影，真不知道這家伙怎么敢逃課，而李翠梅又滿腔怒火，竟然沒有發現。

顧南飛不由得感嘆，以這段時間的經歷來看，這家伙的運氣確實可以，要是去抽卡妥妥的歐皇。

“什么時候回來的？”

“在你前邊幾分鐘，頂著一只熊貓眼，臉上有些傷痕，好像被人揍了。”龐承望想到趙磊從宿舍外進來的那一幕，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受傷者的氣息。

哪怕是嗅覺最不靈敏的人也能聞出。

龐承望其實并不覺得奇怪，盡管運動會失而復得，但怨氣依舊存在。

“誰打的？”顧南飛問。

“不知道，他沒說，回來就躺下了。”

“明天讓李翠梅問吧。”

顧南飛說完脫了衣服褲子，側躺在床上。

——

早上的數學課，因為李翠梅臨時有事調到了下午。

所以趙磊受傷的心靈沒有得到安慰，反倒是詢問比較多一點。

趙磊本打算用東西遮掩一下，可思來想去之后發現，除非套一個黑眼罩，但那副海盜打扮，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只好盡量低著頭，等放學后去醫務室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盡快消除。

期間他曾幾次偷看顧南飛，但都沒有說什么。

想要讓人幫自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可對于顧南飛，他就不確定了，顧南飛并不是缺錢的人，相信現在全校人都知道這一點。

對了，投資！

趙磊突然想到這一茬。

所有人都知道顧南飛不缺錢，可熟知內情的他卻知道顧南飛是很缺的。

以投資的名義說不定能成。

趙磊打了個腹稿，隨后來到顧南飛桌前。

他揉揉臉，浮現一絲笑意，正待開口，卻看顧南飛抬起頭，嘴巴動了動。

他聽到了一個‘滾’字，一時之間千言萬語堵在喉嚨上下不得。

“我決定投資。”

“我說滾蛋。”

顧南飛雖然沒有了‘滅口’的想法，但肯定不會再拉上趙磊。

能五vs五，何必四vs五。

顧南飛不關心趙磊是何時離開的，當望江晴過來的時候，趙磊已經坐回座位。

“數學作業。”望江晴敲了敲課桌一如既往，但臉上沒了淡漠。

雖然李翠梅不讓顧南飛上她的課，但作業卻沒有免，依然要交。

要讓一個不聽課的人交作業，這太難了。

“沒做。”顧南飛很是坦然，他雙手攤開，一副任由望江晴處置的樣子。

“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像一個流氓。”望江晴伸手比劃一下。

顧南飛笑著去拉她的手，但被她躲開了。

她回到自己的課桌前，抽出一本作業夾在作業堆中離開教室。

此刻的她已經沒有往日的那種負擔和憂愁，腳步輕快，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