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鬼莫敵
- 劍洗霜河
- 易水若城
- 3331字
- 2014-11-09 15:54:10
夜。
瀟瀟雨夜。
空冷的長街,靜地只有水珠滴下的聲音。
路上行人已經很少了,但徐家老店外卻有兩騎疾馳而來。
馬快,人更快。
馬蹄未停,人已從馬背上躍下,一落地,便像釘子樣穩穩地立在那兒,不動如山。
一個人若是練了幾十年外家功夫,身形若再不穩,那才是怪事。
南拳北腿。
行走江湖的英雄豪杰們,練拳練腿的不知有多少,但真正能比得上他們的卻很少。
南方紅拳刁通。
北派譚腿譚震。
他們成名很早,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很穩固,若不是有什么要急的事情,這兩人是絕不會冒著雨趕夜路的。
來到這兒,當然是為了圖利而來。
尤其是在這小小的白石鎮,一天中不知會有多少武林高手趕到這里。
所以兩個人選了徐家老店這個僻靜的地方。
徐家老店是個客棧,也是家酒館。
窗外夜雨如絲,窗內昏燈如豆。
譚震第一個走了進去,隨手掀起頭上的氈笠,就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她的秀發挽成一個大粗馬尾,兩鬢的云絲自然下垂,額前一排齊齊的劉海遮不住那雙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她身著黑色疾風勁裝,在黑暗中透著絲絲詭邪。
不可否認,她是個很好看的女人。
她坐在客店中心的一張圓桌上,她的面前沒有菜,只有酒,而且是很便宜的烈酒。
兩個人從外面走進來,她卻不聞不問,好像根本沒有看到。
但譚震卻忍不住去看看她。
放著這么美的少女在面前,若是連看都不看,這個人一定不是個男人。
譚震總算還是個男人。
刁通自然也不例外。
從一進門,刁通的眼睛就沒從女子淡粉色的嘴唇上離開過,而譚震,則把目光放在了她修長勻稱的大腿上。
酒柜后滿臉疹子的徐老板看著他們倆,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當即抱了一壇酒走過去,放在了女子對面的一張桌前。
兩個人定了定神,走過去坐下,這時候,徐老板湊過來對他們悄聲道:“二位爺,這酒比那位姑娘喝的還要烈,是特地給二位準備的。”
譚震刁通的眼睛放出了光。
會喝酒的女人不少。
但能喝烈酒的女人卻不多,
而且,要得到一個會喝烈酒的女人,那喝的酒就要比她喝的酒還要多,還要烈。
如果一個男人喝酒喝不過女人,那豈非太丟人了?
南拳北腿當然也懂得這一點。
話不多說,兩人立即擺碗,倒滿酒,正對著女子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黑衣女子看都沒看他們倆,一杯酒倒滿,手不停,酒也不停,一口氣喝了十三碗。
十三碗酒,至少已有六七斤,六七斤火辣的酒下肚,她居然還是面不改色。
譚震看著她,目中已露出驚異之色。
好酒量!
兩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仰起脖子往肚子里一口氣灌了三大碗,胃里像是在灼燒。
終于,那位女子抬起了頭,如深夜般漆黑的眸子看著刁通與譚震。
她纖手托住下巴,蒼白瘦削的臉上雖說是面無表情,但也足夠奪走男人的魂魄。
她幽幽道:“看來你們很會喝酒。”
刁通紅著臉,咧開嘴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姑娘才是海量。”
譚震也兩眼冒光道:“姑娘莫非是一人喝酒太寂寞?那不如過來讓我們一起喝,喝完后,還可以干點別的事。”
“哦?什么事?”女子柔聲道,說話間她用光滑的指甲刮了刮濕潤的嘴唇,這個動作讓她顯得更加嫵媚。
刁通與譚震的身體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
他們畢竟都是精力很充沛的男人。
譚震輕喘了一口氣,笑道:“當然是干我們想干的事!”
說罷,他與刁通一起哈哈大笑。
兩男一女,還能干什么事?
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女子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她道:“你們若能喝完這三壇酒,想干什么悉聽尊便。”
聞言,兩個男人的眼睛紅了,一碗接著一碗,頓時喝的更加賣力。
他們已經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灌酒。
無論武功多高的男人,都會有七情六欲的。
而且欲望中的男人,通常都會變蠢。
死在他們拳腳下的人,若是看見他們現在的樣子,一定會覺得自己死的很冤枉。
徐老板在酒柜后面,帶著一臉笑意。
在這個客棧中,誰是獵物?誰又是狩獵者?
窗外的黑夜在漸漸褪去。
天已亮了。
店外的街道,也被沐浴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在長街的另一端,一個人慢慢走了過來。
初日升起。
當一線陽光照下來的時候,浪子興就站在那陽光最燦爛的地方。
他好像永遠都一定是站在陽光下的。
他的眼睛澄凈如春日的潭水,眉宇間,似乎從不曾有過憂傷。
當微風拂過耳畔的時候,他就笑了,他的笑,仿佛明亮了整個天空。
他也走進了徐家老店。
店里,三個人還在不停地喝酒,兩個男人的眼上已布滿了血絲,他們太過盡興,連店中多了個人都未發覺。
浪子興很隨意地揀了張桌子坐下,轉過頭來,瞥了一眼南拳北腿,頓時搖頭笑道:
“換作我,我是寧死也不肯去招惹那個女人的。”
徐老板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但一聽這話,卻似也笑不出了。
他走到浪子興面前,在桌上擺了一碟鹽花生,一瓶燒酒,隨后輕聲問道:“客官來自哪里?”
浪子興道:“當然是來自該來的地方。”
徐老板道:“冒昧一句,客官能看出那黑衣女子的身份?”
浪子興笑了,壓低聲音道:“其實你早已看出來,何必又來假惺惺地問我?”
徐老板臉色一變,但隨之又恢復常態,退回了柜臺。
刁通這時候已坐在了女子身旁,不斷地向她耳邊吹氣,他喝的臉紅脖子粗,借著酒勁兒,他伸出火熱的大手,撫摸上了女子的大腿。
她并未拒絕。
譚震看的眼也已直了。
但就在下一瞬,眨眼之間,一聲悶呼,刁通卻忽的斜飛了出去。
“砰”一聲巨響,他從空中落下,將幾張木凳砸的七零八散。
譚震陡然一驚,酒也醒了。
女子好好地坐在那兒,誰也沒有看見她是如何出手的。
她出手也未免太快。
刁通忍著痛霍然站起,切著牙冷冷道:“小妞,老子想要你,是你的福分,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那我也不能憐香惜玉了!”說罷,他縱身掠起,身形展開,一招“燕子噙泥”,鐵錘般大小的拳頭揮砸而下,拳勢又狠又快。
“嘭”又是一聲巨響,木屑紛飛,灰塵彌漫,那張圓桌已被打的粉碎。
女子卻已突然不見了人影,一拳也落空!
剎那,刁通慘叫一聲,頭顱一歪,整個人便直直得摔了出去,半邊臉已青了。
就在他打碎桌子的時候,女子已閃到他的腦后,又在瞬間用極為凌厲的一腳踢上了他的臉頰。
好快的速度,
這幾乎已不是人能所達到的速度。
譚震驚訝之余,怒火也起,箭一般跳過去,一腳踢出,直踢向女子的左肋。
北派譚腿一向是武林中最實在的功夫,講究的不在招式花俏,而在快。
譚震的腿不但快,而且準確,踢得部位更好,簡直令人無法閃避。
就在這時,響起一聲慘呼,其中仿佛還帶著骨頭碎裂的聲音。
譚震一腳剛踢出,就倒了下來,倒下去后,就再也站不起來。
他的關節處的骨頭已碎裂。
連這女子也已怔住。
他根本沒有出手,雖然她已想到了對付譚震的法子。
但她還未施展,譚震就先倒了下去。
究竟是誰干的?
徐老板一直在柜子后面看著這一場戰斗,但這時,他卻定定地看著浪子興,眼神很復雜。
女子也轉過頭來,看著這個坐在桌旁悠然喝酒的年輕人。
她注意到了他的手。
浪子興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指甲修剪地得干凈。
這樣的一雙手,握劍的時候,一定握的很穩。
但他不像是用劍的人。
經常用劍的人,虎口處定會有厚厚的繭子,但這少年卻沒有。
這時候,徐老板用緩慢深沉的語調說道:
“江南蘇淮的浪氏,有兩件寶物,一是蟾光映雪劍,二是神指穿陽,其中,紅衣雪凝拿劍,白衣雪菲用指,現在,那兩姐妹已易名改姓,居于青凌堡,人稱‘大堡主’‘二堡主’,而那大堡主的孩子,就是得到神指穿陽唯一真傳的人。”
浪子興眼睛里閃著光,笑了笑道:“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很不錯!”
“多謝。”
浪子興道:“只可惜,你說的話已經暴露了你的身份。”
“哦?”徐老板揚起了眉毛。
浪子興看著他,看著他的瞳孔深處,說道:
“能把一個人的底細掌握地如此詳盡,而且還能跟這個黑衣女人在一起卻安然無恙的人,普天之下,除了孔秀才麾下的智囊東方世,還能有誰?”
徐老板怔了怔,
少頃,他忽然哈哈大笑,他把右手放到耳根處,用力一扯,“呲”一聲,一張光滑柔軟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來。
面具下的人臉,沒有疹子,白白凈凈,憨直而敦實,嘴唇很厚,下巴很寬。
“后鳳雛”東方世。
江湖上說,他的計謀之高明,能與三國時期的謀士龐統不相上下。
他也是群英中的智囊,排行第八。
浪子興笑著眨了眨眼睛。
女子看著浪子興,久久之后,才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浪子興點點頭:“知道。”
“你為何幫我?”
“正因為知道你是誰,才會幫你。”浪子興回答的很干脆。
女子蒼白如紙的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浪子興喝口酒,悠悠道:“那兩個人眼瞎,我可不瞎,我一進門,就看到了你領口處繡的云海圖案,雖說不起眼,但我還是看到了。”
女子靜靜地聽著。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浪子興放下酒杯,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就是群英第一無雙,生死無雙,‘神鬼莫敵’丁沐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