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蛙的屋子擺設(shè)與孟和音暫住的那一間大體相同,只不過是空間大了些,又多了一間側(cè)房。
孟和音在小小的廳堂等待,聽見小青蛙在房間里安置另一個人的動靜,那個人也許已經(jīng)病重,小青蛙叫了許多聲爺爺也沒有聽到回答。
等一切收拾妥當(dāng)之后,小青蛙才從側(cè)房出來,孟和音聽見動靜回頭,在這一瞬,小青蛙就看得呆了。
她小聲地在心里感嘆“你怎么生得這樣好看”,又像是害怕被孟和音看出來似的,走到距離孟和音最遠(yuǎn)的地方。
“你剛才說,你的丫鬟失蹤了,她消失多久了?”
她說這話時,幾乎要把自己砌進(jìn)墻縫里去,如果她能夠穿墻的話,想必此刻已經(jīng)到屋子外面了。
孟和音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我一早起來,人就不見了。”
“你們在周圍找過了嗎?她會不會先走了?”
孟和音肯定道:“絕無可能。”
“那……”
小青蛙不作聲了,縮在角落里同情而悲憫地看著虛空。
孟和音察覺到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你剛剛說,她有沒有染病,染病是什么意思?”
小青蛙悲涼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去過祭壇了嗎,何必明知故問呢?”
孟和音老臉一紅,好在小青蛙并沒有因此生氣,接著說道。
“我們村發(fā)生了一場瘟疫。
“開始的時候,不過是最尋常的風(fēng)寒,幾個人染了病,又傳染給周邊的人,大家都沒有在意。誰知后來演變成上吐下瀉,手腳潰爛。這時候大家才開始注意,可是已經(jīng)晚了。
“醫(yī)館束手無策,也不愿意救治我們這些染疫之人。村里的人便求來了幾個巫女,好在這些巫女們還真的有些本事,每逢三日就會給我們發(fā)放靈藥,外用內(nèi)服之后癥狀便會大大減輕。
“方才就是巫女們在給我們祝禱驅(qū)邪,你打斷了她們,這很危險。村里的人不會容忍你們的。”
孟和音聽完,仍有一些疑惑:“這聽起來就像是平常的疫病,為何會與我丫鬟失蹤有關(guān)?”
小青蛙臉色一白,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她用力捏著衣擺,似乎渾身都在發(fā)力:“我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么聽我一句勸,不要再去找她了,快點離開這里。”
孟和音察覺她一定知道什么隱秘,剛想繼續(xù)詢問,就聽見側(cè)房傳出了動靜。
一個衰弱的聲音喊著:“囡囡,口渴,水。”
小青蛙應(yīng)了一聲,對著孟和音道,“我還有事,你快出去吧。”說著,繞著孟和音從爐子上倒了一杯溫水去。
孟和音不好再留。
她從小青蛙家出來時,正好看見三個巫女徑直出了村子。
“有意思,治病救人的巫女根本不住在這里。”
孟和音趕緊回到小屋找懷年,命他跟著那三個巫女,仔細(xì)觀察她們的一舉一動。
轉(zhuǎn)眼間夜幕降臨,懷年還沒有回來,孟和音搭著兜帽在村子中搜尋了許久,連綠微的一根頭發(fā)都沒有看見。
回到小屋時,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白渺尤其難過,她與綠微相伴十余年,兩人感情早就跟親姐妹一般,現(xiàn)在綠微消失,對她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打擊。
“不知道她現(xiàn)在到底在哪,有沒有吃的,有沒有喝的,會不會冷,這村子里還有疫病,若是她不小心沾染上……”
孟和音并不擅長安慰別人,只能拍著她的背道:“別的我不知道,可是昨日剛吃了紅果子,最起碼三日之內(nèi)都不會餓。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夏,想必也不會冷。只要不是遇到歹人,性命應(yīng)該無虞。”
就算如此,也得盡快找到綠微才行。
第一日就在白渺未干的淚痕中過去了。
晨光熹微,朗空萬里無云絲,是真正的好天氣。
孟和音用手帕沾水抹了抹臉,潦草地洗漱完畢之后就出門尋找綠微。
昨日已經(jīng)把村子內(nèi)部搜索了一遍,今日他們便把重點都放在村子周圍。他們從清晨一直搜索到日光朗照,地氣烘然,蒸騰而起。
土坡荒草有半人高,三個人插在廣闊的荒草之中,每個人頭上都滾著汗珠,寧宰極為怕熱,背部的衣衫都已經(jīng)被汗浸濕。
白渺擦著汗,還不忘給孟和音扇風(fēng):“小姐,這周圍我們已經(jīng)搜遍了,完全沒有一點蹤跡,綠微究竟會在哪里?”
孟和音站起來遠(yuǎn)眺,這周圍一片荒野,若是真的有人在此地,就像是禿子頭上的虱子,一眼就能看見。
寧宰用肩膀蹭去臉上的汗,臉上紅彤彤的:“村子里也找了,村子外也找了,一個大活人總不能無緣無故就這么消失了吧?”
陽光猛烈,幾乎要把人曬化的那種熱烈。孟和音心煩意燥地回憶村子里的一切古怪。
忽然,孟和音猛地回頭,恍然大悟道:“錯了!我們還有一個地方?jīng)]找!”
白渺和寧宰:“哪里?”
“他們的家。”
“小姐的意思是,有村里的人綁架了綠微?”
孟和音點頭。
“為什么?我們初來此地,與他們無冤無仇。”
雖然孟和音也覺得這個想法很不合理,但有時候正確答案往往就是看似最不可能的那一個。
只是,如果真的是村里的人綁走了綠微,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
有了新的猜測方向,孟和音便不再執(zhí)著于在烈日下尋找,幾個人打道回府。
日輪懸掛于九天之上,刺眼的陽光投射下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影子,如潔白宣紙上骯臟的墨跡。
孟和音接近村子時,總感覺氛圍有些不同。
往常這些村民們總是閉門在家,哪怕出來也都是去參加巫女們的集會,各個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面上掛著頹喪的死氣。
現(xiàn)在他們卻仿佛傾巢出動,所有人都排列成一條長龍,滿懷期待地看著一個方向,就如朝圣者看見佛陀。
孟和音感到有些奇怪,向著人群最擁擠之處看了過去。密密麻麻的人攢聚在一起,既看不清那里有誰,又看不清他們在做什么。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孟和音從未如此好奇過什么東西,此時的激動卻快將她淹沒。
那里,究竟是什么?
也許是感受到孟和音澎湃的心緒,一直掛機(jī)的白珠子忽然蘇醒,剛剛探索一下周邊就震顫了一下。
孟和音感受到白珠子的異樣:“你怎么了?”
白珠子沒有回答,但是也不需要它回答。
因為人群不知在什么時候散開,暴露出一張神性而慈悲的面容,那雙仿佛承載了世間所有憐愛的眼眸,此時正穿過眾人,與孟和音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