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緣政治與金融大棋局(套裝共2冊)
- (美)埃斯瓦爾·S.普拉薩德等
- 1984字
- 2022-08-26 09:59:48
第1章
地圖上的地緣戰爭
寧死不屈的地理
20世紀90年代波黑戰爭后,人們才認識到自由主義的局限性并重新建立對地圖的尊重。冷戰結束后,人們逐漸喪失地理意識,似乎理想主義的時代已經開始,但在“9·11”之后的10年里,一系列災難性的事件將這種幻想擊得粉碎。
巴爾干半島自古以來就是一觸即發的“火藥桶”,根源何在?中歐作為“寬容忍讓”和“高度文明”的理想地標,在新的大國博弈中能否幸存下來?德國的地理位置又是怎樣決定其鐘擺方向的?海灣戰爭中,眼看就要活捉薩達姆,老布什為何卻下令停止進攻巴格達?
西方國家對米洛舍維奇等獨裁者的“綏靖政策”一時間使得“慕尼黑陰謀”的類比甚囂塵上,地理的報復在無形中開始上演了……
要重拾我們的地理意識,必須先在最近的歷史坐標中找準一個時間點,搞清我們在何時徹底失去了它,以及為什么會失去它,并闡明那將如何影響我們對世界的判斷。
當然,這種地理意識的喪失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倘若要我指出這個時間段,我想大約就是柏林墻倒塌后的那段日子。一條人為邊界的倒塌,本應讓我們對地理和地圖更加肅然起敬,以便提前考慮德國版圖的變化可能會對相鄰的巴爾干和中東地區帶來什么影響,但恰恰相反,我們卻從那時開始盲目自大起來,完全無視那些真正的地理障礙仍然虎視眈眈地橫亙在我們面前,使我們漸行漸遠。
德國境內一道人為邊界的拆除,仿佛突然成了一個劃時代的標志,這讓我們認定:人類所有的分歧將從此煙消云散;民主既然能將東歐收于麾下,也必將征服非洲和中東;“全球化”這個風靡一時的流行概念,不僅是人類歷史和文化發展的一個階段,更一躍成為歷史的道德方向和國際安全體系。想想看,極權主義的意識形態剛剛被打破,美國和西歐的國內安全就被視為理所當然,太平盛世的假象統領了一切。
美國國務院政策規劃司前副主任弗朗西斯·福山,預見性地捕捉到了這種新的“時代精神”。他在柏林墻倒塌前幾個月發表了一篇題為《歷史的終結》的文章,宣稱世界各地戰爭和動亂有增無減,黑格爾哲學意義上的歷史(即自由民主制將成為所有國家政府的唯一形式。)至此宣告終結,因為資本主義自由民主取得了勝利,有關政治制度的爭論就此結束。
其實,這只是按照我們自己的想象塑造世界,有時甚至是通過出動美國軍隊來實現的。在20世紀90年代,這樣做幾乎沒有遭到任何懲罰。這是一個信仰倒錯的時代,是冷戰后的第一輪知識辯論周期。在這個時代,“現實主義”和“實用主義”被視為無稽之談。比如,在一些地方,傳統和狹義的“國家利益”本來就被定義得似是而非,卻硬要對其進行人道主義干預。你最好加入新保守主義派,或當一名自由派國際主義者,整天想著如何在巴爾干地區阻止“種族滅絕”,因為這是當時“聰明的好人”該做的事。
在美國,類似的理想主義大迸發并非史無前例。第一次世界大戰勝利之際,以伍德羅·威爾遜總統命名的“威爾遜主義”(1)風行一時,后來人們才發現,威爾遜的想法很少考慮美國及其歐洲盟國的真正目標,更沒有考慮到巴爾干地區和近東地區的現實。20世紀20年代在這些地方發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表明民主和自由已在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得到推行,同時也意味著,在這古老蘇丹王朝的某個地區,狹隘民族意識正在悄然覺醒。
冷戰勝利后西方出現的現象,與“威爾遜主義”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許多人認為,只要高舉“民主”和“自由市場”的旗幟,自由和繁榮就會隨之到來。有人甚至建議,非洲也可以成為民主革命的前沿,全然不顧這里是最貧窮、最不穩定的大陸,更糟糕的是,這里有世界上為數最多的人為劃定的、不合邏輯的邊界。在歐洲的心臟地帶,蘇聯解體了;相隔近萬里,隔著大海和沙漠,僅僅因為電視上連篇累牘的報道,這一事件就對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也有了最高的指導意義。然而,正如兩次世界大戰后的情形一樣,我們在冷戰中取得了勝利,卻并沒有得到預想中的民主和全球和平。下一步,為生存而開展的斗爭更為艱難,邪惡會戴上新的面具。
非洲各地的確開始顯現出民主的跡象,以及更好的政府。不過,斗爭必然是漫長而曲折的,無政府狀態、叛亂、極端邪惡勢力(如盧旺達的情況)在相當長的時期內還會重新抬頭,非洲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走過對歐美地區來說刻骨銘心的這段旅程:從1989年11月9日柏林墻倒塌,到2001年9月11日五角大樓和世界貿易中心遭恐怖主義襲擊。在這12年間,隨處發生的大屠殺和姍姍來遲的人道主義干預,激怒了理想主義知識分子;而這些干預措施的最終成功,把理想主義必勝信念提到了新的高度。
事實證明,這種信念在“9·11”事件之后的10年里,導致了災難性的后果。在這期間,曾在20世紀90年代影響過巴爾干地區和非洲的地理因素,同樣破壞了美國在近東地區的“良好意愿”。從波斯尼亞到巴格達,從古老的土耳其帝國西部最發達的巴爾干部分到東部最不發達的美索不達米亞部分,從有限的空中和地面打擊行動,到大規模地面步兵入侵,這一過程將公開暴露自由主義普遍論的局限性,并重新承認對地圖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