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顧走時行李搬得干干凈凈,連件貼身衣物都沒剩,唯獨漏了晾在陽臺的兩套睡衣,要不今晚鐵定得光著身子。
“都打濕了,趕緊去沖涼,我幫你拿衣服!”一進門,桔子就擔憂的催著子顧換衣服。
“呵呵……”,子顧杵在玄關,凝著桔子焦慮的面容輕笑,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擔憂,在他眼里,仿若這深秋黑夜中一抹皎潔的皓月,撫平了他多日來被思念所灌注的不暢與折磨。
“別笑了,趕緊去換衣服……”桔子不知他笑什么,道他還在為適才自己的“獻吻”嘲笑自己,遂不耐的催他。
“知道了,我沒事,你趕緊把自己的衣服先換了……,”子顧把桔子攬入懷中,將她轉了個身,貼著墻壁站立,雙臂撐在她頭頂,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里,眼神灼灼的凝著她。
“干什么你?不是說好不亂來?我才答應放你進來的!”桔子道他又起了色心,警惕的提醒他,雙眸戒備地瞪著子顧。
“沒人告訴你,男人都是騙子嗎?”子顧玩心漸起,出聲反駁,嘴角露出他的招牌酒窩,凝著桔子陀紅的臉,眸底壓抑著某種貪婪。
“懶得理你……”,桔子睨出了他是故意逗自己的,又被他灼人的視線凝得渾身發軟,索性一把拍掉他并未用力禁錮自己的手,結束掉這容易令人亂方寸的尷尬場面,越過他往樓梯走。
凝著桔子“逃竄”的背影,子顧眸露凝重,她其實是愛自己的,無奈,阻隔太多,而她,似乎沒有沖破障礙的打算,而他,雖做好了攻城掠池的準備,在她沒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前,仍不敢妄動,期翼著她與自己沖破阻礙,卻不知要等多久?
趙雪在子顧執意送桔子回家后,就坐了他安排的車回了趙家位于A市黃金地段,裝橫豪華的家里,洗簌過后,她回到自己的閨房,對著鸞鏡自理。
頭頂,進口的歐式水晶吊燈,泛著強烈耀眼的光芒,將鏡中的自己茚襯的眉眼清晰,生得水嫩溫婉的趙雪自小便在眾人的夸贊與艷羨中長大,到哪都能聽到旁人對她容貌的溢美之詞,讀書時,班上暗戀自己的男生排著隊的給她傳遞愛意,那時的她,從未想過,將來的某一天,會有男子對自己嗤之以鼻,那個人,如今卻出現了,是誰?非子顧莫屬,猶記得,第一次在老宅見到子顧的情景。
那日,他被一群鶯鶯燕燕圍著寒暄,敬酒,偉岸修長的身姿襯著那高檔合體的西服,握著酒杯的手指骨節分明,微微一笑露出皎白整齊的牙齒,最讓她炫目的就是他頰邊那淺淺的酒窩,還有回首凝望時澄澈見底的眸子,那眸子,那鑲嵌在那張出眾的皮囊上,無異于錦上添花。祖母指給她看,那就是你將來要交往的人,只一眼,她便淪陷了,凝了良久都未移開自己的視線,直到子顧無意間回眸禮貌的與她隔著人海舉杯頷首。
才頂著火辣辣的臉頰,和亂竄的心率轉過頭去,失態了,那是頭一次對一個男生此樣,那晚,她失眠了。
本以為子顧會主動聯系她,沒曾想,是她太高估自己的魅力,萬般糾結后,她主動約他,卻被拒了,理由,忙,好爛的借口,趙雪當時想。
本以為他是欲擒故縱,誰知他真是流水無情,后來她又主動約他都被拒了,還是那個破理由,忙!
現在,她之前所有的自信與驕傲全部都沒有了。
今天,他居然撇下自己,送他那個前嫂子回家,趙雪是富貴人家的小姐,自幼隨父母出席各類酒會,紅毯,接觸過的男人不在少數,子顧眼神里流露出的信息她一目了然。
那分明,就是對那個“丑女人”有愛意的暗示,而子顧在看到她后,眼神就未從她身上離開過,當子顧提出要送她回家時,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很是難耐,也不情愿他去送。
卻還是佯裝懂事的讓子顧送她回去,本來子顧就對自己不上心,如今,讓他發現自己的敏感的小心思,說不準連電話都不想接自己的了。
今天是好不容易才堵他吃了頓飯。
其實,她開不開口,子顧都會去送的,她早就看出來了,想打電話問他,回家沒?還在那么?卻是不敢。
趙雪凝著豪宅外傾盆的驟雨,那雨被價格不菲的護欄和房檐隔絕在了遠處,飄不到她的窗戶,放眼望去,雨水親吻地面的頻率越來越大,快沒到花壇的邊上了,想必,這如注的“吉雨”,定成了子顧留宿的最佳由頭了吧?
趙雪心思縝密的心忖著,嘴角漾出一抹陰冷,眸中蕩著縷縷心機。
“任子顧,你只能是我的!”
她手中的發卡被她無意識的捏彎曲了,她望了一眼,索性扔進了一讓旁的垃圾桶。
趙雪凝著依舊興奮跳躍的驟雨,在心底道出這句話,眸中透出一股勢在必得。
相對于A市趙雪家豪宅內的殷殷期待的凄涼,水仙別墅內卻是一派溫馨和諧。
子顧借著桔子去樓下喝水的空隙,無賴的“闖”進了她的房間,趕都趕不走,桔子在床中央放了個枕頭,說那是“安全線”,子顧敢越半分就趕他出去,子顧佯裝服帖的躺在枕頭的右邊,桔子躺在左邊,中間隔著個沒多大作用的枕頭。
桔子還是很了解子顧的,他不是那種會胡來的人,五年的相處,彼此的習慣與性情,在順著指縫流淌的歲月里,已無聲無息的滲入了各自的內心深處,了解的,桔子認為,很多東西彼此都了解的。
彼此說出什么話,對方便能心有靈犀的解答心間的疑惑,這種默契,在很多時候桔子都深有體會。
哪怕?桔子自負的想著,哪怕那些真正恩愛的夫妻也未必會有這等心有靈犀。
頭頂闊綽的水晶吊燈被桔子關了,只留了盞光線暗淡的床頭燈,昏黃的光線,仍舊能看清彼此的的表情。粉色的床鋪散發著桔子偏愛的茉莉花清香,寬敞的歐式大床中央躺著兩個身著白色睡衣的年輕男女,中間隔著條“銀河”,彼此蜷縮著,相視而睡,不,他們其實是躺著在凝望彼此,對方的眼眸深處,映著自己的影子。
“對不起……”,桔子隔著枕頭低語道,眸子卻凝著子顧的。
“什么?”子顧疑惑。
“我不該那樣,剛才……”桔子真誠的道著歉,凝著子顧的水眸沒了適才的嬌羞,被釋然取代了。
“呃?我不介意,再來一次也無妨!”子顧漾著淺笑,凝著桔子的雙眸仍舊灼灼的,即使躺下,嘴角的招牌酒窩還是清晰的映入桔子的瀲水雙瞳。
“沒正經,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笑起來時,酒窩那么好看!”桔子不理他的調侃,說出她今天的“新奇”的發現。
“那是因為你眼里只有大哥……”,子顧抿抿嘴說道,眸中的失落一閃而過,卻還是被桔子捕捉到了。
“呃……或許是”桔子一愣,并不逃避,直白的回答。
確實,以前,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任澤西,那么,子顧又是何時讓自己在他心里搭了個窩的?
“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
桔子凝著子顧清秀年輕的俊臉,在心底問著,望向子顧的眸子,透露出一股疑惑。
“你有問題要問我?”子顧了然道。
“沒有……”,桔子撒謊。雖然有疑問,但她并不想問,應該是,她開不了那個口,畢竟,她還未經人事。
子顧雖比她小,卻早償過人間的一切禁果了,她那點小心思,又怎么逃得過他的“法眼?!?
“具體不記得是哪次?最讓我感動一次是我被人群毆的那次。”子顧挪開有點發麻的手臂,翻過身,將身體正對著水晶吊燈,雙眸也望著那靜止的天花,雙臂枕在腦后。
不打算讓她難堪,她想些什么,只一眼,自己都能看穿。
“什么?”訝異他的心有靈犀,桔子頭顱稍稍昂起,卻仍是側躺的姿勢,只一下,又將頭顱枕在了手臂上。
“那次我被揍得很慘,司機去學校接了我回來,一上車,你就哭得稀里嘩啦,說實話,我最討厭愛哭的女生,不知道怎么回事,當你哭得臟兮兮的摸著我臉上的傷口時,我當時竟有點不是滋味,現在想來,我當初應該是被你的眼淚給感動的……”子顧徑自說著,凝著天花的眸中透出淡淡的甜蜜。
“還真是……你以前怎么那么愛鬧事?”桔子笑了笑,想起他被揍得最慘那次的囧樣。
“還有一次……”,子顧接著道。
“嗯?”桔子詫異。
“高二那年,那是冬天,司機賭車,很晚才去接我,我站在校門口凍得全身直打哆嗦,那天霧好大,同學們都被父母接走了,我是最后一個,我不知你怎么會來?但是,我見到你那一刻,心里沒來由的一暖,你幫我披上你為我準備好的羽絨服跟圍巾,自己卻凍得滿臉通紅,我當時……感動的差點哭,后來……回到家,你又幫我打水溫腳,那是第一次……有人不計報酬的為我暖著腳,我還記得你當時進門第一件事不是給自己添衣,而是急急地道……”
“子顧,快去放書包,我打盆水給你暖暖腳……,你幫我洗腳時,我清楚的記得,自己哭了……”
“子顧?”桔子心疼的喚著。
“難怪,那次好像有水滴在我手背,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原來……我其實,那天把飯準備好,看著霧那么大,很擔心,也不知怎的,就招了輛車去找你,那段時間,因霧霾出車禍的人很多,我確實很擔心你,后來,我到的時候,司機也到了,這就把你感動了?”桔子愉悅的開著玩笑,弓起身子,漾著淺笑凝著子顧。
“祖母很大哥都很疼愛我,卻又都忙于事業,對我來說,跟傭人在一起的日子比跟他們一起的日子多,更何況,傭人都是因為錢才幫我做那些。”
“我也是為了錢啊,我不比那些傭人高尚,你們任家不這么優待我,我哪會這么乖?”桔子凝著他繼續道,眸底的苦澀盡露。
她是在告訴子顧,我真的就是這種女人。
“是嗎?”子顧知她是故意的,出口反問,眼神帶著一抹壞笑。
“就算是為了錢,做大嫂的也沒哪個會這般細心,更何況,我當時都那么大了?!?
“我也不知道,跟你處久了,你到哪我都惦記著,你大學跟同學去XZ畢業旅行時,我當時很想反對,那地方美是美,聽說不安全,后來你自己又說不去了,改了地方,我才放心。”
知子顧睨出自己的把戲,桔子也不調侃他了,翻過身,同子顧一樣平躺著。
“那是因為我看出了你的擔憂,吃飯時,你老是欲言又止的,我就猜了七八分,晚上看電視,你一直看著新聞頻道報道關于XZ不安全的消息,我就確認了,所以就決定不去了?!?
“嗬……”,桔子輕笑出聲,卻沒多言,望著天花傻笑。
室內出現短暫的沉寂,須臾。
“子顧,再美好的回憶,也擊潰不了現實的殘酷屏障,那個叫雪兒的女孩,很在意你……”
“不準提她……”,子顧見她轉移話題,心有不暢,厲聲打斷。
“你給人家打電話了嗎?你今天把她扔下,她肯定生氣了……”
“沒,明天再跟她說……”
又是一室沉寂,彼此都望著天花不語,在斟酌著什么?心知肚明。
你遲早要跟那富家小姐走進婚姻的殿堂,對我的那點弱不禁風的垂慕又能堅持多久?桔子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你很在意雪兒的存在,可我正在計劃如何取消這場商業聯姻,你一定要等著我。子顧是這樣想的。
只可惜,他們之間的默契,在這關鍵時刻卻沒派上用場。
誰都不知彼此想些什么?
“我辭職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我正在考慮去哪個城市工作……”,短暫的沉默后,桔子說著自己的決定,如果今天沒在路上遇見,她打算就這么走了的。
他都如此掏心掏肺了,一走了之,太決絕了。
“如果我說,不要走,你會留下嗎?”
子顧聞言,翻過身體,上半身壓在桔子的身上,眼眸灼灼的凝著她。
“不走,你能給我什么?”彼此凝望許久,桔子道出她們之間的那道天然屏障,顯然,她在子顧的眸底凝到了無奈,疑惑,甚至痛苦。獨獨沒有堅定。
對的,他再喜歡自己,卻是無法拋棄他現有的一切,同她這個平凡的女人過活。
不夠堅定,只能解釋為愛的不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