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安開完會回辦公室第一時間想摸林曼業有沒有發燒,林曼業看他氣勢洶洶還以為要宣布自己的處罰,認命的低下頭。白薈攔住李嘉安,不讓他靠近林曼業,誓死守護的眼神盯著李嘉安。李嘉安手拿文件夾敲了幾下空桌子,眾人看來很簡單的動作,在林曼業腦海里像是生命的倒數。李嘉安神情冷漠,盡量發出柔和的聲音,“摸下她有沒有發燒。”白薈同時摸自己和林曼業的額頭,搖搖頭,蓬松的丸子頭一蹦一跳。李嘉安看著郭榮抬頭,指了一下衛寞?!皼]發燒?!毙l寞吐字清晰,聲音洪亮,疲憊感消失了般。他躲開郭榮伸過來的手,郭榮不像往常和他過度糾纏,指了一下衛寞擺擺手,你看這人就這樣。
白薈見證,伸手越過林曼業和郭榮桌上的隔板。兩人摸對方有沒有發燒,李嘉安無奈地看著他們,兩人注視,肯定的朝對方點點頭。絲滑轉身,對著李嘉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像是排練過,出奇的一致。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該你了老大。李嘉安把手掌放在額頭上,停頓幾秒,敷衍了事說沒發燒。“你又沒事了?”李嘉安擔心的詢問衛寞,“睡了一覺。”衛寞不疾不徐道,看狀態確實沒那么差?!鞍?,組里四個人也不及衛寞重要?!卑姿C說的慢悠悠,暗戳戳點某個人。按理來說李嘉安應該第一時間詢問林曼業,她有點替林曼業打抱不平。
由于白薈經常說類似的話,大家沒有察覺話里的其他意思。郭榮出于好奇隨口一問“你跟任何人都可以比起來嗎?”他的語調緩慢,像是怕驚飛答案的雛鳥。說者無心,聽著有心。白薈心里正有氣,什么語氣語調通通拋在腦后,這句話無疑是在懟她。白薈沉默了良久“和物也可以行了吧?!弊詈笕齻€字的音調陡然升高,她沒有正眼看郭榮,故意弄出尖銳的聲響表達自己的不滿。李嘉安猜想自己不在的時候肯定發生了什么,白薈不會因為別人說幾句生氣,通常只是耍耍小性子。
中途王寧裕來過一趟,美名曰是找林曼業理論,實際上來挑撥郭榮和白薈的關系。倆個人跟小白兔一樣傻乎乎地跳進別人蓄謀已久的陷阱,白薈暗諷衛寞的婚姻不是健康關系。衛寞和郭榮聽出來了也沒有說什么,郭榮不喜歡吵架,他希望大家可以和和氣氣。他知道,白薈受了林曼業不少照顧。剛來的時候,白薈干什么都是一人,很少和大家有交集,林曼業在的時候還會多提幾句白薈。林曼業不在白薈像是徹底隱身,只能眼巴巴望著他們三人聊天。畢竟不像林曼業那會,三人為了少挨點李嘉安的罵,躲在一起支招,或者因為項目強行綁定在一起。
倆人沒意識當自己開始聽信于王寧裕的話,關系便出現了一條裂痕,即使裂痕小到不易察覺,但它的存在依然可以膈應人。更何況兩人完全站在不同角度,白薈看見躲在黑暗害怕光芒的林曼業,郭榮心疼衛寞發炎的傷口。問題,與其小心翼翼做事,不如問候個清楚。縫隙像是有了生命,在事情的發酵下悄然擴張。
“你什么意思?”郭榮的情緒很少受到他人影響,但事情的隱忍并不能解決話音剛落,白薈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尖叫。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林曼業和衛寞手忙腳亂的拉住兩人。路過辦公室能聽見一男一女在爭論著什么,雙方的大腦已經被憤怒的情緒占據,任別人怎么勸也無濟于事。李嘉安故意弄倒堆在桌子上的文件,那摞與林曼業齊高的文件轟然倒塌時,文件帶著紙張特有的干燥發出清脆的聲響,最下層的書籍砸在地板上發出悶響。它們在墜落過程中不斷解體,揚起一片灰塵。爭吵在巨大的聲響下停止,林曼業被灰塵嗆的起身,不敢想辦公室這么臟?!爸型臼遣皇怯腥藖硖魮茈x間?”李嘉安語氣平靜,內心毫無因組員爭吵的波動。兩人回想事情的細節,臉上尷尬而又不好意思地互相問對方“是嗎?”問完雙方都沉默了。
灰塵落地,衛寞和林曼業自覺得撿起文件,重新擺整齊。李嘉安嘴角肌肉不自然地抽動,左側嘴角先揚起形成單邊冷笑,喉嚨溢出倆句短促的呵呵聲。兩人感受到了暴風雨的前夕,“林曼業和衛寞其樂融融,你們吵起來了?”李嘉安心里壓著一股怒火,無法用語言表達內心的五味陳雜,對著衛寞和林曼業平靜的說“讓他們撿?!眱扇肆ⅠR迎上去接過衛寞和林曼業手上的文件。
李嘉安招招手,林曼業和衛寞上去,三人圍成小圈。“上頭沒有下處罰,現在當即情況下別...”“王寧裕逢人就說是林曼業殺的?!毙l寞打斷了李嘉安,李嘉安頭疼的很,他總感覺哪哪都有王寧裕。他看向憂心仲仲的林曼業,雙眼皮哭成單眼皮,眼睛比平時小了一半,里面仿佛貼了一層粉色的薄膜。李嘉安和衛寞不會安慰人,喉嚨被異物塞住般,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擠出一句別擔心,雖然不太會安慰人,可他們看向林曼業的眼神是那么柔情,眸中的心疼如藤蔓瘋長,分明是沉靜的注視,林曼業看向他們時卻覺得勝過千言萬語。
三人回頭時力工正不服地看著他們,白薈雙手叉腰,“孤立我們倆是吧。”語氣中的不服幾乎要溢出來。
衛寞要去一趟實驗室,不知道李嘉安為什么非要跟著出來?!澳愀翼樎仿??”李嘉安沒有回答。兩人踏在灰撲撲的地板上,交談聲音需要足夠小,以防別有用心之人聽去。雙雙環視周圍的環境,六點左右大家似乎都去吃飯了。
“現在都知道是林曼業干的,她經常和曾溪巖吵架,其他人碰見曾溪巖躲得遠遠的。而且王寧裕一口咬定看見她們一前一后進去?!毙l寞說。
“那又怎樣,說是曾溪巖惱火了主動攻擊林曼業,沒想到刀被林曼業搶去。最多算防衛過當。”李嘉安語氣平靜講出的話卻足夠讓人震驚,臉上掛著一種輕蔑的態度?!澳阏媸菈姆N。”衛寞見怪不怪,一臉正經的評價。但又肯定道“方法可行?!彼又f道“曾溪巖不是傻子,兩個互相討厭的人更不可能站得很近。怎么可能面對面結結實實的挨一刀?!毙l寞推測兩人中間有個一米多的距離,甚至更遠。在距離的加持下,林曼業出刀得保持一定的速度,不然會和曾溪巖發生爭奪。根據他們和曾溪巖相處多年看來,曾溪巖雖然冷漠又傲慢,但做事謹慎,洞察能力強。林曼業掏刀前肯定得做準備,聲響和姿勢難免不被曾溪巖懷疑。
電梯到達,人不多,兩人停止交談。陳譽剛好坐電梯上來,主動和他們打招呼。兩人露出職業培訓般的微笑,下半張臉在執行社交程序,上半張臉不需要運用的冷漠。電梯非常老舊,能聽清上下運動的怪響,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屬,好些地方還留著深淺不一的劃痕。此時李嘉安做了一個夾煙的手勢,模擬嘴唇吐出煙卷,他微微傾身,溫熱的呼吸,順著微涼的空氣漫過去,輕輕落在衛寞的臉龐上。
抽煙場所在保衛室的旁邊,研究所內部的結構及其復雜,不同用途的大樓相互交織,有不同的入口進入。衛寞可以上至五樓到達實驗室從側門進入,但中間要走很長一段路,他干脆做電梯下至一樓,在上到五樓。
衛寞抬手一巴掌剛好落在李嘉安臉上,發出敦實的聲音,與其說是巴掌,更像是拍臉。電梯行至一樓,兩人經過大廳。在門口分別時李嘉安問衛寞“一起嘛?”,衛寞搖頭,語氣冷漠“戒了?!苯ㄖ鈮Χ嗍墙饘侔?,線條簡潔利落,沒有過多裝飾。窗戶很少,且大多是防彈玻璃。門口也沒有刻著研究所的名字和成立年份。李嘉安望著衛寞消失的背影,隨后向保衛室掏出證件,離開了研究所。
實驗室的走廊寬闊而幽深,地面是防滑耐磨的水磨石,腳步聲會被刻意減弱的回音吸收,顯得格外安靜。衛寞走到那道厚重的鐵門面前,正中間有個散發藍色的屏幕,輸入工號門才能打開,門打開時發出沉悶的“咔噠”聲。里面坐著倆位管理員,管理員負責監督實驗室的狀況,以防出現意外。管理員遞給衛寞一個黃色的冊子,衛寞簽名時無意看到昨天曾溪巖下午來過一次。他疑神疑鬼的歸還冊子,換上防護服時依然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昨天下午在哪看到我結婚?
天色漸暗,李嘉安步子邁得更大些。他想電話質詢孟金葵關于符咒的事情,但另外兩個家伙不得安生,肯定會鬧得“人心惶惶”。如果在辦公室不能講,在其他地方更不能講。他有在電腦上搜查其他資料,但信息量很少,索性親自來問孟金葵,他想應該只有她最清楚了。李嘉安站在門口,感應系統識別到人,發出異響。
“您好。”孟金葵不知道為什么李嘉安會來,乖乖的打招呼,像個呆傻的孩子。李嘉安輕聲回應,主動表明自己到來的原因。“您先進來吧,我到杯水給您?!奔依飫偤脹隽艘粔販厮辖鹂蜷_水壺就要倒在玻璃杯里。玻璃杯底部是五角星的形狀,五角星的尖角延伸至杯口,形成有規則性地棱邊。孟金葵不知道衛寞的怪癖,她的杯子是學校準備好的,一直用到了現在。她在家里也沒有看見其他的杯子,只能拿那個玻璃杯。李嘉安緊急攔住了孟金葵,她只得放下杯子,拉過椅子和李嘉安面對面交流。
“如果符咒不是假的,接觸的人會不會受到影響,或者有些明顯的傷口?”李嘉安問。
孟金葵垂著眼眸思考,“不是假的話,接觸人可能出現發燒,無法控制情緒的情況。嚴重者可能出現嘔吐等癥狀。”她想到什么接著問“衛寞的手也是因為它受傷的?”
李嘉安點頭,“是他剪開的符咒,剪刀接觸蟲子迅速變黑。雖然緊急之下衛寞甩了出去,但還是受傷了。”
“我建議找人看下,可能會沾上不干凈的東西?!泵辖鹂貞浶l寞的狀態猜測他們一群人遇到了點什么?!拔乙膊惶私夥?,符咒早在5年前招到族人的抵觸。黑色的蟲子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陽光照射不到之處。它們飲血寄宿在人的身體里長大,但是畏火。所以只有經驗的守山人才被允許進入深山,一些考察部進不來也是因為吸引了蟲子,死在半路?!?
孟金葵邊說邊整理桌上零散的資料,說得話像是個演員背誦了無數次臺詞般的流利。李嘉安的眼神無意落在鋼筆的商標處,鋼筆被文件蓋在下方漏出一點筆頭,他即將看清鋼筆的全身。下一秒,孟金葵整理好東西把鋼筆夾在報告里。“能找誰啊?”李嘉安犯愁,注意力并沒有都放在鋼筆上。
孟金葵離開族群太早,很多事情都沒還弄懂,只能說個大概。她不知道符咒和蟲子有什么必練的關系,一旦靠近大山,村里的人就嚴令禁止說深山里有許多吃人的蟲子。符咒在孟金葵生下時已存在多年,具體來源孟金葵完全不清楚。只是5年前有幾位資深的師傅遭到反噬,死時模樣凄慘。他們的孩子聲稱看見黑白無常來索命,第二天他們的孩子躺在床上,猙獰的睜大雙眼,眼眶鼻孔嘴巴在眾人的眼皮底下,鉆出無數條黑色的蟲子,瘋狂啃噬他們的肉體。接連著族里許多人誕下怪胎,一出生便有牙齒,沒有眼白只有眼瞳裹著整個眼球,具說只要抱過嬰兒當晚必做噩夢。
孟金葵搖搖頭,她能幫的也只有這么多了。李嘉安見她不像說假話,只好起身離去。孟金葵起身送李嘉安到院子門口,小汪迅速起身跟在孟金葵身后,假模假樣的也送一下李嘉安。李嘉安來的時候小汪換一邊臉睡覺故意裝沒看見,還是聊天的時候李嘉安的腳一直碰小汪,小汪才敷衍地搖搖尾巴?!斑@小家伙,對孟金葵倒挺熱情?!崩罴伟苍诨匮芯克穆飞显较朐讲桓吲d。
研究所褪去白晝的喧囂,陷入一種微妙的疲憊與堅持。李嘉安沒有在衛寞家待多久,剛回辦公室遭到了衛寞的陰陽怪氣?!皢?,跑到我家里抽煙去了。”衛寞家裝了隱形式攝像頭,從院子到小汪的狗屋里,甚至廁所和雜物間也有?!霸缰陀媚惚雍人??!崩罴伟膊灰詾槿?,辦公室寂靜的很。郭榮和白薈像是分不開的寶物,當一個離得足夠遠,另一個立馬失去了法力變得安靜?!傲致鼧I呢?”李嘉安問難得安靜的白薈,“做實驗去了,郭榮怕王寧裕找她麻煩,也跟著去了?!卑姿C回答。李嘉安聽完臉色立馬變得陰沉,衛寞都沒抬眼看他,過于了解道“放心吧,王寧裕沒那么大膽子敢在實驗室動手,更何況郭榮在她跟前呢。”
李嘉安坐在郭榮的位置和衛寞商討對策,“什么,什么,帶我一個。”倆人的聲音不大,白薈的耳朵跟豎起來了一樣,彎著腰,抬著椅子就來了,甚至中途屁股都沒離開過椅子。李嘉安和衛寞對視,一拍即合給白薈下了個小圈套。李嘉安清清嗓子,非常鄭重地告訴白薈,“這個任務只有你能完成,你為了你的姐姐愿意嗎?”白薈聽完眼睛唰的一下亮了,這就是被信任的感覺嗎,太爽了。她激動的回答“愿意愿意!”
“去醫院二樓11病室3號病床找到曾溪巖?!崩罴伟矐鹦g性停了下,“是去求曾溪巖放過林曼業嗎?聽說他已經醒了,我一定會成功的!”白薈的臉上視死如歸,握成拳頭給自己加油鼓勁?!安皇??!崩罴伟泊驍嗨?,“是去補幾刀,確保他真得死透了。順便找到王寧裕給他也來幾刀?!卑姿C聽完意識和大腦的連接斷了,這話不像平時認真又嚴肅的組長會說出來的話,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組長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傻傻地從喉嚨里發出單音節“哈?”
衛寞看著發懵的白薈,不忍心道“別理他?!币庾R到自己被戲耍的白薈抬著椅子就要回工位,不爽道“有病你們一群人?!眱扇丝粗稽c點挪動的白薈,李嘉安的臉上掛著微笑,又放出一個倒鉤“你不想聽真正的對策嗎?”白薈調動椅子,“想聽!”把剛剛的事完全拋在腦后,笑起來帶著天然的甜美與純真。李嘉安把孟金葵給的建議重復一遍,衛寞顯然不相信,但依然保留意見的問他“你真要找驅魔的人?”
“難說?!崩罴伟层皭澋目吭谝巫由稀M蝗粩蒯斀罔F“這件事肯定跟王寧裕脫不了關系。”
白薈不解,“為什么?王寧裕是曾溪巖的堂弟,王寧??隙◣驮獛r,哪哪都有他不是很正常嗎?”
三人陷入沉默,衛寞緩緩開口,“我今天去實驗室發現曾溪巖昨天下午倆點去過一趟。”
“那曾溪巖不可能在外面見到衛寞?!卑姿C疑惑。實驗室早上八點開放,下午倆點開放。如果沒有做完可以申請加時間,申請加時間不麻煩,實驗室幾點開放也只是走個形式。
三人再次陷入沉思,白薈猜測“王寧裕想挑撥的是不是衛寞和林曼業,因為衛寞會用他的身份幫助林曼業,但沒想到歪打正著調撥了我和郭榮。”
“歪打正著是這樣用的嗎?”衛寞問李嘉安。
“挺好的,說不定歪打正著猜對了呢?!崩罴伟不卮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