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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步步為營

楊柳青青江水平。

夕日浮沉,晚霞的霓彩在秦淮河上漸漸洇化。

酒杯里映射著斑駁的落日,江畔的臨春樓上,一位少年正斜倚著欄桿,憑目遠眺。

他眉目清朗,衣服是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姿態閑雅,落落大方。

他杯中的酒也很好,三十年的羅浮春,芬芳甘冽,清澈的酒水中,流轉著一粒紅紅的櫻顆。

他拿著酒杯的時候,若說自己是某位官家的貴公子,別人定不會懷疑。

但實際上,他出身并不顯赫,甚至有些卑微,但他現在的身份,卻比任何富家子弟都要高。

因為他跟隨著一個人,這個人足以照耀他。

“秀才”孔云霄。

他六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孔云霄打天下,與丁沐華,沈泣一起,出生入死,身上受的傷數以百計。

孔云霄也待他如親人,并給了他世上最好的東西,包括父愛。

他也把孔云霄當成自己的父親,任何人都比不上孔云霄在他心中的地位。

有時候,他也希望自己能真的是孔云霄的兒子。

但他不是。

他不姓孔,他姓秦。

“金佛手”秦風。

少林蓮池的兩大弟子,分一僧一俗,玄滅和尚是其中之一,而另外一個,就是秦風。

他年紀輕輕就被群英接納,本應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但他現在卻是愁眉不展。

他似乎被心事束縛地很重。

江風徐徐,他慢慢攥緊了手中酒杯。

臨近夜幕,華燈初上,他才踱回座位上。

當秦風坐下的時候,一艘藍帆白底的客船已靠岸。

水錨一拋,船板放了下來,船上的商人貨販也魚貫而出,其中還夾雜著一個白衫長發的少年。

浪子興一踏上揚州濕黏芬芳的土地,眼睛中便閃出了光彩。

天已入夜,在江畔遠眺,可以依稀看見城中朦朧的繁燈,還有隱約的喧囂。

依河而建的臨春樓,也隨著來往客船的停留而熱鬧起來。

商人貨販都提攜著包裹,走進樓里,叫幾樣小菜,喝幾杯熱酒,一起坐著寒暄聊天。

浪子興摸了摸盤纏,想了一會兒,也進了這座三層酒樓,順著光滑的梨木階梯,慢慢向頂樓走去。

明凈的星空,微香的空氣,這里的確是個休憩喝酒的好地方。

浪子興掃了一眼在座的食客,徑直向秦風走來。

他挪了挪木椅,一欠身,便靠著欄桿坐下。

秦風放下酒杯,皺著眉頭他,道:“你是誰?”

浪子興眨眨眼睛道:“喝酒的人。”

秦風道:“你要在這個座位上喝酒?”

浪子興道:“不可以?”

秦風道:“不可以。”

“哦?”浪子興眉毛一揚,道:“為什么?”

秦風看了看手里的酒杯,想了想說道:“因為我沒錢請你喝酒。”

浪子興短短地一怔,笑道:“你不必請我喝酒。”

秦風道:“那你為什么坐在我旁邊?”

浪子興道:“因為整個酒樓里我只看你順眼。”

秦風聞言,嘆了口氣,說道:“我喜歡喝酒,也喜歡請別人喝酒,尤其是瞧得起我的人。”接著他又道:“若是在別日,我定會請你喝上三大杯。”

浪子興道:“那現在呢?”

秦風道:“現在沒那心情。”

浪子興道:“你不想喝酒。”

秦風點頭道:“我只想殺人。”

此話一出,周圍食客都吃驚似得看著他。

浪子興淡然道:“真巧,我也想殺一個人。”

秦風盯著他,一字一頓道:“這就是你來揚州的目的?”

浪子興道:“不全是。”

秦風道:“那你多半是為了追查陰天子的線索而來。”

浪子興微笑道:“可以這么說。”

秦風道:“你能想到從關岳這里入手,已經很不錯了。”

浪子興道:“你也想到了。”

秦風搖搖頭道:“不,我本沒有要打算來揚州。”

浪子興道:“但孔秀才讓你來,你不得不來,對吧?”

秦風手中的酒杯一抖,點點水珠濺落下來,他抬頭看著浪子興,眼神中有一絲驚訝:

“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浪子興笑了笑道:“但我可以猜到。”

秦風又皺起眉頭,說:“看樣子你好像很了解群英。”

浪子興拿起一只酒杯,細細撫摩道:“不但了解,而且還跟幾個人是朋友。”

秦風愣了一會兒,看了看酒杯中的櫻桃,慢慢地笑了出來:“我知道你是誰了。”

浪子興抿了一口酒。

秦風道:“丁小妹向我提起過你。”

浪子興微笑道:“看來她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秦風也舉起酒杯道:“因為你是江南蘇淮的浪子興。”

浪子興點頭說道:“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誰,那也應該知道我想殺誰。”

秦風道:“我們想殺的,都是同一個人。”

浪子興道:“是的。”

秦風攥緊酒杯,眼中迸出兩道厲芒,頓聲道:“我想殺血面人,已不是一時半日。”

浪子興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又說道:“蓮池大師對你有養育之恩,你想報仇也是人之常情。”

秦風微一點頭道:“世伯也明白,所以才毫不猶豫地把這次出使揚州的任務派給了我。”

一提到孔云霄,秦風的眼中就流露出了一絲溫暖與崇敬。

浪子興笑了下,表示明白。隨后又問道:“孔秀才知道血面人一定會再出現?”

秦風道:“我說了,世伯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浪子興看了他一會兒,笑道:“你好像很崇拜他。”

秦風聞言,也淡笑著回應:“不光我崇拜他,群英中的每個人都把他當成父親,當成家人。”

浪子興道:“丁沐華迅疾狠厲,東方世才智超群,沈泣以三絕無敵于天下,能將如此的能人異士收為己用,可見孔秀才確實很有手段。”

秦風笑了笑,眨著眼睛說道:“你所知道的這些人,只不過是群英中極小的一部分,還有很多高手你還尚未了解。”

浪子興放下酒樽,有一絲驚訝道:“哦?難道還有人比他們三個更厲害?”

秦風道:“世伯手下的能人之多,遠遠超乎你的想象。”

浪子興聞此話,隨即展開了笑容,道:“聽你這么說,我現在是越來越好奇了。”

秦風微笑道:“群英的強大,日后你一定會知道。”

浪子興點頭道:“好,我會等著。”

說罷,他喝了口薄酒,把酒樽輕放在桌上。

對于群英的實力,他不僅相信,而且期待。

他已聽母親說過,在他出生的那晚,青凌堡曾刮起一場腥風血雨,是孔秀才的到來,才使那場拼殺停息。

孔秀才的武功路數在江湖上至今是個謎,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個人的武功即使不算高,在麾下有這么多的好手之后,也會變得十分可怕,何況孔秀才在十六年前就已是個很可怕的人。

月掛寥空,已近亥時。

秦淮河上的波光已黯淡,來往船只也稀疏。

臨春樓上卻還燈火依舊。

秦風將杯中余酒一飲而盡,笑著道:“跟你說話,我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浪子興也道:“那你應該好好謝謝我。”

秦風哈哈一笑道:“對,我應該請你喝酒。”

浪子興道:“但你沒錢。”

秦風道:“對,我沒錢。”

浪子興咧嘴一笑,自懷里摸出幾錠銀帛,對著他道:“看樣子今晚我還是請你好了。”

秦風倒也爽快,沒有半分拒絕,立即道:“最好再來幾樣菜。”

“沒問題。”浪子興微笑著說:“但下次我不會請了。”

“好,下一次我會讓你喝到我的酒。”秦風撇開酒杯道:“能跟你一塊暢飲也算件樂事。”

浪子興輕輕笑著,舉起酒杯。

“不過,”秦風豎起一根手指道:“下一次我們喝酒的時候,應該會有些不同。”

浪子興道:“哦?什么不同?”

秦風一拍桌面,薄而寬大的右掌伸展開來,緩緩地道:“下一次,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會在這張桌子上,放上血面人的頭顱。”

浪子興的眼睛閃爍著微光,將酒杯舉到秦風面前,道出三個字:

“說定了!”

話罷,“叮”一聲脆響,兩人對飲而盡。

夜幽靜,燭火搖晃。

高樓軒閣,美酒暢懷,正如秦風說的,與意氣相投的人喝酒,是一件快事。

兩位少年,江湖后起,信心滿滿,沒有什么事能讓他們絕望,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豈非也是件快事?

缺月掛梧桐,寂寂人定初。

山外蒼竹,山內微茫。

蒼竹江畔,微茫山里,萍湖山莊,浩如繁星的燈火將夜空映照地猶如白晝。

古松老木掩映下的山莊里,回環曲折的廊道上,東方世的身影匆匆地一閃而過。

他放慢腳步,走到一間清秀雅致的軒閣前,輕輕用指關節叩了叩屋門。

少頃,一縷微弱的勁風從門縫里撲出,屋門也隨之打開。

明亮小巧的閣屋里,擺滿了字幅書畫與花草麗鳥,滿溢著墨香與花香,畫幅上多是山水江河,與近眼前的鮮花,還有近耳旁的鳥語相襯,江河萬里美景盡收其中。

屋里正中央,橫梁下的墻壁上,掛著一塊匾,上面用燙金的打字寫著四字:“厚德載物。”

金匾下,是一張長案與一個檀木太師椅,椅上,就坐著孔云霄。

他一手執筆,一手撫案,正在素白光潔的宣紙上流水行云。

丁沐華與沈泣侍立在兩旁。

東方世緩步移上前,雙手揖禮,輕聲道:“世伯,您找我。”

孔云霄寫完最后一個字,放下筆,抬頭看了看他,道:“坐。”

東方世瞥了一眼沈泣與丁沐華,沈泣雙腿不便,坐著輪椅,丁沐華則是站著,于是他搖了搖頭。

孔云霄見狀,溫和地笑了笑道:“沒關系,都坐吧。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聊聊。”

丁沐華沒有說什么,走到最近的一張木椅旁,坐了下來,之后,東方世才也走過去欠身坐下,雙手貼蓋在雙膝上。

孔云霄收起紙卷,微笑著道:“這幾天,都辛苦你們了。”

三人點點頭,靜靜聽著。

“丁沐華與東方世,奉我之令去攔截蓮池玄滅,雖未成功,但也不能說是毫無收獲,至少,丁沐華已與血面人交過手,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次的經驗,將會為再一次的不期而遇起到很大幫助。”

兩人默默地看著地面,不言不語。

“沈泣,也是奉我之令,去回云峰搜查證據,最后斷定,陰天子當年跌下絕崖后并沒有死,而且還與關岳一起活了下來……”

屋內燭光搖擺,孔云霄額上的皺紋條條兀顯,他又接著道:

“至于陰天子為何又神秘失蹤,關岳為何又突然自殺,這些疑團,悔殞玉的兒子浪子興已想到了要從揚州關氏后人中查起,所以,我也派了秦風過去。”

丁沐華清眸閃動,出聲道:“世伯,秦風處事有點過于自信,派他出任務似乎不妥。”

孔云霄撫撫下頜,緩聲道:“這個我自有我的考慮,放心好了。”

沈泣也笑著輕語道:“世伯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丁沐華頷首。

孔云霄也點點頭,他很喜歡別人能夠記住他的話。

隨后,他又道:“另一方面,祝炎也在著手調查蘇紅袖,但奇怪的是,蘇紅袖面對祝炎的疑心,不但沒有絲毫戒意,而且還依舊待他如初。”

孔云霄說完,目光轉到東方世身上,慢慢地問道:“你對蘇紅袖了解多少?”

東方世也看著孔云霄,立即說道:“蘇紅袖,陰天子的原配夫人,鬼陰司的第二號掌權人物,據說已經五十出頭,但看起來卻只有二十多歲。陰天子死后,她便輕而易舉的獨攬了鬼陰司的半壁江山……”

沈泣不禁問道:“為何只是半壁江山?”

東方世道:“鬼陰司真正厲害的,是四大判官,他們向來只聽從陰天子的命令,若沒有陰天子的信物,任何人都差遣不了他們。”

丁沐華開口道:“也就是說,他們四個現在只是有義務保護鬼陰司,但蘇紅袖卻絲毫動不了他們。”

東方世道:“可以這么理解。”

孔云霄點頭道:“很好,繼續說。”

東方世接著又道:“蘇紅袖膝下有兩子,一兒一女,長兄名為蘇問,妹妹名為蘇然,但他們都并非陰天子的后代,而是蘇紅袖在嫁給陰天子之前,就生下了兄妹倆,對于此事,陰天子卻似乎并不介意。”

孔云霄依舊在看著他,目光湛然,他緩聲道:“你知道的很多,也很詳細。”

東方世謙遜的笑了笑。

孔云霄這時卻道:“但是,這還不夠。”

沈泣與丁沐華目光閃動起來,東方世似乎有點不解,他馬上問道:“不夠?”

“對,遠遠不夠。”孔云霄道:“你必須要知道地更多,才足以保命。”

東方世貼在膝蓋上的手微動了一下。

孔云霄站起身來,一拂衣袖,對著他道:因為,我要交給你一個特別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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