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離開了少典部落。

白羽這日與往常一般呆在炎帝身邊，不時和系統說說話，自從有了系統，她不至于永遠是自言自語，這讓白羽是歡喜的。

她正和系統說著一些規則和不可避免的情況，卻被炎帝的話收回心神。

“今日我將會離開這里。”他收拾著為數不多的行李，對著空曠的房內開了口，知道得不到答復，他又道，“原早該離開，只是一直拖著，此后我們就要在神農部落了。”

他聲音清冷中摻雜著這個年紀的稚嫩，“我們”兩個字，被他說得極輕，像是飄忽不定的云。

“嗯？”白羽愣了一下，那些快要被遺忘的些許記憶又重新浮現。

炎帝，姜族部落首領，號神農氏。

她以為，皆是少典之子，炎帝與黃帝都在少典部落是正常，兩人后來的各自統領應當也是部落的一分為二，各自跟隨，卻不想，原來姜族部落一直都在的。

是白羽自己忽略了，她過去并未刻意研究過，許多事是一知半解。

只是，有些地方仍舊是想不通，不過，無所謂了。

但這讓她意識到，系統的存在，可以讓她怎么更好的使用，她沒有雄才大略，逆天改命的打算，但是有捷徑，是再好不過了。

“好。”她將落在地上的小木鐲拾起放在桌上，算是回應。

炎帝將木鐲放進去，低垂著眼睛，嗯了一聲。

這些年，他已經習慣東西漂浮，他知道，是因為白羽在。

正午十分，白羽在部落里飄著。

少典與炎帝在屋內相對而坐。

“神農氏如今日漸衰敗，你母親的遺愿是我將你撫養長大，繼承少典氏一族。”少典生得高大，又是一副不好惹的兇樣，平日即便什么表情也沒有，也讓人感到威壓，此時坐在不大的凳子上，有些伸展不開。

他雙目直視自己的長子，炎帝聰穎，從未讓他操過心。

“父親的意思呢。”炎帝反問，他沒有看他，又道，“幼弟又該如何？”

一室沉默，少典沒有回答。

“父親不必多慮，幼弟生而不同，受上天眷顧，與我本來便是天壤之別，他繼承少典氏，才是大家所希望，而我，本來便屬于神農氏。”

炎帝的話是平靜的湖水，沒有波動，情緒似乎對他來說是一種奢侈品。

少典知道，這個兒子打小便是這個模樣，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更加讓他捉摸不透。

“你心里可有怨？”少典問。

他是一族之長，也是孩子之父，他坦然，因為炎帝的省心，他在他身上用的心思要比幼子黃帝少，一碗水端平，他沒有做到。

炎帝生母的遺愿自然并非如此，她死前最后一句話便是讓炎帝回到神農部落。

炎帝誕生之時，神農部落依舊是如日中天，于藥草上得天獨厚的天賦是其他部落難以企及的，少典忙于部落之事，也圓了她的遺愿。

直到炎帝三歲，他將他帶回了少典部落。

炎帝降生時，頭上生了牛角，日月升輝，兆祥年瑞，石窟夾縫涌現出九眼泉水，人人稱為神跡，而他，確也不凡。

少典對這個孩子，是歡喜的，也是愛護的，畢竟，這是他的長子，他為他感到驕傲。

只是，炎帝生性冷淡，與他不親近。少典忙于部落之事，亦是初次為人父，分別三年，再次養在膝下，他不知作為，是故兩人只有疏遠客氣。

炎帝對他是尊重大于親近。

黃帝與他一樣，生而祥瑞，但卻生性活潑，與他親近，少典努力將一碗水端平，因為炎帝總是不爭不搶，無欲無求。

但炎帝問的話，卻讓他不知如何回答。

“父親，我并不在意，也自然不會有怨。您不用感到愧疚。”少年面上不見多余的情緒，少典不知感慨自己后繼有人，還是難過父子生疏。

“你自小雖聰穎，卻總是心無所求，對萬事淡漠，我雖不言，卻總希望你心中有所求，部落首領也好，為民為子也好，哪怕是想去侵伐一展身手，我都覺得好。若不然，你淡漠像是死物，讓我覺得虧欠你母親。”

“那父親呢，您所求為何？”炎帝沉默了會兒，反問道。

“部落朝拜，以我為尊。”少典回答，他的眼里，是自傲的光。

炎帝笑了，這是他第一次對著這個父親角色展露笑意，“那祝您，得償所愿。”

-

炎帝和白羽離開了少典部落，少典原讓人送他，后兩人不知說了什么，便也作罷，只是白羽知道，少典悄無聲息地遠遠跟著炎帝，但小炎帝，毫不知情。

系統默默磕著瓜子，看著主系統傳來的數據當中，每個系統在炎帝的評價中都寫下了幾個字：扮豬吃老虎。

神農部落在黃河中下游的姜水地帶，白羽不曾來過。

炎帝的到來，讓神農部落的人十分歡喜，大祭司甚至在當夜舉行了儀式。

春去秋來，日月如梭。

炎帝被推舉為首領，此時的炎帝，已然完全看不出幼時的稚嫩模樣，明明還不到二十，他卻成熟而俊美。

只是在他上位后不久，部落出事了。

部落里以采集蔬果和捕魚打獵為生，或是和其他部落進行以物易物。

但姜族部落人數增多，加之干旱寒冬，這很難滿足所有人的需求。

饑餓，疾病夾雜。

部落里的人病的病，死的死，氣氛凝重了。

系統在和白羽說話。

“根據后世記載，炎帝三歲能種植谷物，這種情形，實屬不該。”系統翻閱自己的資料庫，透出一絲疑惑。

“后世記載，誰能保證絕對，添油加醋、修飾美化的只多不少，被賦予無數光環的先祖，你怎么能知道，又有幾個是真的。”

“有理。”系統頓了一下，“你想幫他嗎？”

“不用。”

大概是白羽回答得太快，讓系統頓了一下，“我以為，你陪伴他多年，會有惻隱之心。”

“歷史長河滔滔不絕，有他該走的路，我擅自進入歷史，已然是變數，不可再過多插手。因果有數，這是他的事。他是華夏之祖。”白羽望著樹下微皺眉頭的少年，緩緩說道。

“嗤——你真是奇怪。”系統沒有把話說完，白羽知道些它的后話，卻也沒有過多去想。

一晃眼，她到這里，十三年了，炎帝十九歲。

十三年，系統那日提起，白羽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十三年，她看遍了這數千年前的山河，跟在炎帝身邊，陪伴他一點點長大。

系統日記被她記載了所看見過的所有風景人文，系統相冊記載炎帝的日益成長。

這些年，一點點磨著她的耐性，沉寂她的性子。

系統感慨，她變了，白羽也不知，變成了什么樣，是好還是壞。

“系統剛剛解鎖了抽獎池，要不要試一試，一月一次的免費抽獎。”系統轉移了話題。

“開吧。”

樹下的炎帝站起了身，一米九八的身高已然有了壓迫，但白羽聽系統說，炎帝應有八尺七寸，也就是兩米九。

如今，還是個孩子。

被稱為是個孩子的炎帝起身后，像樹上樹影婆娑處望去，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道：“我要出去一下。”

“知道了。”白羽飄下一片葉子到他的手心。

炎帝將葉子放進懷里，轉身離開。

“抽中什么了。”她問系統。

“技能‘呢喃低語’：使用時除本人和指定外無人能聽到其交談內容。技能時間：半個小時。冷卻時間：一天。”系統播報完，又和她說起話，“要說你運氣不好，你又沒抽到感謝抽獎，要說你運氣好，偏生抽到了一個最雞肋的初級技能，不過聽說這個技能被主系統修改過，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用處。”

“你說，我可以用這個技能，和他說話嗎？”白羽沉默了下，問道。

她的目光放在了炎帝離開的方向。

“可以。”系統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笑，“其實，你很寂寞吧。”

風吹動了樹梢，良久，白羽收回目光，道，“你的系統庫里，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