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在群落安定下來,他們夜里睡在狹窄的地道之內,煤油燈一閃一閃的,倒勉強還算是溫馨。
他獲得一個小草堆,不可置信地發現這居然是他的床鋪。好在他也不算很在乎物質生活的人,便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躺在草堆上的感覺有點扎,但似乎比他曾經睡過的研究所硬床板還好那么一些。一旦躺下,他的思維便不由自主地再次活躍起來。
他開始整理混亂的思緒。
自己的目標是找出一個確切的、可以改變人類命運的時間地點。
這里是隋欣的過去,在她的干預下,這里并不是真正的未來。
在提前部署法律的情況下,未來會到什么程度呢?任真也不得而知。
他覺得他應該找到一部歷史,講述這三百年都發生了什么的那種,至少能有些參考價值。
也許自己最好多和這里的人交流交流。在獲悉雙方理念的情況下,或許能找到回轉的余地。
還有就是,找到隋欣。這個沒有別的深意,僅僅是想見她罷了。他想看看幾年前的她是什么樣子。
不過首先還是生存扎根,任真默默嘆了口氣,他需要在這里掌握一項立身之本。他曾經的科研理論在生存問題面前不大起作用,或許走實操路線會更為實際。
自從上次一戰,他便意識到了“甲殼”對于一個群落的重要性,他們靠它維生。
他很想見一見設計出這套裝備的那位奇人,卻被老者遺憾地告知,前些日子那位奇人的甲殼破損了,他死在了對方的利刃之下。
“利刃?”他感到好奇,“殺死他的人,是人形的虛擬角色?”
“怎么?別小看人形!”老者瞪他一眼,“那幫家伙賊得很,通常還具備著不知道是什么的異能,可鬧心了!”
“那么,人形的虛擬角色,能溝通嗎?可以跟他們好好談談,然后……”
“做什么夢呢,上一個這么做的已經被他們殺掉了!”老者將雙手背在后面,踱步而去,不再理會他。
任真的第一件實驗品是拿殘破的甲殼的做成的,殘破的甲殼對群落來說就是一堆破銅爛鐵,毫無價值,正好歸任真搗鼓了。
他試圖在甲殼上鑲嵌了尖刺,能直接刺傷怪物的那種。卻發現實戰效果并不理想,這種疼痛常常會激得對方暴怒,然后更加氣憤地去蹂躪甲殼。
群落人紛紛用譴責的目光看著他,他的改造似乎讓他們的勇士喪命更快了些。任真自身也相當愧疚,他提出以身試險,只有他自己穿戴測試品。
他開始學習群落的引怪技巧,嘗試去成為那樣的勇士,然后縮在測試品甲殼里任由怪物蹂躪。
之所以這么敢玩命,是因為他記得穿越前在時空長廊里聽到的一句話。
【你甚至不會死。】
是啊,我都不會死了,還怕什么呢?他覺得自己被加上了最強的buff。
他開始實驗各種效果的新甲殼,比如爆破,比如電擊,每次他都被搞得灰頭土臉的,渾身是傷,狼狽至極,卻永遠是大難不死。
至于這些效果怎么搞出來,他覺得自己就像個鉆木取火的原始人一樣,盡管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原理,但很大程度還是反復去蒙。
雖說術業有專攻,但他崩潰地發現,在這里他不得不成為一個技術全才,否則將派不上用場。
體力不行,要是腦子再不好用,在末世就是個要被淘汰的廢柴了。
終于,他改造的甲殼V9.0得到了群落的認可。在保有堅固耐用、隱蔽效果特性的同時,內藏微型電擊槍與炸藥濃縮片,在接近敵方的時候,可以直接反擊解決。
“電擊槍如何保障電力?”老者追問道。
“那是我偶然發現的。甲殼自身材質正好可以為電擊槍供電,同時不會導致形變。”任真有些遺憾道,“甲殼的發明者是個奇才,他一定想到了后面的改良,只可惜……”
“那隨身攜帶炸藥片是不是比較危險?”
“放心,效果和子彈放在彈夾里差不多。”任真搖搖頭。
很可惜,街頭暴走的通常都是無意識的怪物,人形的對手相當少,外加任真所在的群落相對謹慎,一連好幾個月,任真都沒有遇上可交流的人形虛擬角色。
他也曾向群落的人打探那段歷史,卻發現每個人都各執一詞,他們大多數平民并不理解上面的政策,僅僅是以自己的角度去胡亂揣測。
他耐心地將這些想法記下,但他始終保留自己的意見。
直到事情出現了轉機。
那天任真被一只巨型怪物叼起,但他完全沒有慌亂,反而是有點隱約的期待。
他的甲殼V9.0總算是找到機會用來實戰測試了!
他相當激動。
他很想知道怪物在面對炸藥與電擊時的承受力,看看這版甲殼的承壓能力如何。
被怪物凌空而起,他竟油然而生了一種興奮感,他想到了小時候坐過的過山車,如果對方沒有攻擊性,那不失為一種樂趣。
但他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不是想象虛擬角色如何融入社會的事情,而是讓自己生存下去!
盡管他所做的一切研究都是為了虛擬角色能夠與人類共生,但是他絕不是圣母心腸的人物,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如果他一心放下武器求停戰,那么他首先就會被利齒碾碎。
他感到甲殼開始受力,默默計算著對方的力道,然后悄悄在甲殼內摸出了電擊槍。
正當任真準備瞄準對方的咽喉,突然頭頂什么東西旋風一般地呼嘯而過,他迅速抬頭,只見一支匕首正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怪物的眼珠子上。
那怪物一聲痛苦地嘶吼,猛地松開了正在啃噬任真的利齒,任真也不敢逞強,借著這個機會緊緊蜷縮身子,在地上滾出幾圈,雙手撐地穩住重心。
在末世歷練幾個月,任真覺得自己的身體素質也被逼得提升了不少。
但這一次他倒感覺極其怪異,群落的人通常沒有出手營救的習慣,那么這次是誰的飛刃呢?
他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沖上,直抵怪物的身側。
“危險——”
他大聲發出警告,卻意外發現那位“救命恩人”有些眼熟,頓感喜悅和擔憂被糾纏在了一塊,一時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覺得此時心臟的跳動是那樣的激昂澎湃。
又見到你了!
我的愛人。
此刻隋欣正手持一把槍械跟怪物周旋著,她靈活地避開怪物的沖擊,甚至閃身騎上怪物的背脊,拿槍抵著對方的皮肉。
怪物皮糙肉厚,她連開兩槍均是未果,正當她苦惱如何找到對方的突破口,就見那個剛被她保護下來脫離危險的人竟然又披著那件灰色外套沖了上去。
她正想開口警示對方,卻被那雙溫柔且堅定的眼睛給震住了。
“信我。”
在怪物的嘶吼聲中,他簡短地比劃了個口型。
她下意識地放下了繼續冒險地去戳怪物另一只眼珠子的打算,她很好奇那人想做什么。或許是對方的眼神太有說服力,她現在竟沒有那么擔心對方的安危了。
隋欣緊緊抓住怪物的背脊,避免被甩下去,然后偷偷留意著任真那邊的動靜。
只見任真抓住再次被怪物叼起的那個瞬間,從甲殼中抽出電擊槍,扭身直接對準了怪物嘴巴的空隙。
這時候顯然不能使用炸藥,絕對會傷到隋欣的!任真幾乎沒怎么考慮就做出了決定,怪物體格結實得很,對隋欣的影響大概還能小一些。
電流從槍口擊出,流入怪物的嘴中,直抵喉口。怪物甚至連慘叫的能力都沒有了,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最終搖搖晃晃地癱倒在地,濺起一陣塵灰飛揚。
在漸漸散去的塵煙之中,隋欣看到一只手伸向她,想要拉她從怪物的脊背上跳下來。
“辛苦啦。”
以及,終于遇見你。
任真在心里快活地默念著,臉上笑意正濃。