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十歲

我和張晉在一起十年了，十年長跑，仍是彼此，誓言猶記，似在昨日，我愛他，比昨天更愛。這樣喜歡的人，大概一輩子也只能遇見一個吧。

三十歲，我不年輕了，爸媽催我結婚，我也跟張晉提過，他只說：“等我的歌賺到錢了，一定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

五一勞動節，我放假，正好也沒什么事，便帶著張晉回家見父母，我和他早晚會結婚的，丑媳婦見公婆，總得有一遭。

我們驅車來到古鎮，我老家，這里一部分變成了景區，熱鬧得很，沿途風景優美，山水相間，碧水清波。

我笑著對張晉說：“張晉，等咱老了，就把我爸媽的房子裝修一下，我們在這兒養老，這兒空氣好，我要在院子里養好多花，養幾只阿貓阿狗，到時候。你老了，沒人愿意聽你唱歌了，我就搬個板凳，做你唯一的聽眾，‘閑時與你立黃昏，灶前笑問粥可溫。’可好？”

我不知道，當我說出這段話時，張晉的眸子里生出一種怎樣的向往，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光暗了暗，閃過一絲落寞。

我家在巷子深處，我們攜手走過，他的手心滲出一層薄薄的汗。

我爸媽知道我要回來，早就在巷口等我們，他們看見張晉，對他的模樣、言談還是很滿意的，確實，張晉的臉還是很迷惑人的，三十幾歲的年紀，十八歲的臉。

到家之后，我媽把我拉進廚房，留我爸和張晉兩個人聊，無外乎就那幾個問題，他是干嘛的，收入怎么樣，家里幾口人，諸如此類。果然，聊完之后，我爸的臉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吃飯時，空氣冷的滴水。

一頓飯吃完，我拉著張晉離開，回去的路上，我們沒說一句話。

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張晉的事業一直不溫不火，他家境也不是特別好，現在基本靠我來養，我爸媽不同意很正常。

抬頭仰望蒼穹，星星很亮，似乎抬手就能碰到，但我心知，這中間是億萬光年，我低低地嘆了口氣。

閃爍著微光的手機上，頁面停留在我和媽媽的聊天記錄。

【他不適合你，你們不能在一起，我和你爸爸不會同意的。】

【媽，我知道你們不會同意，但我們在一起十年了，這輩子就是他了。】

【我們不同意，戶口本在我這兒，你別想跟他結婚，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當沒我這個媽吧。】

【聽媽的，媽不會害你的。】

張晉洗完澡，走出浴室，坐在床上擦頭發，我爬上床，像往常一樣從后面抱住他，臉埋在他的背上，蹭了蹭，悶悶地說：“阿晉，寶貝，我爸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哎。”

他轉過身把我抱在懷里，我們順勢躺在床上，“明月，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給你很好的生活。”

又是這樣，他總是在敷衍我，“可我都三十歲了，我等不起了，要不然你先找一份正經工作，把唱歌當作業余愛好，行嗎？”

他正色道：“擇一事，終一世，音樂是我的夢想，是我的一生所求，我不能放棄。”

“那你想娶我嗎？哦，我懂了，你不能放棄音樂，就能放棄我了，是吧？”他欲開口說話，我沒給他插嘴的機會，繼續厲聲道，“張晉，我覺得咱倆需要分開一段時間，彼此都冷靜一下，這件事情不解決，我們是走不下去的。”

他沒再說話，低著頭，開始收拾行李。

他走了之后，我枕著他的枕頭，他的氣息包裹著我，好像他就在我身邊，一夜無夢，倒也睡的安穩。

我和張晉分開兩個月零六天了，那天之后，我再沒聽見一點兒關于他的消息，想他，但我們之間好像真的結束了。我開始用工作麻痹自己，慢慢減少想他的時間。

秋風裹挾著花香沁入鼻尖，樹葉由綠入黃，秋天到了。

我和往常一樣下班回家，張晉倚在門口的墻上，西裝配領帶，穿著正式，他看見了我，沖我揚起笑容：“明月，我找到正式工作了，在電視臺，有固定的工資，不多，但是上升空間很大，我會很努力的，所以，我們和好吧？”

我向他奔去，在一場親吻中訴說著離別的愁緒。

我和張晉在一起太久了，久到我可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情緒，他回到了我的身邊，我們之間和以前一樣，好想什么都沒變，但是張晉他好久都沒發自內心的笑了，他現在一點都不快樂，眼里的星辰大海變成無邊的黑暗，他愛我，為了我放棄音樂，可我真的可以自私的禁錮著他嗎？

下班回家的路上，張晉的表姐，我大學的室友給我發消息，【弟媳婦兒，張晉怎么在酒吧駐唱，你快過來看看】

【酒吧地址】

少年站在舞臺的中央，雙手握著話筒，低頭任由劉海遮住眼睛，他唱著一首舒緩的歌，身子隨著歌聲扭動，聽眾感受到了他的悲傷，也聽出了他不知名的愉悅，酒吧愣是被他唱成live現場。

我站在臺下看他，透過他看到了那個當初意氣風發的少年，是啊，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我走出酒吧，打開手機，給他編輯了最后一條短信【張晉，我們分手吧】，隨后沒有猶豫把他拉黑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奪眶而出，十年造一夢，最后皆是空，我渴望著那個少年，企圖將神明拉入凡間，神明奔我而來，終是不敵這億萬光年。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張晉走下舞臺，翻出包里的手機，看見了那條短信，仰著頭，將眼淚憋回去，【好啊】，然后是紅色感嘆號。

“張晉，我們分手吧。”

“好啊。”

張晉，六便士太臭，去求那皎皎明月吧，可惜那明月不是我。

張晉，不遺憾嗎？怎么可能不遺憾，你可是我愛了十年的男孩子。

跨年夜，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十周年，新年愿望：希望我的男孩子逐夢成功。

哪怕日后功成名就陪在他身邊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