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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貓與鳥

“東方紅……太陽升……”

老舊收音機里傳出的是熟悉的曲調(diào)。

老婦人抱著收音機,出神地聽著。

徐楓聽出來了,這就是先前客棧里紅裙少女哼出來的調(diào)子。

先前只是聽著紅裙少女哼得很含糊,還有些對不上。

這會兒相當(dāng)于將兩首歌擺在了一起,自然就很清楚地聽出來了。

現(xiàn)在,至少弄清楚了,那紅裙少女哼出來的歌就是這首。

徐楓再轉(zhuǎn)過頭,望了望老婦人手里抱著的老舊收音機,

再望了望出神的老婦人。

前排老婦人的兒女都沒出聲,只是陪著老婦人安靜聽著這首歌。

“……東方紅……太陽升……”

收音機里的磁帶再反復(fù)播放了好幾遍,

老婦人才回過神,關(guān)掉了收音機。

“不好意思。一直放一首歌,你們聽著怕是該煩了。”

轉(zhuǎn)過身,老婦人低頭朝著徐楓和阿孟抱歉了聲。

“沒事兒,老太太愿意聽放就行了。我也挺愿意聽的。”

徐楓笑著應(yīng)了聲。

老婦人聽著也笑了笑,但沒再按開收音機,

只是很快再沉默下來,抱著收音機出神著。

“以前我父親還在的時候,就很喜歡這首歌。和我母親兩人總是聽。”

司機位開著車的男人,出聲解釋了聲。

對中年男人的話,老婦人也沒出聲。

徐楓點了點頭,只是依舊不時望向老婦人。

……

“……大叔,到地方了,還是謝謝你先前提醒。我們就將你們送到這兒了?”

車沒開多久,終于還是到了那廣袤的人造林跟前,

有條平整的路,就從這廣袤的,已經(jīng)生長起來的人造林之間穿過,

車窗外,綠樹成蔭,短短時間,就像是和先前那黃沙漫天的地方隔出兩個世界。

車逐漸停下,停在人造林邊上,一片人造建筑物跟前。

大概就是這些植樹人,護林人居住的地方。

“實在是不好意思,大叔,就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

徐楓和阿孟下了車,中年男人,老婦人一家子,也都下來車和徐楓兩人道別。

“已經(jīng)送到這兒了,總不可能直接送到房屋門里邊去。”

徐楓是不想和這老婦人一家分開的。

雖然知道了紅裙少女哼著那首歌是什么,但紅裙少女是誰都還沒弄清楚。

最重要的是,紅裙少女的執(zhí)念之物還沒找到。

這老婦人一家眼看著,就是近前唯一的線索。

但徐楓和阿孟又總不能賴在人車上不走吧。

所以徐楓準(zhǔn)備,直接問。

“勞煩你們幫我們送到這兒了,不過老太太,我能不能像你再打聽個人?”

“您像我們打聽人?我們也是沒來過幾回這兒,肯定還沒有大叔您對這兒熟悉。”

中年男人聽著徐楓的話,不禁愣了一下。

倒是老婦人從收音機上抬起了頭,朝著中年男人擺了擺手,再對著徐楓說道,

“您問吧?”

“嗯……老太太,你有沒有見過位穿著紅裙的少女。”

“紅裙的少女?是跑到荒漠戈壁上迷路了嗎?不好意思,我們今天也沒再戈壁灘上遇到過。”

“孩子丟了?怎么不報警,組織人去找啊,這么大的風(fēng)沙天。”

老婦人搖著頭,有些關(guān)心地說著。

徐楓聞言,搖了搖頭,他想知道的,自然不是這個。

不過,老婦人說著話,動作卻逐漸遲疑,眉頭皺起來。

“說起來穿著紅裙子的姑娘……我這些天倒老是夢到這么個人。”

“穿著紅色的連衣裙,赤著腳,站在漫天的黃沙里,望著我,可憐兮兮……”

老婦人說著話,有些沉默。

旁邊的中年男人接過了話,

“媽,您那就是這些天情緒不太好,才做這樣的夢。人問咱們打聽人呢。”

“嗯……”

老婦人點了點頭,再對著徐楓和阿孟擠出來些笑容,

“不好意思。說到些沒用的事情了。”

老婦人帶著歉意,大概也是覺得,別人打聽著人,自己卻說做夢,有些荒誕。

“沒事兒。老太太還夢到過別得嗎?”

老婦人的夢里的那個紅裙少女,和客棧里那位客人對得上啊。

徐楓不禁追問道。

聽著徐楓的話,老婦人沒什么,老婦人的兒子那中年男人眼里卻流露出來一些警惕,

往著他母親身側(cè)再走近了些。

好端端的,追問一個陌生人的夢,多少有些奇怪。

“沒了。每次都是夢里黃沙一起,就看到那姑娘站在前邊,等著黃沙大了,就又再淹沒在黃沙里不見了。”

老太太倒是搖了搖頭,再回到了句。

“嗯……”

“那大叔,我們就先告辭了……媽,我走吧。”

“嗯。”

大概是因為徐楓奇怪的問題,中年男人見說完話,就護著他母親上車了。

徐楓對此還能怎么辦,拽著車不讓人走,還是躺在車前面碰瓷。

“……阿孟?你說咱們要不去找老包,查下生死簿,看看紅裙少女的身份再來?”

徐楓看著那車載著老婦人一家,飛快開走了,

有些無奈地轉(zhuǎn)過頭,望向身側(cè)的阿孟。

阿孟倒是一直很安靜,平靜著,望著徐楓的模樣,就伸手再牽住了徐楓的手,似乎是安慰他。

“沒事兒。我們再去其他地方就好了。不是每位客人的執(zhí)念之物都能那么輕易的,直接看到的。也不是每個客人的執(zhí)念之物在一個地方就能輕易找到的。”

阿孟輕聲說著。

“嗯,那我們?nèi)ハ聜€地方吧。還是像先前一樣?”

“嗯,還是和先前一樣。”

徐楓牽著阿孟的手,就準(zhǔn)備離開這兒。

不過就在臨走之前,徐楓冥冥之間有種感覺,

不禁皺眉回過頭了。

“窸窣……”

身后廣袤的森林里,有一處灌木的枝葉無風(fēng)動了幾下,

透過枝葉的縫隙,看到了黃色的皮毛。

似乎是某個小動物,隨著徐楓的目光轉(zhuǎn)過去,就一閃而逝了。

“嗯……”

“阿孟,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應(yīng)該是只野貓。還有些靈性了。可能感覺到我們的一點特別,才停下來窺視。”

阿孟點頭,順著徐楓的目光望過去,

“嗯……已經(jīng)差不多算是精怪了。徐楓,要抓回來嗎?”

“應(yīng)該和我們這次的事兒沒關(guān)系吧?”

“應(yīng)該沒有。只是正好遇上。”

“那算了。”

徐楓搖頭,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這大概是他從老包嘴里得知靈氣復(fù)蘇之后,遇上的第一只精怪吧。

雖然看起來有點弱和膽小。

誒,要是自己還在人間,說不定也有可能隨著靈氣復(fù)蘇有機會修煉?

不像現(xiàn)在,直接一步到位,就在地府有職位了。

“我們走吧,阿孟。”

“嗯。”

徐楓轉(zhuǎn)回了目光,牽著阿孟再往前踏出一步。

就咫尺天涯,跨越了漫長的距離。

另一邊。

那廣袤的森林里。

意識還很懵懂的野貓,依舊在灌木叢林里飛快的拼命逃竄,

不斷從灌木枝葉的空隙間一躍而過,只想跑得更遠,離先前看到的那兩個恐怖的身影遠一些、

它是一只沙漠貓,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有了一些智慧。

并且開始發(fā)現(xiàn),它的實力也在逐漸變強,先前它的一些敵人,在它的利爪之下,逐漸變得脆弱。

在這廣袤的人造林和戈壁邊緣,沙漠貓活得有滋有味,自由自在。

今天,它只是餓了出來捕食,偶然路過這兒的時候,

初生的靈性讓它感覺到,那個車?yán)锏娜撕孟裼行┨貏e。

它初生的智慧,讓它產(chǎn)生了一些好奇,所以它一路跟著那輛車,到了這兒。

一直躲在灌木叢林里,悄然窺視著那兩道身影。

直到,那其中一道身影轉(zhuǎn)過來視線。

沙漠貓瞬間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威嚴(yán),就像是天上那輪浩日在朝著它迫近,

已經(jīng)成為了這一片生物頂層的沙漠貓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威脅,

渾身的毛都瞬間炸開了,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就像是趕緊跑。

這會兒,飛快在森林里竄動著,沙漠貓一刻都不敢停。

雖然它在那人轉(zhuǎn)過視線的時候,立刻就跑了。

但它知道,肯定被看到了!

太恐怖了,怎么會有那么恐怖的身影。

強烈的恐懼,懵懂的智慧,催促著野貓一路跑,

直到跑出了那片廣袤的森林,又再往著戈壁灘荒漠里跑出了很長一段距離。

見那兩人沒追上來,才有些警惕著,小心著停了下來。

放緩了腳步,沙漠貓還不時轉(zhuǎn)過頭回望,生怕再看到那兩道身影。

而這時候,

天上一只禿鷲在沙漠貓的頂上盤旋著,

似乎將沙漠貓當(dāng)成了獵物。

沙漠貓?zhí)鹆祟^,盯著那只禿鷲。

正好,她奔跑了這么久,更餓了。

就在那禿鷲盤旋之后,朝著沙漠貓俯沖而下,

沙漠貓也一下竄起,竄起了超乎常理的高度,一下將禿鷲直接從天上抓到了地上,

鋒利爪子劃過,禿鷲就死去了。

沙漠貓?zhí)蛄颂蚰_,低下頭,不緊不慢吃著禿鷲的肉。

不過不時抬起頭看向它跑過來時的方向,還是凸顯出了此刻沙漠貓還揮之不去的緊張。

……

“阿孟……”

“啾啾……”

徐楓和阿孟出現(xiàn)在了一處山谷邊。

站在了樹上。

是的……這回,徐楓和阿孟化身成了兩只類似麻雀的小鳥。

緊挨著,站在樹上的一個樹杈上。

這種感覺,讓徐楓有些新奇。

感覺了下,徐楓感覺自己隨時都能在變換回去。

“嗯。”

阿孟輕聲應(yīng)著。

“這兒好像……有點奇怪。這是現(xiàn)在嗎?”

徐楓將頭轉(zhuǎn)向了山谷里。

山谷里,同樣長著不少高大的樹木,

但在樹木下,卻還隱藏一些穿行的道路,以及一些倚靠著山谷建造的建筑,

還能看到,山谷邊上一座山丘內(nèi)部似乎是別掏空了。山丘挨著山谷上面,有個類似隧道的通道,通向著山體內(nèi)。

而徐楓,發(fā)出這樣的疑惑,

是因為,這山谷里,還有些人,有些剛從那山體內(nèi)順著隧道出來,有些這山谷樹蔭下的道路上穿行。

而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卻都帶著濃郁的時代特征,怎么看也像是現(xiàn)在的衣著。

“算是過去?”

“地府還能控制時間?”

“不是的,這里只能算是一些人執(zhí)念記憶情緒對過去的映射。算是個小世界吧?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并不會現(xiàn)實有什么影響。有些時候,客棧里來的客人,可能是在客棧外的迷霧中已經(jīng)徘徊很久的,尋找他們的執(zhí)念,就會來到這種小世界。”

“可能這個小世界就只有這么大?出了這個山谷之后,就再也沒其他地方了。”

阿孟解釋道。

徐楓聽懂了。小世界嘛……

徐楓和阿孟身后,同一根樹上,另一跟枝丫上,還停著另一只飛鳥,

大概是不明白這兩只‘同類’在說什么,飛鳥側(cè)著頭望了望徐楓和阿孟兩人化身的麻雀,就飛走了。

徐楓聽完了阿孟的解釋,轉(zhuǎn)過頭,再望向了山谷里,

這會兒,

山谷邊山體里,順著隧道走出來兩道身影,

是兩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身上穿著白大褂,手里還捏著剛摘下來的帽子。

從山體內(nèi)走出,兩人就往旁邊挪了些,以免擋住別人的路。

“老余,聽著這鳥兒麻雀叫了沒?這又是春天了啊,看那邊山谷上的花都像是要開了。”

兩人都對著山谷里和山谷外的綠蔭,長吐了口濁氣,

其中一個臉上帶著些疲憊,在靠著路邊,擋不到人的地方蹲了下來,望著遠處的山丘綠蔭笑著說道。

“是要開了,不過咱們整天待著山里面,想看也看不到啊。”

“嘿,等著咱們這事兒做完了,成功了,咱兩好好踏踏青。到時候想怎么看怎么看。”

“那恐怕還有要些時候吧。”

“明年吧,等著明年春暖花開,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

“老秦啊……領(lǐng)導(dǎo)前兩天不是給你批了一天假,讓你好好休息休息嗎,你看這兒疲憊的,該休息還是休息啊。”

站著的老余望了眼蹲下身的老秦,也蹲了下來。

“要休息一天,你這不就開始看看春天了嗎?咱這兒什么都不多,就是樹林跟花草多……嗯,還有蚊子多。”

“哈哈……算了吧,都熬著呢,沒休假。我休什么假,再說了,一天假也不夠回家看下你嫂子的。我可不像你,兩口子都在這兒,你嫂子還在家里等著我回去呢。

我還是盡自己的力,讓這里的事情早點做完,早點回去吧。”

老秦笑了笑,出聲說道。

“也是,那假攢著,過段時間讓領(lǐng)導(dǎo)多放你幾天,讓老秦你回去看看你弟妹!”

“那是你嫂子!什么弟妹,還想占我便宜。”

“哈哈……”

老余先是笑了,然后再望著遠處山丘上樹木森林,

“聽著說,那邊開始就試車了,就等著咱們這邊的做好弄過去了。”

“嗯……咱們可得把這邊的事兒抓緊了,別還讓別人等我們……咱們得按時間,按計劃把這事兒做成了!”

“別得國家能做成的,咱們也得做成。別得國家有的東西,咱們也得有!別人行?我們不行?開玩笑!”

兩人說著這話,再嚴(yán)肅而鄭重起來。

“嗯。”

“好了,休息也夠了,氣兒也透了。咱回去吧。”

“好。正好我這人腦子里對剛才的問題又有點想法了,老余你給我參謀參謀。”

說著話,兩人又站起了身,就又再往山體內(nèi)走進去了,

前后,也沒有十分鐘時間。

“……阿孟,我們再去別處看看吧。”

徐楓帶著阿孟,兩人化身的麻雀在這山谷上空盤旋了一陣,在幾顆樹上的落了幾下,

看著那先前說話兩人進了山體內(nèi),再看了看這山谷里其他忙碌的身影。

對那紅裙少女的身份,

徐楓其實已經(jīng)有些猜測了。

“好。”

徐楓和阿孟兩人化身的麻雀再振翅高飛,就再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

這是處看起來有些年代感的醫(yī)院病房。

病房床上,就躺著道熟悉的身影,

是比先前看起來更疲憊,更憔悴的老秦。

老秦身邊,也終于有他許久未見的妻子,妻子就坐在病床邊,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地削成蘋果。

旁邊,還坐著沉默的老余,和有些憤怒焦躁的個四十多歲男人。

病床的窗外,有顆落葉的楓樹,楓樹上,落著兩只秋蟬,

正是徐楓和阿孟這一回的化身。

有了先前化鳥的經(jīng)歷,這次化蟬徐楓也就感受了下,也就再轉(zhuǎn)過了目光,望向那病房里。

病房里,安靜了許久,

終于有人說話了,是那憔悴消瘦的老秦,

“領(lǐng)導(dǎo),主任,我這次怕是不行了。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給你們?nèi)ソ又隽耍业馁Y料我已經(jīng)整理出來,就在那皮箱里。”

老秦說著的話很平靜,甚至蒼白的臉上還帶著一些笑容,

只是說著的時候,忍不住喘著粗氣,眼睛里帶著堅定。

“嘭!”

“什么不行了!胡說八道!”

“咱們的任務(wù)還沒完!你怎么能躺在床上!你別以為你這樣就能偷懶!你必須再給我從病床上下來!”

“我命令你,你必須給我戰(zhàn)勝這個病!其他人都還等著你回去討論接下來的事情了!你怎么能倒在這兒!”

“我不允許!你要是不給我治好!你就是違抗命令……他么,我他么!”

那領(lǐng)導(dǎo)聽著老秦平靜的話,似乎來了火氣,一拍旁邊的空床,就憤怒地對著老秦吼道。

“咚!”

“你吼什么吼!老秦都這樣了,你還吼他!還是你們把老秦弄成這樣的!老秦走得時候還是好好的,現(xiàn)在你們就告訴我,老秦就這樣了!”

站起來再吼道的,是老秦的妻子,她聽到消息之后,就從另一個省事匆匆趕來。

先前,她都一直沉默著。

這會兒,她手里削了一半的蘋果砸在了地上,胸口不斷起伏著,紅著眼睛望著剛才出聲那人。

那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聽著這話,眼眶竟然也一下紅了,

然后眼淚水一下就從眼眶里滾落了出來,

即便是伸手捂住了臉,都止不住,眼淚水不斷地往下淌,

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渾身顫抖著哭了起來。

“老秦,我……我對不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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