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疾風!
猛烈的疾風吹刮起來。
然而比風更銳利的,是劍!
雪白的劍刃,閃爍著顫抖的寒芒。
未等他們看清,殷婷就已先發制人。
她的身子在劍氣山海中飄搖,森森之勢五丈之內鼻息皆頓。
泰山王,轉輪王自然不敢輕攖其鋒,各自身子一側,轉身單掌攻出,雙雙打向殷婷兩肩。
殷婷半路急轉劍勢,改刺為守,長劍壓著手心一旋,迫開了兩人身形,兩人既退又跟進,四掌揮下,重逾山岳的力道直面壓來。
殷婷大喝一聲,上半身一仰,凌空忽一個翻滾,借那掌力,斜刺到了兩人頭頂上。
一支軟劍旋即向他們顱心刺到。
劍鋒已抖直,劍尖卻仍在跳動,就像毒蛇吐信。
她非懂得掌握機會,劍亦是閃電一樣。
兩個閻羅不由得慌了。
用劍的人他們見過不少,但能把三尺長的軟劍用的如此靈活的倒也真不多。
一個未至雙十的姑娘能在瞬間亮出這樣的武功,他們不慌才怪。
劍刃當頭劈落。
雪一樣的劍鋒砍上,叮鐺一聲竟然彈了回去。
那剎那之間,泰山王左手已從懷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擋住砍來的那把快劍。
劍雖然擋開,他的人已給劍上的力道震得一個踉蹌。
然而下一刻,殷婷臉頰一熱,一陣刺痛隨著血滴滴落下來。
泰山王左手的匕首擋住劍勢之時,轉輪王亦已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擲向殷婷的臉頰。
這一擲雖不準,但力道已足夠,傷口也夠深。
兩個閻羅更懂得掌握機會。
她的血一流下,他們的機會就到了。
殷婷揮劍再次刺出,白芒閃動間夾雜著點點朱紅,泰山王轉身一個騰空,躍起半丈,直趨殷婷后頸,殷婷也知道他們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出手,右手一提,長劍頓然升起,唰唰兩下,顫動的寒光直逼向了他的腳心。
她身手敏捷,思想亦靈活,只可惜目光還不夠犀利。
軟劍還未刺到,轉輪王已如飛將軍般沖來,雙腳左右踢在她的肩膀之上。
殷婷立刻被踢得飛起,飛入了半空,卻纖腰一折,踏空飛回。
殷婷的輕功也絕不比劍法差。
長劍再度刺下,如一匹白練,當頭而罩。
就在這時,忽的銀光一閃,泰山王雙眼暴突,直挺挺倒了下去。
轉輪王驀的見狀,寒從心生,腳下剛移,又是三道寒星打入了他的脊椎。
血液頓時凝固,沒有呼喊,沒有流血,兩個閻羅就瞬間斃命。
殷婷飛身落下。
祝小虞也走了過來。
兩人雖說不解,心中也充滿了疑惑,但下一刻,一切都已明了。
殷婷看見了泰山王額頭上的暗器。
宛若冰芒的飛針。
天下獨一無二的飛針。
祝小虞展顏道:“原來,沈家姐妹都已來了。”
殷婷微笑下,轉目望向四周密密的叢林,風還在吹,蕭蕭瑟瑟。
但她確定,沈湘沈泣,一直都在暗處默默看著她們。
她沒有說什么,面上的平和的微笑已代替了一切。
祝小虞幫她擦拭著臉上的傷口,傷口不淺,血還在流。
她問:“不妨事吧?”
殷婷笑著說:“不但不妨事,而且,還是件好事。”
祝小虞道:“受傷也能是件好事?”
殷婷道:“別忘了,血腥味能讓我們更加清醒。”
祝小虞也笑了。
少頃,兩人的目光轉向了前面。
烏銅色的大門,血沫般的鐵銹。
里面,究竟有什么,她們心里都沒有答案。
十八地獄,就在咫尺。
殷婷握起祝小虞的手,風拂起了發梢,她道:
“走吧,浪大哥就在里面等著我們。”
祝小虞眼眸亮晶晶,點點頭,兩人齊步上前,帶著所有的未知,伸手推開了十八地獄的大門。
風漸漸靜了。
子時已過。
但這個黑夜還沒有過去。
什么時候會過去?光明又在何處?
這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
林子里,沈湘與沈泣正慢慢往回走著。
沈湘踩著地上厚厚的落葉,轉頭問道:“姐姐,既然你一直都在,那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出手,了結了兩個閻羅性命,反而要等到殷婷受傷后在動手呢?”
沈泣笑了笑,眨著眼,緩緩道:“如果殷婷是一般人,我立刻就會幫她。”
沈湘道:“姐姐的意思是……”
沈泣道:“她不是普通人,而是群英一員,與我們一樣,今后會受到世伯更多的委任,所以,她必須懂得要如何讓自己變強。”
沈湘點點頭,隨后又笑了:“就像丁姐姐一樣?”
沈泣一直在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妹妹,卻沒再說話。
黑夜,天際寥星淡淡。
酆都門前卻是火光四射。
幽藍的火把,殘缺的兵刃,擁堵的人群,永遠不會干涸的血跡。
一切,其實才剛剛開始。
四周圍殺過來的鬼卒已被清剿了多半,剩下的都退到了鬼門關前。
青凌弟子們也不乏流血受傷,都互相扶持著,手里的劍依然拿的很穩。
這讓秦廣王感到了微微的壓迫力。
寒清坐回了馬車,唇邊的血絲已在料峭的寒風里凝成了暗黑色。
在她旁邊的悔殞玉,手里的玉蟾,明光熠熠,滿爍著異彩。
距那柄劍出鞘,已為時不遠。
青凌弟子在緩步靠前,群群鬼卒亦在步步后退。
局勢看似有利,但寒清面色卻沒有半點欣然。
她明白鬼陰司絕不只是這點力量。
雙方在僵持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也不知何時,自鬼門關里,漸漸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聲音微微弱弱,如蚊蟲振翅,和風輕語。
但它卻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寂寂長夜,間落起伏的腳步,如同死亡的喪鐘。
聲音的主人,是否也就代表著死亡?
當萬物皆靜的時候,他就已出現。
眾人看到了他,寒清也看到了他。
范無救靜靜立在那里。
蒼涼的眼神,寂寞的身影。
他一出現,萬里荒寒,連天際都似已因孤獨落寞而變了顏色。
世間,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他的手里,緊緊握著一把刀。
那是一把飲盡凄涼的刀。
連鞘的刀,黑黑的刀鞘,刀鋒是青青的。
縱使未出鞘,也能透出逼人的殺氣。
他站在那里,似乎世間所有的不詳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死亡的感覺,從未如此之近。
風起,青凌弟子都被這懾人的氣勢迫退了三步,
沒人能說清楚范無救的身上究竟有什么。
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一種接近極限的霸氣。
寒清看著他,看著他手里的刀。
她知道那絕不是一柄普通的刀,而是一柄魔刀。
無人知曉的魔刀。
而他本身也是一柄刀。
沒有人能躲得過這柄刀。
寒清也不能。
下一刻,刀光忽然間就變成了一道飛虹!
好快的刀!
這一刀雖然輕然平淡,但卻是至邪的一刀。
一刀已有驚天裂地之威!
寒清意念方動,手撫琴弦,陣陣護體神罡應念而生。
她明知無法閃避,卻硬要接下。
因為她的身后,是青凌數千弟子。
“劈”的一下,兩匹健馬一聲驚嘶,馬車齊齊被砍開了一半,寒清向后跌落了三丈,重重摔在地上,塵土四起。
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琵琶弦已斷,看著馬車上的凝神不語的姐姐,兩行淚水就已流下。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四周弟子紛紛上去幫扶,眼神里滿含著憤怒與心痛。
寒清的發鬢已散亂,嘴邊余血又有絲絲滲出。
范無救收起了刀。
只是一刀,就已結束。
沒人知道他的下一刀又是怎樣的。
范無救看著她,淡淡道:“你受傷了,我不殺受傷的人。”
寒清聞言,苦笑道:“四判中的范將軍,倒也多了些憐憫之意。”
范無救道:“我雖為罰惡判官,受托于陰天子,攘奸除惡,但二位堡主并非惡人。”
寒清道:“我明白,我堡強行攻入,你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范無救沉默了會兒,語調依舊落寞:“還望堡主體諒。”
寒清道:“一切還未結束,你的刀不應該收起來。”
范無救眼神如寒夜孤星,道:“刀一現,立馬就會有血劫。”
寒清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范無救蒼白的臉,冷冷的沒有任何氣息。
他的手已握緊了刀柄!
黑色的刀柄,黑色的刀鞘。
象征著死亡與不詳的黑色。
陳玉瑤與花慕蕓眉頭一皺,飛身而上。
兩柄長劍,應聲刺到。
刀光一閃,魔刀再度出現!
刀如飛梭。
魔刀,
無人能擋的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