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春一臉歉疚和羞澀，正欲開腔，牛一鳴抽抽噎噎道：“阿春，你們跟我來。”

牛一鳴拉著秋春的手，快步出了病房，道：“阿春，阿英現今在悲慟欲絕和憤怒中，你別在這兒，待過一段日子，為師安排，讓你們父女相認。”

秋春沉吟一會，嗓子沙啞：“也好。師父，關于阿香的喪事，和其它，我一律包了。”

牛一鳴點頭說道：“好。”頓了頓，又道，“阿英在氣中，此地你們不宜久留，快快速回吧。”

秋春道：“我還是在這兒安排喪事吧。”

“別了別了！喪事，由我操辦，快走吧，快走！”牛一鳴話說后來，聲色俱厲。

牛一鳴推推搡搡地把秋春推出房門，但他仍不停地推著秋春往外走。秋春身不由己地被他推出了大院后門，正欲說話，哐啷一聲，牛一鳴一把門關上了。

牛一鳴蹲起身子，抱著腦袋，欲哭無淚。

秋春在楊秀母女勸導下，止住哭聲，揩掉眼淚，轉過身來，一步三回頭，向家趕去。

武香逝世，悲慟欲絕的秋春，徹底忘卻了今夜引蛇出洞的目的了，而秋鳳等人既不勸人，也不說話，跟在那機械而行的痛不欲生的秋春身后，打起十二分精神，靜觀其變，伺機而殺該殺的人。

就當這時，秋春雙手叉腰，站在街道中央，發瘋似的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響徹云霄，震人耳鼓嗡嗡作響。

他這一笑，不光街上行人和秋鳳等人驚詫得目瞪口呆，就連潛伏在暗處的人驚異得瞠目結舌。

哈哈笑聲，戛然而止。

秋春仰首望天，厲聲罵道：“惡賊惡賊，你們快來抓我呀，快來抓我呀！狗賊，狗賊，快來殺我啊，殺我啊！呵呵哈哈……”陰陽怪氣的笑將起來。

但笑聲中卻充滿著悲慟和憤怒、怨恨、愧疚。

秋春瘋話和笑聲，街上人們聞言驚愕，品頭論足。

秋鳳等人轉驚為怒，正待發作，忽然，秋春車過身來，指著楊秀，眼迸射出兇光，臉布怨恨，怒吼道：“楊秀，你快動手殺了我，殺了我！”

秋春不待楊秀說話，咬牙切齒道：“姓楊的，我快要瘋了，你殺了我，殺了我！”

啪的一聲，秋春臉頰重重吃了楊秀一耳光，但聽楊秀怒聲說道：“姓秋的，你瘋啦，瘋啦！”語氣一頓，接著又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節哀！”

楊秀不待他開口，嘖嘖譏笑道：“姓秋的，如今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不可活也！”又道，“不過，這也是你們的情孽，情孽！”話說后來，聲色俱厲。

秋春仰首哈哈呵呵笑將起來，但笑聲極其悲憤凄惻。眾人一聞此笑，先是毛骨悚然，繼而油然而生惻隱之心。

秋春的笑聲，倏地停止。

秋春眼睛一瞪，怨憤地盯著楊秀，怒道：“情孽?的確是情孽！但是，你我之間，也是情孽！姓楊的，你不是想……”

秋鳳怒聲打斷他的話道：“住嘴，住嘴！爸，你別發神經胡說八道了！”說著揚手，猛向秋春打來。

秋春不躲不閃，也不招架，嘿聲冷笑，正欲開口，忽然一只纖纖玉手一伸，架住秋鳳的手，但聽楊秀慍道：“忤逆的鳳兒，她是你爸，不可打他！”

這時，驚恐的秋花等仆人趨步上來，正欲勸架，突然，楊秀雙手抱腹，啊啊痛叫起來。

秋鳳等人見她額頭冒汗，俏麗之臉漲得通紅，一副疼痛難當的樣子。楊秀這副模樣，不足為怪，原來她生怒，動了胎氣。

秋春突見此情，既無動于衷，且嘴角掛著一絲譏笑，幸災樂禍似的，一言不發。

楊秀忽然腹痛大作，秋鳳主仆花容失色，失聲驚呼的問長問短，話聲嘈雜，頗為刺耳。

楊秀忍著劇痛，見秋春那般神情，又是惱怒，又是心寒，怨毒地瞪視秋春一眼后，拂開她們，捧著腹部，像喝醉了酒似的，跌跌撞撞向西南方向行走而去。她一邊行走，一邊咬著嘴唇，抑制住淚，忍著劇痛，心里咒罵秋春。

秋鳳主仆見秋春漠不關心和幸災樂禍的模樣，不禁驚詫，但也不問他何故，也無心揣摸他這是何因，趨步追上楊秀，一邊喝問，一邊攙扶楊秀朝前走。

楊秀再也忍不住痛，一邊低聲哼痛，一邊顫聲道：“鳳兒，我快……快分娩了，我……我快生了。”

秋鳳主仆一聽這話，驚喜得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秋鳳驚中正待抱她媽，突然，秋春撥開她們，不言不語，抱起楊秀，大步流星般的朝家飛奔而去，而秋鳳主仆不言不語，緊隨其后。

秋鳳一邊行走，一邊感到驚詫，心里想道，爸他忽然自尋短見，不，他突然求似的求敵人抓他殺他，不足為奇，但爸他卻憤怒和怨懟地央求似的激怒媽她殺他，這無不是一件詫為奇事！難道……她想至此，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不敢往下想。

秋鳳又想，我們沒喬裝打扮，拋頭露面的引蛇出洞，但卻無忍者、警察、特務出現抓捕我們，這無不令人驚異、百思不得其解！

秋鳳剛心想完，忽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但聽一個女子低聲說道：“秋小姐，你別驚別反擊人，快收下字條。”話音一落，一女已站在秋鳳面前。

秋鳳驚愕中，定睛一看，見是一個老嫗，而老嫗卻微笑道：“姑娘，如何抉擇。抉擇，如同一道思考題，考驗你是何許人也了！”她說話時，把紙條塞在秋鳳右手里。當她話一說完，也不等秋鳳有何反應，身子一晃，閃到人群當中，眨眼之間，消失在人群當中。

秋鳳怔一怔，嘴張了張，半天說不出話來。

秋鳳無心看字條，把字條揣在懷里，邁開大步，追人而去。

話說，楊秀腹痛難忍當中，忽見秋春抱起她走，不禁一愣，跟著大怒，正欲發作，忽聽秋春咬牙切齒道：“要殺便殺，若是不殺，那你就別反抗我抱你之情，也別發怒！”話聲很低，低得幾不可聞。

秋春話落，忽然，楊秀啊啊大叫不已。她啊啊大叫，是腹痛呢，還是因其他呢，誰也不得而知了?

楊秀忽然呼痛之聲，秋鳳聞聲又驚又心痛，加快腳步，向疾步如飛的秋春等人追去。

秋鳳眼看追上人之時，砰的一聲，前面響聲之處，一團青煙驀然彌漫開來，籠罩住人目睹不清之際，突然，啊喲一聲，跟著咚的一聲，濃煙之中的人，想必倒地，接著秋花等仆人驚呼道：“老爺，老爺，你……你怎么啦?”

秋鳳聞聲更驚，想沖上去，一看究竟，可是受驚的人們把她撞得東倒西歪，幾乎跌倒在地。

當青煙消散時，秋鳳眼前忽然一亮，只見秋花等人扶住秋春，但聽秋花她們驚詫問道：“老爺老爺，四姨太她怎么……怎么不見了呢?四姨太她到那兒去了啊?”

秋鳳一聽此話，啊聲驚叫，箭步上前，撥開仆女，扶住秋春，驚訝問道：“爸，媽她呢?媽她怎么不見了?媽到那兒去了?”秋鳳見秋春左手揉著右手臂，一臉痛相，顫聲問道：“爸，你手受了傷是么?爸，誰把你打傷了的呢?”

秋春忍著劇痛，左手搖了一搖，苦澀一笑，道：“我傷不重，不致命的，你呀，就別驚恐就別擔憂，爸呀，不會死的。關于你媽，她呀，在煙霧彈爆炸時，有人在我驚駭中之時，把我打傷，劫奪似的劫奪了你媽她后，飛身走了。”

秋春不待秋鳳開口，又道：“鳳兒，你別擔憂你媽她，她被人劫走，無非就是挾持我，不，就是要挾我……”話說這兒，咳嗽一聲，岔開話題，道：“鳳兒，你別再說話了，走，快隨我回去。”

秋春之言不假，確實在煙霧彈爆炸之時，一個女子忽地從人群中閃身而出，一掌擊在秋春手臂上時，劫奪了楊秀，趁煙霧籠罩天地之時，抱著楊秀飛走了。

秋鳳大聲說道：“不，我不回去！爸，你們回去，我去把媽她找回來。”說罷，轉身欲走。

秋春手疾如電，抓住秋鳳，一邊咳嗽，一邊怒道：“鳳兒，快跟爸回去，回去！”

秋鳳正待開口，忽然，一個男子從西北方向飛奔上來，話聲急促道：“秋老板，家有變故，速回速回！”他盯著秋鳳道：“秋小姐，何花已到，你快同她去。秋老板，走，走，我護送你回去。”

秋鳳謝他一句，把她爸托付給來者之后，與剛到的何花一起朝西北方向飛奔而去。

秋鳳飛奔中，正要開口，何花低聲說道：“別說話，加快身法，快去目的地。”說話當中，拉著秋鳳的手，縱身高躍上了房，朝北飛躍而去。

何花在房上縱躍中，嫌秋鳳太慢，抱起秋鳳，展開輕功，不言不語，朝目的地飛躍而去。

何花輕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她抱著秋鳳，如抱稻草，在城房上，如履平地。她行走如飛一陣，縱身一躍，躍過巷道，上了另一座房上，但不停歇，沾房即走中，縱身前躍，飄然而下，沾房躍起，向前飛躍而去。

秋鳳見何花輕功這般出神入化，心里驚嘆不已。

何花抱住秋鳳像兔起鶴落一樣此起彼伏趕路一會，這時，一條黑影由北向南，天馬行空般的飛躍上來，叫道：“師姐，你們快隨我來！”他說話時，人在空中，忽然如同鷹折身一般，轉過身去，向來的方向飛躍而去。

秋鳳見他露了這一身輕功，暗暗驚嘆不已。

不一會兒，她們像飛鳥一樣來到一房上空時，疏忽轉向，俯沖而下，降落在城東北一座房院壩上時，哇哇嬰兒啼哭之聲，忽然從東廂房里傳出，接著一個女子驚喜道：“主人，您生了個千金，您生了一個女兒！”

秋鳳等人聞聲驚訝，但都不語，邁開大步，齊向一間東廂房走去。

秋鳳等人眼看步到東廂房門前時，但聽一個女子唉了一聲，有氣無力道：“生個千金，真是憾事，憾事！”說著長嘆一聲。

嘆聲一落，忽聽得砰的一聲，跟著喀嚓一聲，房屋顫抖中，房里發出物件掉地之聲，接著房上發出兵刃相交之聲和怒斥之聲。

秋鳳等人聞聲大驚失色，但不上房觀看個究竟，卻個個擔憂楊秀遭人偷襲，因此，與房門守衛之人一起破門而入房里，只覺一股極其濃烈刺鼻的青煙之味撲鼻而來，她們猶如中酒，猛地頭重眼花，已知不妙，趕忙閉住呼吸，縱身后躍，間不容發地出了房間。

她們雖然機敏，出房得快，聞煙霧味不多，但是煙霧中含有劇毒，致使她們頭昏眼花，直欲作嘔，但是她們功力深厚，沒有暈倒。

就當此時，人影幢幢，數個男女分從四方飛躍而至，齊聲驚詫問道：“鳳妹，你們怎么了啦?”說話之中，扶住搖搖欲墜之人。

秋鳳抱住直欲脹痛的頭，有氣無力道：“我……我中了毒。”說完，眼前一黑，頓時不省人事。

秋鳳蘇醒來時，見秋春抱著她痛哭失聲，不禁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但是臉上笑容，轉瞬即逝，憤怒地推開秋春，怒聲問道：“爸，媽逼你休了她，你也不至于對我媽她那么絕情絕義啊?你為什么對我媽那么兇呢?你為什么無情無義對待我媽她呢?”

呼的一聲，秋春豁然站起，指著秋鳳，眼迸兇光，臉布殺氣，咬牙切齒道：“我絕情絕義嗎?不，我沒有絕情絕義！鳳兒，爸對你媽，沒絕情寡義！你爸我秋春是什么人，日后你就知道的！然而，你媽是何許人，日后你便知道的！鳳兒，你知道嗎?昨日晚上，我們為何沒遭到人殺呢?你是聰明人，心里已明七八了！鳳兒，為了明白一切真相，你清醒過來吧，別無理取鬧了，快快吃早飯。吃了早飯，同我去見你同父異母的姐姐，同時，你同我們一起至目的地去，搞到軍火，咱們回上海灘！事到如今，你爸秋春，不再隱瞞，我收藏古董，其實以那種方式干革命工作，這是其一，其二，把收藏或收買的古董仿造仿制，抑或臨摹成作品，唉！也就是說，仿制而成，全是贗品。我把贗品出售給人，獲到可觀的錢，給新四軍購買所需之品。然而，我收的和收藏的古玩字畫的真跡，都藏了起來了；然而，我收的和收藏的古董，東洋忍者、親人和國民黨政界人士都覬覦，都不擇手段奪我的東西，他們……唉，可惡至極矣也！”

萬美怒聲說道：“利欲熏心，利欲熏心！”

秋鳳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媽呢?她回來么?”

秋春一臉無奈，唉的一聲，話到口邊，卻咽回肚里。

電花搶話似的說道：“你媽，她已被忍者抓走，她現在……”

秋鳳聽到這兒，如雷轟頂，啊聲驚叫，張大嘴巴，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電花岔開話題：“阿春，你把字條給鳳兒她看吧。”

秋春道了聲是，掏出字條，道：“鳳兒，你看了之后，你心也許落地，也許沉不住氣，但是你呀，必須堅強而振作精神，面對現實。現實再殘酷，你都要勇敢而堅強的面對，與我們一起北上，引蛇出洞，殲滅奸細和叛徒！”說著把字條塞在秋鳳手里。

秋鳳拆開字條，揉了揉惺忪之眼，只見紙上寫道：“交出古董，人質不死；不交出古董，我們撕票了！”下面沒署名，但字娟秀，出自女人手筆。

秋鳳一看之后，怒罵幾句之后，發瘋似的仰首哈哈笑將起來。

秋鳳突然笑了，在場之者不禁一愣，隨即驚訝，張嘴欲說，怕她生氣，住嘴不語。

秋鳳的笑聲，突然停止。

秋鳳一臉正氣，道：“狗雜種，你想考驗我，嘿嘿，你娘的考驗得好，考驗得好！”她看著秋春，道：“爸，媽她是生是死，聽天由命！然而，我是你女兒，不會給您丟臉的，女兒是不會因媽她而壞了大事的，因此，我們干應干的事！”

秋春等人一聽此言，驚喜得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半晌，秋春回過神來，抱著秋鳳高興得哭泣起來。

秋鳳推開秋春，勸他一句，笑道：“我餓了，餓了！我吃飯羅，吃飽了，好有力氣殺惡人！”

秋鳳說著下榻，正欲穿鞋，忽然，萬美蹲起身子，喜不自勝道：“鳳兒，媽伺候你。”

秋鳳詫異中，阻止住萬美行為，呵呵戲謔：“媽，你這般愛而驕縱我，有人會‘吃醋’的！媽……”

萬秀嬌嗔罵了一句，笑呵呵道：“鬼丫頭，你爺爺的，你姐我才不吃醋呢！”說著微笑起來。

此言一落，在場之者，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秋鳳親萬美臉頰一下，抱起萬美，笑道：“媽，在我們干事當中，您呀，聽女兒的安排，好么?”

萬美一邊撫摸秋鳳的頭，一邊笑道：“媽雖然行動不便，但媽我也能干一些事的。你的好意，媽心領了。”

秋鳳把話鋒一轉，道：“走，咱們吃飯去。”說罷，抱著萬美，出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