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也不問別的，就問一句，”

——“為什么啊。”

——“為什么是我啊？

——“合適嗎這？”

正殿之上，葉青函直身而跪，正視面前龍袍加身的男子。除去這身龍袍，他與普通男子無甚分別。只是很少有人在意這點，包括他自己都時常意識不到。

所以有時很多人覺得皇帝很可憐，有的被這小小的龍座困囚終身，蒙蔽雙眼；有的看不清天下，也看不清自己；有的直接醉生夢死，美人黃粱；只有少部分，勵精圖治，造福千古。

一將功成萬骨枯，和皇帝南征北戰的人封官問爵之后又如何，終究還是如石沉大海。宗廟里，史冊里，流放百世也歸為微塵。

更別提陪在皇帝身邊的美姬愛妾，錦衣玉食，享盡寵愛又如何，到底是荒墳一冢。鳳冠下，樓閣中，萬人之上也彈指珠黃。

想到這，原來最不禁磨熬的是歲月，是人心，是這朝令夕改的大千世界。一切都變得虛幻至極，一切都那么可有可無，仿佛人們追求的東西除了利益就是價值，那么什么才是真實的，換句話問，我可以相信什么。

我還可以相信什么？相信規則，相信規律，相信天理人倫，相信道法自然那么我可不可以相信眼前的人。

這個天下之主，萬民之皇上。

一思及此，葉青函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可笑。

被問詢者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沒有為什么。

在很多人眼里，皇帝就是天。他自己就是真理本身，他做什么都是對的，不需要向誰解釋。

圣旨寫的清清楚楚，那就是皇帝的意思，至于為什么？

誰會問為什么，又有誰會回答。

問皇上？又有誰敢問。

葉青函敢問并且問了，卻感覺這個問題也……實在是難以回答。

好比在問一個人，“你為什么要娶我”。葉青函的意思很清楚，她只想知道為什么不放自己出宮，為什么要把自己封為柳庶妃，為什么要……娶自己。

皇上可以娶千千萬萬個妃子。

可對于女子而言，這輩子只能嫁一個人，從一而終。皇上把她納為妃子，總要給個原因吧。

葉青函只想問個原因。

因為她想不明白，宮女如花滿春殿，個個品貌不凡，為什么偏是她。

如果皇帝北巡朔城再晚一天，她就不會遇到他，更不會救下他，更不會被帶到宮來，成為宮女入編在冊，更不會稀里糊涂又被封為什么……柳庶妃。

等等，柳庶妃？……柳？

還記得前幾日宮里沸沸揚揚在傳的……

說是啥來著，……皇帝有個心上人，投海自盡……

葉青函仿佛明白了什么。

“皇上恕罪，民女斗膽一問，”

——“為什么封號是……柳？”

案前批閱奏折的皇帝終于抬眼，看了下這個還算有些小聰明的某人。

“不錯，你的家世如何，品行如何，有的沒的，都不要緊。”

走下臺階，踱至她身前，聲音驟停，似乎等著她接話。

此時，泉竹宮外四下俱靜，中天之星各自璀璨，似乎都在期待著，她是否有這個膽量說出來。

只要你敢說出來，你就依然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人，絕對不會錯。

葉青函有點明白過來，根本沒有想自己宣之于口會有什么后果。

但凡是個人都會生氣吧——

發現自己可能被當做了一個替身。

“皇上明鑒，如若民女之相貌不慎冒犯了某位貴人，還請速速降罪，除去民女妃位，就罪論罰。”

“好一個就罪論罰啊，難道就因為你的容貌，朕就要殺了你？”皇上笑著說道，左手作勢扶她起來。

“斗膽請皇上不要賣關子，明言相告，我的長相是不是很像某位貴人。”

“我不知道那位是何方神圣，不愿意知道，不想知道。但是千萬別跟我扯上什么關系，而且你也別找我整什么見異思遷，朝秦暮楚，我不玩這一套。”

所以您還是隨便賜我一個罪名，趕緊讓我下天牢得了！反正都一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