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替林寶兒埋了林媽媽。駱清川身上的傷還要在這里待上兩天。好在有了月檀珠,他每晚吸收月之精華,療愈很快。
歷經這一場之后,幾個人各懷心事,尤其是溫拾,她家的護身符頻頻出問題,還有十二跟林寶兒的姐妹之情。
駱清川沒有把她的護身符還給她,她也沒有繼續再要,這個護身符肯定是有問題的,連帶著她也懷疑她家法師!
她不記得她家法師是什么時候在溫家的,好像她記事的時候起,法師就已經在了。家主對大法師很是敬重,有時候甚至讓溫拾覺得,他家家主是法師的弟子。
林寶兒魂飛湮滅之后,絕命鎮的結界就自然而然破了。鎮子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人們好像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情。
絕命鎮鎮子不大,民風淳樸又很封閉。這里的人喜吃面食,餅子、面條,千百種吃法。六兒看溫拾郁郁寡歡,便拉著溫拾去鎮子上買吃食,駱清川和葉藍曦留在了林家宅子里。
兩個人要商量如何對付溫大法師。
到了鎮子上,溫拾和六兒沒有直奔熟食鋪子,而是在長街上逛了一會兒。六兒知道溫拾喜歡熱鬧,就特意拉了她瞎逛一會兒,她自己心里有些亂亂的,林寶兒的淚也流進了她心里。
如果說林寶兒這一生是癡心錯付,那她又好到哪里去。雖說自己想著是放下了,而看到這樣的結局,還是忍不住傷懷。
更讓她滿心疑慮地是,她總覺得這女兒怨多多少少與她有關!
她腦海里冒出這么個念頭后,就再也揮之不去,時不時忍不住去想這件事情。拉溫拾出來,也是想著借機多了解一些溫家的事情。
“小拾,諾,”六兒買了個牛肉餡兒餅遞給溫拾,熱乎乎的餅子香氣四溢,千層薄兒的餅皮,最外層油酥油酥的,“你不是最喜歡這個?”
溫拾興趣缺缺地接過餡兒餅,只看不吃,面無表情。
“我看你自林寶兒事后,就一直這樣子沒精打采丟了魂兒似的。你怎么了?”六兒問道。
溫拾看了眼六兒,復又低下頭看手中的餅子。
“小六兒,我……”溫拾吞吞吐吐,猶猶豫豫,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該說什么。
“小拾,這一點都不像你,你這是長大了還是變幼稚了?”
“那我肯定是長大了,放之前,這些事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才不放在心上。”
“是因為他們都跟溫家大法師有關系嗎?”六兒試探著問道。
溫拾愣了一下,想開了似的,一口咬下餅子,“嗯,我只是越想越覺得奇怪,甚至帶你回去都覺得十分詭異。”溫拾咀嚼一會兒咽下去,繼續說道:“你自小在外養著,從未在溫家生活,更沒有溫家人關心你的存在,怎么你就關系到溫家的生死存亡呢?除非……”
“什么?”
“除非大法師是騙我們,要你回去還有別的什么事情。”溫拾說完又繼續吃餡兒餅,這餅兒確實好吃。
這世上煩心事太多,還有什么比美食更值得掛懷呢!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溫拾吃的津津有味,帶著探究的眼神看向六兒,“小六兒,我一直好奇,你是不是溫家的祖先,你也姓溫,也叫溫清安。”
“應該不是,我千年前死的時候,三個孩子餓死兩個,另一個因戰火分離,不知去向,不過想來也活不過幾天。天下戰亂,流離失所,根本沒有個活頭。”六兒說的平淡,隔了千年的時光,回看往昔,猶如水中望月,霧里看花。
溫拾震驚地看向六兒,“你這話聽著,怎么感覺比林寶兒、公孫二小姐還要悲慘。”
六兒溫婉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確實比她們還要難過一些。不過這些都過去了。如果你隔了千年再去看過去的事,跟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溫拾八爪魚似的,張著手臂要抱六兒,六兒笑著推開溫拾湊過來的腦袋,“你滿手油,離我遠點兒。”
“小六兒,咱別管這些情啊愛啊的,累心還傷情!等到了溫家,見了大法師,就說溫家干你什么事。說清了,咱就走,按照之前說好的,一邊修行,一邊游覽這大好河山。”
六兒笑著點點頭,“小拾,你怎么一點都不擔心溫家,你不喜歡溫家?”
“沒有,修行的人,是不管俗世的事的。”溫拾說的自己好像真是個修行大德似的。
六兒看她那自以為是的傲嬌樣兒,撲哧一聲笑出來。“就你這也算修行?你這離修行遠著呢!”
“哼,我雖然修行淺薄,但是已鐵了心余生都要修行,遲早是要成為一宗之主的。”溫拾被六兒笑出一股子倔強勁兒。
“行,等著你修行大德!”六兒笑著寵溺地翻了個白眼,“十二在府里很不受待見嗎?”
“我也不太清楚,她平時不太愿意跟府里的其他小姐丫鬟來往,她們也漸漸地不跟她一起玩兒,甚至有時會欺負她。我以前以為是她們小姐脾氣任性,我見到了就阻止一下,也許沒見著的時候,可能會欺負地多一些吧。”
六兒心里也清楚,大家族里就是這樣,地位不同,身份不同,受寵的欺負不受寵的那是理所當然、家常便飯。
兩個人出來有好一會兒,便買了熟食匆匆回去,駱清川和葉藍曦不知道商量的怎么樣了。
難得好心情,事情告一段落,六兒與溫拾買了小酒,準備回去要喝一場。
待她倆回來,葉藍曦正坐在院子里,優哉游哉地曬著太陽,等他們倆回來,沒有駱清川的樣子,想來他正在房里調息休養。
溫拾在大街上吃了好吃的東西后,心情舒暢很多,又回復到原來活力滿滿、活蹦亂跳的江湖俠女兒樣兒。
“師父,我們回來了!”溫拾多買了許多餅子,全都是肉餡兒的。
葉藍曦坐在小椅子上沒有起身,只是點了點頭。大部分東西都是溫拾拎著的,她一個修行練武的,比六兒有力氣些。
溫拾把熟菜酒食放到葉藍曦身邊,葉藍曦指尖一揮,運用瞬間轉移法,把屋里的桌子移到面前,溫拾把酒食挪到桌上,獻寶兒一般,把她認為好吃的餡餅兒一股腦給葉藍曦。
“師父,這個好吃。”
“師父,這個也好吃。”
“師父,嘗嘗這個。”
葉藍曦差點被溫拾糊的一臉油,六兒坐另一邊,歇腳兒,笑看著師徒二人在那里推花腔。葉藍曦逃不過溫拾的熱情,掰了一點兒豬肉餡兒餅,剩下的又是溫拾吃的。
難得是好清閑時間,而且京都也近在眼前。加之駱清川傷勢還未痊愈,幾個人就在這絕命鎮修整一兩天。
溫拾又吃了葉藍曦剛掰剩的那一半牛肉餡兒餅,被葉藍曦指使者去叫駱清川出來吃飯。溫拾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奈何她師父吩咐的事兒,還是要乖乖去做。嘟著嘴巴直奔駱清川的房間。她剛邁出去幾步路,就被喊了回來,駱清川已經坐在桌邊而兒了。
“師父,你怎么跟他一起欺負我?”溫拾很不高興,這些修仙的人,害她白走幾步路。
葉藍曦笑笑沒說話,她是越來越喜歡這個白來的徒弟。
四個人圍坐一桌,酒食是六兒挑的,葷素搭配平衡,尤其是那幾瓶梅子酒,在絕命鎮上買到實屬不易。
六兒也沒想到這鎮子上還有賣梅子酒。梅子酒是千年前,她和葉藍曦最喜歡喝的,在駱清川不在身邊的日子,在她傷心欲絕的日子,是葉藍曦陪她喝酒談心,陪她度過艱難時光。
自然,六兒也沒忘記,這梅子酒是駱清川教她喝的,那僅是她們不幸的感情里難得例外的溫情。
葉藍曦和駱清川同時看到梅子酒,葉藍曦眼神一亮,“你還買了梅子酒!”
“嗯,師父,這梅子酒可好喝了!剛在買酒的時候,我找店家要了口喝!”
六兒笑著點點頭,溫拾除了得葉藍曦的喜歡,也漸漸得到六兒的喜歡。她倆有點兒把溫拾當做活蹦亂跳的小妹妹。
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駱清川的眼神和表情變化。
地藏菩薩告訴他要收集四滴眼淚,而今他已收集了三滴淚,一滴幸福淚,一滴癡心淚,一滴傷心淚,還有最后一滴淚,他有些心神不寧。
頻頻看向六兒的眼神里滿是探究,曾經的那個小六兒已完全看不出痕跡,這是千年前的溫清安!是千年前愛了他一輩子的人!
為什么他就什么都想不起來呢!為什么他沒有任何情絲的波動或心緒的變化?!
他就是個無愛無恨,不老不死的老怪物!
就像別人都能品出美味佳肴來,品出酸甜苦辣來,只有他食不知味,像個局外人,卻又身陷局內!生平第一次,他想探究,情愛是什么?不懂得愛,不懂得情,他這個司判要如何來評判人間女子的情事呢?!
溫拾和六兒把酒食擺好,溫拾從林家老宅里搜羅出幾個干凈杯子,到了酒。葉藍曦看了眼駱清川,從剛才他就一直沉默著不說話,眼睛盯著酒又時不時看向六兒。
“先生,今日就陪我們一起喝杯清閑酒吧,少喝一些。”六兒把一杯酒推到駱清川面前。
駱清川,很久很久沒有喝過人間的酒了!
“司判?”葉藍曦輕輕提醒了一下駱清川。駱清川回過神來,神色轉而柔和,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要去京都了,今天這頓飯,就算是臨別前的踐行酒了。”駱清川舉起杯子。
是的,踐行酒,到了京都,去溫家弄明白溫大法師的身份,他就要跟六兒、葉藍曦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